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娘親出場
第60章 娘親出場
殿外有人吊兒郎當的叼着草葉, 逆着光進來,神色明暗不清,只叫人感覺到透着股懶洋洋的放松。
她束着馬尾,黛眉朱唇, 穿着身青綠窄袖衣裙, 腰間佩劍, 背挺得很直,偏生腳步慢悠悠的,硬生生多出幾分玩世不恭的散漫。
秋風穿堂而過, 拂亂女子的衣擺發尾,攪碎沈含語的一腔喜悅。
素來溫婉對人總是笑臉相迎的太後,頭一回在衆人面前繃不住良好的形象, 她幾乎是顫着聲音, 滿眼不敢置信的喚道,“阿……阿雪?”
雪欲晚皺了皺眉:“叫的這麽親熱幹什麽?”
她懶得多看一眼人,直接就說,“沈含語,咱倆沒舊可敘, 你先跟我說我兒子在哪?”
“阿雪,”太後維持着得體的模樣, 輕言細語,“我方才說過, 他與懷王世子浪跡天涯去了。”
雪欲晚冷呵一聲, 蝶無歡兒子真被她家扶桑拐跑的話, 臨安明天就被炸開。
沈含語為了坐皇位, 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突然闖進來的年輕女子和太後貌似是舊相識, 大臣們剛剛沉寂下去的腦子又開始燒, 季游風還算有禮貌,見機插話,“打擾一下,這位姑娘,你可知此處是何地?”
雪欲晚尚未開口回答,被她甩了好遠的永夜趕在此時進殿,接過話來,“季大人,此乃陛下生母,個中細節不便與諸位大人細講,但你們只需知道,她是陛下生母。”
大臣們:“???”
怎麽個事兒?他們是不是沒睡醒?
先太後不是在生陛下之時難産而死了嗎?這突然冒出來個年輕女子上來就說她是陛下生母,這這這,真的假的?
雪欲晚才不管他真的假的,她拐了一下身旁的人,小聲嘀咕,“永夜,正是上朝的時間,扶桑人怎麽不在?”
昏迷二十年見不到兒子,醒來心急如焚趕回家,耐着性子等他上完朝,結果聽到仇人造謠,她可見不得兒子受一點委屈,直接沖進來粉碎謠言。
結果說半天,兒子不見影兒,難道是遺傳他爹不愛上朝的毛病?
永夜支支吾吾,她哪搞得清怎麽回事,一路上不要命的趕,氣兒沒喘勻就進了金銮殿,誰有她腦子混亂?
就在衆人僵持間,殿外不期然的走進兩隊影衛,走在最前面的人竟是太後嘴裏,和陛下浪跡天涯的懷王世子,藍衫墨發,清麗脫俗,無甚表情時,神似谪仙之姿。
見來者是雲暮秋,太後和她身邊的長明同時愣住,神色勉強維持冷靜,眸中已經閃過無數思緒。
沈知機先是驚訝,旋即眸中思索片刻,最後了然笑了笑,太後眸中則是思慮重重。
世子內心瘋狂打氣,盡量不讓自己表現的太拉,他學着祁折面無表情的模樣,冷聲道,“太後娘娘,你身邊的人是長明,那我身邊的人又是誰呢?”
殿內衆人視線非常統一的看看雲暮秋身邊,再看看太後身邊的人。
“不過,今日可是你攝政的好日子,怎麽不見沈将軍在?”雲暮秋繃着嚴肅的臉,視線移向她身旁之人,“他不想來,是不喜歡嗎?”
大臣們已經成漿糊的腦子完全是跟着話走,聞言,他們才發覺問題,對哦,今兒個怎麽不見沈将軍?
沈知機不易察覺的瞥了眼身旁,見姑母在手腕摩挲,便知道她仍在思索着該如何翻盤,他收回視線,面具後的目光隐隐呆滞着。
完全沒想到事情發展到現在,太後和沈知機還能氣定神閑的站這兒,雲暮秋沒繃住,對着假長明昂了昂下巴,“怎麽,沈将軍,還不摘下你的皮嗎?”
面對衆人投來的目光,沈知機心情平靜,态度愈發坦然。
太後倒是神色一冷,厲聲道,“你是何人?膽敢在此胡言亂語,谕旨是陛下親自交于本宮,也是他囑咐長明此後侍候本宮左右。”
“陛下有心遠游,不願人陪侍,”太後面色如常,細看神色間盡是慈愛,“本宮憐愛他自小沒有生母照顧,特令希有護送一程。”
她面色倏地嚴肅,指着雲暮秋,“倒是你,帶着不知真假的一個侍衛上來,頂着和長明同樣的臉,矛頭直指向本宮。”
“可知陛下早已和世子離開臨安,你這冒牌貨分明是心懷不軌,居心叵測。”
雲暮秋:“?”
他被太後一頓輸出說的腦子發蒙,愣愣的指着自己,“啊?”
