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她并沒有像上一次那樣惴惴不安,站在原地任掌門打量了兩眼,對方似乎有些不解,但也并不在意,只是提醒般說:“或許只是你唯一的機會了,執劍長老的弟子,并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做的。”
昆侖掌門之下,便是執劍長老和執法長老,其次是執掌煉器、丹藥、陣法等等另外十位長老,岑今若的天賦确實不錯,但若是在偌大的昆侖來說,還不算頂尖。
烏雲在她懷裏喵喵叫,岑今若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頂,溫柔又堅定地說:“我想要烏雲自由。”
掌門無奈輕笑一聲,“好吧好吧,那就如你所願。”
他伸出手指點在了烏雲的額頭,空氣中滌蕩出幾圈漣漪,無形的枷鎖被斬斷,掌門收回手,閑閑站在一邊,對烏雲說:“你自由了。”
岑今若把烏雲放了下來,低聲道:“去吧烏雲,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烏雲舔了舔她的手,走了幾步有回頭看,岑今若現在原地朝它擺擺手,烏雲喵了一聲,腳步輕盈地向前奔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山野。
她并非不為失去這次機會而傷心,來昆侖的三年最大的動力就是拜明霄真人為師,只是相比起烏雲的自由,這件事也不是不能再暫時擱置。
掌門看着失落的岑今若,心中對她這份取舍倒是有些欣賞,若是師弟不想收徒,他倒是可以教教這小姑娘,師弟長大了,都不好玩了。
正這麽想着,掌門卻感覺到了什麽。
白鶴童子從空中落下,“掌門,明霄真人醒了。”
轉身正要離去,卻被突然變得膽大的小姑娘拽住了衣袖,“我可以去嗎?”
白鶴童子不認識她,正要趕斥責,掌門卻溫言道:“好,你救回來的任,總要親自看看怎麽樣了。”
她被帶到了從未來過的地方,古樸恢弘的殿宇看上去不像現在的風格,岑今若在殿外等候。
明霄真人臉色蒼白,唇上毫無血色,更襯得眉間朱砂殷弘如血,清俊的面容超凡脫俗,只是神情抑郁,看起來冷淡又疏離。
“師兄……”
掌門不像明霄真人周遭那些人那麽殷勤,他親自給明霄真人把脈,不知道什麽結果,表情也沒有變過,“還行,挺健康的。”
奉藥的道童和為善藥長老一言難盡地看着他,明霄真人九死一生,現在這副樣子還是他們辛辛苦苦救回來的,日後能恢複到什麽程度還未可知,掌門也太心大了!
“師兄……”明霄真人聲音沙啞,“舒眉呢?”
空氣裏安靜下來,沒有人回答他,半晌,掌門和平常一樣平靜的聲音響起:“師弟,你傻了?舒眉師侄已經死了六十多年了。”
明霄真人皺着眉頭,“不,我看見她了,是她帶我回來的。”
掌門道:“明霄,你看錯了,把你帶回來的是別的弟子。”
明霄:“我确定是她,當日我落在不渡河另一端,除了舒眉,誰還能過去?”
掌門:“我就可以呀。”
“師兄,你不要開玩笑。”明霄看着不着調的師兄一陣血氣上湧。
善藥長老立刻上前為他梳理真氣,“掌門,你倒是遷就一下傷患啊!”
掌門也出手,一點明霄額頭,明霄真人的臉頰肉眼可見地恢複了一些血色,掌門有些無語:“我說的也是真話啊,要不是不能出昆侖不渡河而已,我早就把你帶回來了。”
只是多少有點為那個小姑娘不值,要是哪個荒郊野外找到的就算了,沒想到竟然過了不渡河找到的師弟,被誤認為其他人想想都覺得過分。
明霄早就習慣了自己掌門不着調的樣子,疲憊道:“我也知道師兄不能出昆侖,除此之外,走過不渡河,又能找到我,除了與我簽下魂契的舒眉,還有誰呢?”
掌門突然提高聲音:“岑今若,進來。”
岑今若緊張了一下,立刻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不敢耽誤地走了進去,一進去,四雙眼睛抖看向了她。除了掌門,她一個都不熟悉,下意識看向了掌門。
其他人卻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愣住,善藥長老和童子回過神立刻看向明霄真人,明霄真人毫無所覺,直直看向岑今若,尤其是她眉間的那顆小小的痣。
掌門在自家師弟脫口而出“舒眉”二字之前叫出了岑今若的名字,岑今若不明所以,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沒有行禮,磕磕絆絆趕緊補上:“見過掌門,見過長老、師兄。”
雖然不清楚是哪位長老,但是看衣服還是能知道他們的輩分,岑今若在心中責怪自己,明明之前都想好了要怎麽說,怎麽關鍵時刻掉鏈子,這下明霄真人一定覺得她不懂禮貌!
