第59章 有手就行
第59章 有手就行
陷入陣中後, 祁折第一反應是很熟悉,這種無論如何也踏不出去的感覺,神似兩年前在金銮殿裏設殺的局面。
祁折也在這一刻驀然想通,為何失去理智的人是他, 走不出去的人卻是二十三位功臣。
太後做事求穩, 她一旦出手便要确保萬無一失。
正如此次, 祁折看着面前灰蒙蒙的天際,回想方才祁連棠哭喊的模樣,越發覺得複雜。
他一向知道太後做事沒有底線, 可也沒料到沈知機會跟着她喪心病狂的用六歲孩童當誘餌,甚至賭上他們倆過往十來年的情分。
是啊,沈知機了解他, 不惜在此地布下陣法, 耐心等待多日,只賭他有日心血來潮到此。
很明顯,他賭對了。
可沈知機難道沒有想過,太後既然會對親兒子下死手,他日又該如何對待親侄子呢?
暮色霭霭, 陣中迷霧重重,似人心堪不透。
祁折在陣中穿梭着尋找陣眼, 他心裏也犯嘀咕,祁連棠和他一同關在陣中, 究竟……他神情一僵, 聞到空氣中愈發濃郁的血腥味。
子時三刻, 血祭殺陣開, 幻影陣啓。
所謂的迷蹤障霧陣, 不過是太後讓沈知機放心, 允他設置的第一層,她從始至終未想過要讓祁折活着出陣。
三層陣法加持,祁折本事再大也出不去,待他死後,皇位順理成章傳給祁連棠,太後美其名曰暫為攝政,時間一長,便可潛移默化攬下政權。
兩年來明面暗地裏不停交手,他們也是時候該做個了結。
“好算計。”祁折站在陣中,眼前閃過無數個對他笑臉盈盈的雲暮秋。
他不禁跟着彎起嘴角,堪堪揚起半截,幻影拿着劍朝着他刺來。
祁折眸光微凜,迅捷的躲開劍,一回頭,身後站着他父皇。
他冷笑,一掌打散幻影,不愧是太後用兒子性命設下的殺陣,果然沒法随随便便破開。
祁折抽出劍,将內力凝聚在劍上,開始暴力拆除。
與此同時,雲暮秋看着面前典雅精美的房間,面色不解的問道,“長明,不是說帶我回宮嗎?這是哪裏啊?”
長明神情坦然,臉不紅心不跳道,“殿下,宮裏如今不太平,主子讓我将你安置在此處,免得太後的人找到你。”
雲暮秋暗暗吐槽,說得好像你不是太後的人一樣。
大概是因為把人已經騙到目的地,沒必要繼續虛與委蛇,長明跟他寒暄兩句後便搪塞道,“殿下若是累了,就先歇息吧,晚膳待會兒會送來。”
“屬下尚有任務在身,耽誤不得。”
說完,他便要行禮告退,雲暮秋急急叫住,“等一下長明,難不成我一直在這裏等着?祁扶桑什麽時候來呢?”
長明眸中思量片刻,語氣肯定道,“後日早上。”
得到确切的時間,雲暮秋給出一個心安的表情,沒心沒肺道,“好,那你快去忙吧。”
長明再次告退,目不斜視的走出房門,在院裏開啓迷蹤障霧陣,布置好一切後,他撕下臉上的東西,露出原本的容貌。
清雅如水君子端方,一雙狐貍眼暗含算計,沈知機伫立許久,半晌方有動作,守在院外的侍衛見他招手,趕忙小跑過來,恭敬道,“大人。”
回想少年呆憨的模樣,沈知機做出決定,“明日多調些人到宮裏,此處留下一隊看管即可。”
侍衛行禮:“是,大人。”
雲暮秋在馬車上睡夠了,這會兒坐在房間裏無聊得要命,他左瞅瞅右看看,磨蹭到門口,門一打開,外面居然沒人守着。
他驚訝得睜大眼睛,東張西望一番,發現确實沒人。
怎麽,對他就這麽放心嗎?一點不擔心他會“越獄”是吧。
雲暮秋當即準備大大咧咧的走出房門,腳剛擡起一點,他想起什麽似的停住,不對,這個樣子很可能是在試探他,迷惑他,忽悠他。
他趕緊縮回腳,心有餘悸的摸摸心口,幸好幸好,差點就中計了。
雲暮秋關好門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最終決定等送來晚膳後,天黑了再做打算。
由于他表現的很配合,态度特別好,送飯的侍女臨走前,好心提醒他不要在院子裏亂逛。
雲暮秋笑眼彎彎的直點頭,乖得不像樣,嘴上說“好的呢,我最不喜歡到處瞎跑了。”天一黑,他立馬打開門,想困住小爺?不存在的。
本來有些擔心不用人看守,實際上在院裏布下天羅地網,結果腳踏進院子裏,熟悉的障霧躍然眼底,雲暮秋一愣,随即狂喜,好好好,這不是白給嗎?