不是我說,大媽,你颠倒黑白真是有一套呢。
“請問,你嘴一定要這麽硬嗎?”
“本宮不知你此話何意,識相的話,你最好趕快承認自己是假冒的。”
大臣們:“???”
就說不應該卯時上朝!
好了吧,什麽稀奇古怪的事兒都讓我們遇上了。
根本沒人關心大臣們,雲暮秋發完愣,習慣性露出甜甜微笑,“對對對,我當冒牌貨,你做僞造品,咱們誰比誰高貴呢?”
太後也對他柔柔一笑,甩袖厲聲道,“很好,來人,将他們趕出殿門。”
“且慢,”雪欲晚擡手,上下打量着太後,悠悠問道,“沈含語,他是冒牌貨,我是真是假呢?”
太後表情微頓,眼裏浮現出一抹後知後覺,方才下意識的反應定然被有心人看在眼裏,她現在否認已經遲了。
而她的反應,在衆人看來便是默認。
雪欲晚嗤了聲:“看來你也知道我是真的喽。”
“永夜,沈含語假傳聖旨,妖言惑衆,”她指着太後身邊的人,“那個是同夥,立即将二者關押天牢,待陛下審問後,再做處置。”
沒等永夜回應,太後如同看笑話般看着雪欲晚,語氣柔柔似在安撫,“阿雪,你一介平民,有何資格關押本宮?”
“就算你是陛下生母,你如今也只是個沒有位份的普通女子,而我,是太後。”
“是除了陛下以外,天底下身份最尊貴的人。”
她笑得愈發溫柔,眸中愈發狠戾,話到最後,殺意近乎為實質,“本宮倒要看看,你們誰敢動?”
從未見過太後如此直白暴露殺意的神态,衆人都是一愣,又聽到她接着說,“長明,把這群人都給本宮趕出去。”
“區區庶民,膽敢造次,簡直狂妄至極。”
她身邊的人應聲而動,雪欲晚臉色一冷,迎上去與他纏鬥,殿內陷入混戰,大臣們一個個跑得飛快,雲暮秋也被長明推到影衛身邊,護送他離開。
雲暮秋被影衛扛在肩上跑,死活沒想明白,事情怎麽就發展到這個地步了?祁扶桑他娘親怎麽突然冒出來了?為什麽不智取呢?
影衛跑得太快,颠的人膽汁都要吐出來,雲暮秋顧不及想那麽多,連忙拍他的背,“好了好了,你回去幫忙,我自己跑。”
影衛主打一個聽話,放的特別快,差點沒把雲暮秋摔地上。
走之前不忘回頭囑咐:“殿下,你自己小心啊,可別又被老太婆的人帶走了。”
雲暮秋捂着肚子連連揮手,趕緊走趕緊走,讓我自己消消停停的吧。
他緩過勁,左右看了看,慢吞吞的從禦花園繞,專挑隐蔽處走回錦泉宮,路上看到人影就躲,生怕被影衛毒奶成功。
禦花園的偏遠一隅,血腥味愈發濃重,觀其內裏,卻不見有人。
鼻息間腥鏽的味道萦繞不散,桐拾見半天無人動彈,忍不住出聲問,“還沒到時機動手嗎?”
話落,晚月和弄影同時轉過目光,眼神示意他噤聲。
桐拾火速閉嘴,實在不敢驚動兩位護法身前的女子。
她姿态随意的站在那裏,周身冷冽的疏離仿佛将其與旁人割裂開,墨發盡數挽起,銀飾蝴蝶落滿兩側,蝶翼墜着藍珠,頸間繞着銀制的蛇,蜿蜒半圈至額間懸起,同樣以藍珠點睛。
而她肩上盤着條白蛇,通身雪色細鱗,細長豎瞳,頭部為三角形,生有毒腺,和世子那條墨蛇的大小差不多。
桐拾看不到的地方,蝶無歡好整以暇的抱手觀看年輕帝王破陣,眸含欣賞。
眼看祁折再差兩步就能出陣,蝶無歡先輕輕撫掌叫好,繼而淡淡提醒桐拾,“準備一下,他自己要出來了。”
桐拾和她對視,表情空白一秒,蝶無歡瞳眸和一般人不同,左眼是瑩綠似蛇的豎瞳,右眼是尋常人一樣的棕眸,以至于她哪怕随意做個表情都透着股妖異感。
她肩上的白蛇朝着桐拾吐紅信子,被蝶無歡一巴掌扇飛,“啪叽”掉到地上。
“涔涔”劍鳴聲響,只聞鋒芒劃落的碎空聲,血祭殺陣破,院中,年輕帝王單膝跪地,沾滿血污的手握着劍柄,劍尖撐地維持着最後的體面。
感受到明亮的天光與花草的清香,祁折眼底閃過笑意,遲鈍的擡起頭,躍然眼簾的是藍底素白花邊的裙衫,極具南疆特色的裝扮。
他一身玄袍深暗不顯血漬,臉色唇色蒼白得卻叫人難以忽視,發絲淩亂的散開,雖不掩樣貌,到底有些狼狽。
尤其是擡起腦袋呆滞的傻傻看着人,蝶無歡和他那雙漆黑瞳眸對上,莫名覺出絲委屈,她撇過臉,“還不去扶着你們小皇帝?別待會兒死我面前。”
小孩就是小孩,真難養。自己親兒子沒找到,在這給雪欲晚看孩兒。
桐拾噢噢連聲,伸手去扶他家主子,才剛碰到,就聽祁折“嘶”的吸了口涼氣。
蝶無歡啧了聲,小孩的下屬也是小孩,做事沒輕沒重,不動腦子。
她說:“他身上的傷大大小小快滿了,你再去找個人來幫忙,架着他,別碰到傷口。”
手臂被提到半道的祁折,又被屬下放回原處,桐拾聽話的不像樣,連連應聲,“好的好的,我現在去找人。”一下子跑沒影兒了。
蝶無歡:“?”