岑今若低着頭,只聽到掌門“嗯”了一聲,其他人并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悄悄擡起頭,撞入一雙清冷的眼眸,明霄真人專注地看着她。
明霄真人伸出手,岑今若不受控制地飄了過去,骨節分明的手落在她的額頭,岑今若下意識閉上眼睛。那樣如冰如雪的一個人,手卻一直是溫暖的。
并沒有持續很久,明霄的手從她額頭收了回去,目光卻慢了些才從她眉心痣移開。
他問:“要拜我為師嗎?”
岑今若睜大眼睛,這一次毫不猶豫:“要!”
語氣中的喜悅讓明霄為之一愣,随後又釋然,她完全不了解自己,不過執劍長老的名頭就夠了,這樣的弟子太多了。目光落在熟悉的眉心痣上,這就夠了。
一樣的眉心痣,一樣可以跨過不渡河,或許正是天意。
明霄真人再次閉上了眼睛,善藥長老看了掌門一眼,心中有些疑慮,并沒有表現出來。
掌門笑道:“今若是個好孩子,杜若,送你小師妹回去。”
有了掌門的話,善藥長老也對岑今若道:“你身上的傷也快好了,明天就回去上課吧。”
岑今若人都是飄忽的,說什麽都一一應下,到了懸崖邊緣,才想起來自己禦劍術剛學,不怎麽敢下去,回頭看向被成為杜若的童子:“師兄,我們怎麽下去啊?”
杜若原本就不開心,見她一路蹦蹦跳跳走在自己前面,心裏更是憋着氣,自然沒有好臉色,說話都陰陽怪氣:“我怎麽知道怎麽走,師妹能得掌門青睐,還能被明霄真人收為徒弟,這麽厲害還用問我?”
岑今若不知所措,她仔細想了想,自己似乎沒有得罪過他吧?不,見都沒見過吧!
嫉妒自己成為明霄真人的徒弟?可是善藥長老也不差啊,聽大家說醫藥靈植一類的修士,活得最舒坦了。
看着深不見底的懸崖,她為難嗫嚅:“師兄……”
杜若指着懸崖冷笑:“師妹不是很厲害嗎?不渡河活人不渡,既然都能跨過不渡河,這點懸崖算什麽?”
不渡河雖然說是活人不渡,不過是凡人的誇大之詞。不渡河源自弱水,上面不能行船、不能禦劍,只能摸着石頭走過去,可是不渡河的水十分特殊,凡人沾了力氣盡失,修士沾了法力盡失,然後和凡人一樣慢慢失去力氣,接觸的時間太久,還會損傷五髒六腑,能渡河者,少之又少。
不渡河水流湍急又冰涼刺骨,現在想起來岑今若的身上仿佛還還殘留着那股寒意。
“那不一樣。”岑今若看着懸崖說,“不渡河再急,也不會一下子就掉下去死掉,懸崖我過不去。”
杜若還想說什麽,忽然聽到東邊鐘聲響起,臉色一變,心知昆侖有大事發生!
他從袖中拿出紙鶴扔在半空,紙鶴落地之前變成真的仙鶴,輕松一躍跳了上去,岑今若被遠遠甩在懸崖邊上,似乎喊了他一聲“師兄”,杜若回頭看見她的身影變小并未理會,徑直去往東山門。
岑今若知道鐘聲含義,雖不算危急,但不會是小事,心中也有些擔憂,但她一個人什麽也做不了,着急也沒辦法。在懸崖四周走了半天沒有找到別的路,于是原路返回,想到善藥長老、掌門、明霄真人都在那裏,她心中安定許多。
不對,現在不是明霄真人,是師尊了。
岑今若揉揉臉,試圖讓她的笑容不那麽傻,腳步輕快地往回走。
但當她走回了原地,卻發現這裏一個人都沒有。這裏雖然很大,卻毫無人氣,顯得極為空曠,一塵不染的木質地板隐約能看見她的影子。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霧氣稍稍聚攏,岑今若剛走了幾步,風聲鬼哭狼嚎般響了起來,她又退回到房間裏。
算了,還是等人來找她吧。
她躲進房間,透過窗戶看見半空中有的地方亮了起來,除了她這樣的弟子所居住的地方是按時熄燈的,其他山峰經常會徹夜長明,這樣的燈火會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現代的城市夜晚,讓她剛來這裏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那麽難熬。
但是今夜似乎有點不太一樣,有一處山峰從前是沒有亮過的,今晚卻是最亮的。
岑今若仔細辨識着方向,好像是……明霄真人的蓮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