陣法術初級入門的第一個迷蹤障霧陣,他練得最熟,學得最會。
雲暮秋從出門到破開陣法,加起來沒用到半刻鐘,他撣撣袖子,臉色驕傲,“嘁,有手就行。”
兩個姨姨每次訓練他用的陣法,比眼前這個牢固得多。
天色黑,夜色深,院外看守他的侍衛們都在打盹兒,雲暮秋搖搖頭,這就是低估我了。
輕功一開,誰也不愛,拜拜了您嘞。
逃跑過程中的雲暮秋,無比感謝自己這段時間認真學陣法練輕功,還好不是“書到用時方恨少”,而是學以致用。
逃出賊營後,雲暮秋有兩個選擇,回到店裏或者去找祁折。
考慮再三,他選擇後者。
雲暮秋憑着記憶,摸着黑跑到宮門口,守門的骁衛看到他,眼睛睜得雞蛋大,“殿……殿下,您怎麽會在這裏?”
“別管這麽多了,”雲暮秋累得想吐舌頭,叉着腰大喘氣,“我有事要跟陛下說,快帶我去見他吧。”
“陛下他……”骁衛話一頓,不知該如何作答。
旁邊的骁衛接過話:“殿下,我帶您進去吧。”
雲暮秋點點頭,走在前面,骁衛趁機背身,對同伴擠眉弄眼,“派人去跟桐拾大人那邊說一聲。”
統領這邊急得焦頭爛額,主子陷入陣法已令人頭大,桐拾又告訴他世子被沈知機帶走,兩邊都要忙着找人,偏偏他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晚月護法和弄影護法精通陣法,此時卻又不見蹤影。
明日早朝該怎麽辦?長明愁得一個頭兩個大,不出意料,太後和沈知機肯定要抓緊機會在早朝胡說八道。
束手無策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伴随着有氣無力的拍門聲,“長明,長明,快開門。”
長明愁眉苦臉的表情愣了兩秒,趕忙起身去迎,疾走急問,“殿下,你怎麽會在這裏?桐拾中午傳信告訴我,你被沈知機帶走了?”
對于不愛運動的雲暮秋來說,今晚的逃命之行已經是他一年的運動量,好不容易落個歇腳的地兒,他推開門就趕緊找椅子坐,徹底癱倒。
聽到長明的話,他累得喘氣,一味擺手不說話,等會兒等會兒,讓我歇歇。
見他累成這般模樣,長明懂眼色的倒水,牛飲兩大杯後,雲暮秋總算緩過來,目光呆滞的躺在椅子裏,癱成爛泥,媽媽,我可遭老罪了。
長明又是感慨又是震驚:“沒想到殿下你居然能從沈知機手裏逃脫,未免也太厲害。”
十二衛合計一下午,斟酌兩個人的處境,都想着先救世子,把主子放放,讓他自己撐會兒,誰敢想先脫離困境的竟是世子。
雲暮秋回過神,不住搖搖頭,“原來是沈知機裝成你的模樣啊,難怪他演的還算貼合人設。”
接着,他把自己下午經歷的事全都跟長明說清楚,末了總結,“只能說,他沒想到我剛好會迷蹤障霧陣,也沒想到我輕功進步了。”
長明也感慨,別說沈知機,他們也沒想到啊。
雲暮秋給自己倒了第三杯水,好奇的問,“哦對,長明,祁扶桑呢?骁衛先帶我來找你,他是睡下了嗎?”