她只好給弄影遞了個眼神,後者秒懂,立馬轉身離開。
蝶無歡收回視線,落在地上髒兮兮的小狼崽身上,換來後者傻愣着眼巴巴盯她的可憐模樣,說實話,雪欲晚等會兒給她磕兩個都算輕的。
蝶無歡無奈的蹲下,裙擺鋪成圓圈,她看向不遠處陽光下陰暗扭曲的白蛇,沒好氣的喊道,“蠢貨,滾過來。”
被迫暫停快樂玩耍的白蛇不情不願爬過來,蝶無歡凝視着它,它趕緊加快速度,來了來了。
蝶無歡一點沒客氣,拿起銀針就往白蛇尾尖戳,白蛇疼得瞬間繞住她的手,她看都懶得看,拍了下祁折的腦袋,“張嘴。”
祁折慢吞吞的動作,蝶無歡耐心不來一點,直接掐着人下巴把白蛇的血喂進他嘴裏,又手動給他合上嘴,“吞下去。”
給祁折喂完血,她随手扔開白蛇,白蛇慫不拉幾的對她吐了吐信子,豎瞳忿忿,用蛇的時候把人家抱懷裏,不用蛇的時候把人家丢一邊,壞女人!
祁折從出陣到現在,半個字沒吭,被喂完蛇血就支撐不住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垂着頭發呆,蝶無歡盯着小皇帝毛躁躁的腦袋,怎麽,破個陣把腦子破沒了?
提前被派去找人的邀花趕回來,頗為不解,“聖女,大殿那邊打起來了,我根本沒辦法給雪欲晚說上話。”
聞言,蝶無歡略略思索,想明白緣由,“能理解,雪欲晚腦子攏共沒半兩,經不起一點激。”
她說着瞥了眼呆兮兮的小狼崽,語含嘲弄,“等她打完,小皇帝傷口都結痂了。”
低着頭裝傻的祁折,眸中波瀾翻湧,表面上仍沉浸在破陣後的創傷中,盡可能降低未來岳母的攻擊性。
蝶無歡看他這傻憨憨的模樣就頭疼,怎麽破個陣出來到現在還沒回神,不是自己兒子真心懶得管,“去讓弄影結個陣,把沈含語他們圈裏面,告訴雪欲晚,再不來,她兒子就沒了。”
邀花領完命,溜的飛快,已經能感受到聖女的煩躁了,她可不敢耽誤。
原地剩下蝶無歡和晚月,後者環視一圈周圍,試探道,“聖女,要不我們……”
蝶無歡仿佛能預知,直接打斷她的話,“閉嘴,扶不了一點。”
晚月:“……”行吧。
以聖女的性子,她能在這裏看着小皇帝都算仁至義盡,不能要求她太有人性。
秋日的午後,陽光灑落而下,描繪着樹葉的輪廓,細風拂過,沙沙作響。
氣氛安靜沉谧,忽而被少年清亮的驚呼聲打破,“晚月姨姨,你怎麽會在這裏?”
晚月尚且沒回頭,方才煩躁無聊的蝶無歡卻是瞬間轉過去,妖異的雙眸映着少年驚喜又歡快的神情,唇紅齒白,明眸善睐,是她的秋秋。
感受到她的注視,少年偏過視線,四目相對間,他一愣,瞳孔瞬間猛縮。
“院、院長媽媽?!”
作者有話說:
折媽習慣動手,遇事不決莽一波。
秋媽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能打能動腦,除了看不出綠茶,基本沒什麽毛病
祁小折——一個睜開眼睛就無時無刻不在耍心眼的小孩,以至于丈母娘看得懂他是只狼,看不出來他裝可憐
下章預告:#臨安會不會炸我不知道,但雪欲晚肯定要裂了,小情侶見家長,蝶無歡SLAY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