長明表情頓僵,面色難看至極,“主子也被困在陣中。”
水喝到一半聽到如此震驚的消息,雲暮秋沒來得及咽下,下意識張嘴說話,“啊……咳咳咳咳……”
直接嗆得他咳到流眼淚。
長明吓得趕緊給他拍背:“殿下,你慢點喝,主子那邊估摸也能自己摸索出來,別太擔心。”
“而且我已經給兩位護法傳信,請她們忙完就來宮裏,你放心,主子肯定會沒事的。”
咳嗽好一陣雲暮秋才平複下來,他嘆了口氣,難以言表內心的情緒,“太後可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
雲暮秋費解道:“她費盡心思布置兩個陣拖延時間,到底是準備做什麽?”
原諒他腦子不夠用,無法把兩件事聯系起來,長明隐隐有些思緒,卻也無法确定,只能寄希望于兩位護法進宮早點破陣。
一夜雞飛狗跳均與大臣們無關,次日早朝,個個喪着臉進殿,等着暴君來。
卻不想他們進殿後,看到的人是太後,她歷來素衣簡妝一心禮佛,除卻必要的宴會儀式,從未穿的如此華麗。
如果說見到太後讓群臣驚訝,那麽她身邊站着的身影,則更讓衆人震驚。
年紀輕輕坐到十二衛統領之位,暴君最看重的心腹,朝中無人不識的統領長明,怎會站在太後身邊,呈現一副保護的姿态。
季游風臉色最是難看,什麽意思啊?兩年前沈知機背叛,兩年後長明又被太後撬走,陛下怎麽時運不濟到這般地步?
更別說,當他聽到太後振振有詞的說,“陛下和世子情投意合,決心浪跡天涯,自知無顏面對各位,特此将皇位傳給二皇子。”
她說完這句,柔柔對着衆人一笑,“諸位知曉我兒年幼,不堪大任,因而陛下又特意委托本宮代為攝政。”
大臣們:“???”
一覺醒來,變天了。
到底是他們沒睡醒,還是跟不上時代步伐。
太後短短兩句話裏面信息量怎麽這麽大,什麽叫陛下世子情投意合?什麽叫委托太後代為攝政?皇位是說傳就傳的嗎?
季游風在一衆交頭接耳中,聲音大得尤為醒神,“太後娘娘,可有陛下谕旨?”
“自然是有的,”太後始終保持着優雅溫和的模樣,示意身邊的人動作,“不僅有陛下親手寫下的谕旨,更有他留給長明的口谕。”
她說話輕柔,看人的目光也輕,緩緩掃過殿內衆人時,卻讓人莫名的感到壓迫。
“諸位不信我,總該相信他的話,”太後說,“長明是什麽人?你們比本宮更清楚。”
谕旨口谕,人證物證,樣樣俱全。
季游風狠狠剜了一眼長明,死叛徒,他豁出去般,再次問道,“恕臣多嘴,太後娘娘,陛下為何不親口告知我等?”
太後并未動怒,她幾乎沒有一刻臉上的表情不是在笑着,“季大人,你覺得憑陛下歷來的作風,他有何理由将你們放在心上?”
此話一出,本就有些動搖的大臣們頓時想明白,對啊,暴君做事全憑喜怒,何時将他們當做人看待?
目睹朝臣們的态度,太後眼裏不覺露出點得意之色,胸有成竹的等待殿中讨論結束,她正欲開口,殿外忽然傳來陌生而熟悉的女聲。
“沈含語,多年不見,你胡說八道的本事當真是長進不少。”
作者有話說:
號外號外,兩寶馬上要見到親娘啦
太後算計的很好,可惜遇上兩個聰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