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月光
白月光
江城的冬天大雪紛飛,江逾白站在姚若微宿舍樓下站了接近一個小時。
他像是入魔一般在樓下固執地一直等着,一個小時內他打了有十個電話,姚若微卻是一個也沒有接。
有一對情侶膩膩歪歪地在宿舍樓下道別,江逾白走到她的身邊,聲音沙啞:“同學可以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機嗎?”
女生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有些害怕,最後還是把手機借給了他。
只是抱着試試的心理,江逾白用她的手機按下他曾打過無數遍的號碼。
“嘟,嘟,嘟。”
在三聲嘟後,一直都沒有打通的電話通了。
“喂?”對面懶撒的女聲此刻聽來宛如嘲諷。
“你在哪?”
對面一片沉默,最後響起女人不耐煩的聲音:“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們結束了。”
“我問你你在哪!”他的情緒終于崩潰,這一刻他不顧着禮節嘶吼着。
女人的身邊男女笑鬧聲不斷,落在江逾白耳裏如同數不清的妖魔亂舞,她的聲音混在其中模糊不清:“啧,AK酒吧。”
“謝謝。”江逾白的背如同一張繃緊的弦,稍稍一拉便會斷開。
女生接過手機,出于好心她安慰着開口:“你別着急,有什麽誤會說清楚就好了。”
“嗯。”江逾白的臉被陰影籠住看不清楚,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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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是在一條着名的游樂街裏,夜晚的這裏猶如白晝,數不清的男女在這裏惺惺作态假裝着交付真心。
他站在包廂外薄唇緊抿,下颌繃得極緊,忍着反胃的煙味打開了房門。
房間裏的人本來還在笑着聊着什麽,他一進來所有人便安靜下來,他的頭發上落了雪,眼眶也是紅着的,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狼狽。
他心上念着的那個人卻從容地坐在中央,姿态優雅:“你來找我到底是要做什麽?”
“為什麽分手?”江逾白喉結滾動,眸中似有一層薄霧,這一刻他甘願認輸放下他的自尊,只為一個解釋,“你不是說過愛我嗎?”
“什麽愛?”姚若微嗤笑,纖細蒼白的手指夾着一只女士煙,猩紅星火嘶嘶灼燒,“玩戲而已,你還當真了?”
江逾白看着她手中的煙猝然笑出聲,他最不喜煙味于是她就遷就着他不再抽煙,如今分手她又和從前一樣抽起了煙,在他的面前做着他最不喜的事。
他擡頭看她,眼尾洇開淺紅,他聲音暗啞顫抖,言語卻絕不示弱:“姚若微,你最好別後悔。”
她嗤笑,眉眼涼薄:“怎麽可能?”
......
昨夜下的雪将天地染成潔白,孩童歡快地踩着雪互相扔雪球,呼出的氣一剎那便變成白氣。
姚若微将窗簾拉開,剛好看見江逾白出了門,姚若微抿唇看着他坐上車離開,有一瞬間她似乎與江逾白對視,但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她抱起白白把臉埋在它毛絨絨的身上,昨天是她失控了,現在又要怎麽和他和好呢?
姚若微看了下時間,是時候該走了,她嘆了口氣試圖忘記昨晚的事專心工作。
和江城音樂大學的校長溝通後對方很快同意姚若微來學校選角,她開車停在江城音樂大學外面,側頭停下看着對面不遠處的車,外形和江逾白的車相似,不過應該沒有這麽巧江逾白今天也來這了吧?
心底剛生出了這樣的猜想,姚若微便笑着搖頭覺得自己是多想。
老師帶着姚若微往教學樓走,态度十分殷勤:“學校這麽大,您恐怕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适合的人,不如我叫他們學生的輔導員選拔後您再來?”
“不用,我看鋼琴表演專業就夠了。”姚若微客氣地拒絕,忽地聽見鋼琴的樂聲傳來。
曲聲悠揚婉轉,編織出夢幻的童話之下卻藏匿着不易察覺的悲傷,猶如綿綿秋雨,河流撞擊石子一兩聲的響。
“這是我們老師在上課。”老師笑着繼續介紹,“關于這首秋日的私語,還有一首小詩。”
“耳邊
還留着你的細語和輕喃,
指尖
還留着你的呵護與眷戀,
唇間
還留着你的柔情和纏綿,
甜蜜往事點點滴滴在心間。
怎能忘記?
我們在午後美麗的初見,
仿佛冥冥之中等候了幾千年。”
“怎能忘記”姚若微喃喃地接着道,“我們在雨中相依又相伴。”
“姚導演是也學過鋼琴?”老師訝異她居然知道這首詩,少有外行人會了解這首詩。
姚若微卻是神色怔愣,她只是下意識地接上,自己并未看過這首詩。
就像是被這首曲子勾起角落裏蒙灰的回憶,雖則忘卻,卻始終存在。
趁着樂聲停頓,老師才推開門,窗外一束光從縫隙中擠入屋內落在鋼琴之上,坐地在鋼琴前的男人側臉鼻梁窄挺,眉眼精致似精心雕刻過的美玉,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甚至可見細小的絨毛,不再像月亮遙不可及,只是滿身矜華風骨掩藏不住。
滿室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在他一人之上。
江逾白手指落在琴鍵之上,眉目微擡,一雙深情眼看着琴譜,猶如看着情人,來人并未能打擾到他,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琴鍵之上跳動,一身風華驚豔了四座,也驚豔了她。
那一刻她覺得臺上的不是江逾白,而是溫承澤,是彈琴時溫文爾雅的溫承澤,也是冷淡疏離藏匿瘋狂的溫承澤。
自卑複雜的溫承澤有着自己的自尊心,他都無法說出喜愛,只能通過琴鍵一遍又一遍地表達愛意。
當最後一個字符落下,教室的所有人都站起,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
姚若微看着他,直到這一秒她才看見了那個對愛情有着可笑堅持的江逾白的另一面是怎樣的。她想,他之所以吸引到她的那股冷淡克制如清冷月光的氣質想來便是來源如此吧。
他直起身子向衆人行禮,姿态翩翩,優雅有禮。
“這是我們學校的畢業生,今天來代課的。”老師說話聲裏留有惋惜,這學生在音樂上極有天賦,可惜出國留學後便從了商。
“大家好,我是江逾白,你們今天的代課老師。”江逾白慢吞吞環視講臺下的學生,“我事先并不知道要來代課,我的老師只是和我說來彈首鋼琴就好,誰知道......”
底下的同學先前還帶着緊張局促,現如今卻都被江逾白被老師騙過來的說辭逗笑,他和學生之間的距離也被無形中拉近。
“因為事先不知道要代課,所以也就沒有備課,大家就問我些不懂的地方,我會盡可能地幫助你們。”
江逾白望向下面的學生,立刻有無數人激動地舉起手,剛開始都是些正經關于音樂的問題,直到後面大家都問完只有一個人還堅持着舉手。
江逾白只當自己看不見姚若微在舉着手,他漠然地收拾桌上的書:“同樣被老師坑來的還有一位,程秉。”
坐在第一排的一位配合地站起來,剛走上講臺還未說話就被老師打斷,老師喊住要走的江逾白,對上江逾白略帶壓迫感的眼神,老師莫名發憷:“江同學,還有一位同學想問問題呢。”
他不知道姚導演為什麽突然玩起了裝學生的游戲,卻也只好幫她演下去。
程秉主動讓出講臺位置,江逾白不緊不慢地重新站在講臺上,他面無表情地看向微笑的姚若微,“那這位同學有什麽問題嗎?”
姚若微像是沒聽見他刻意加重語調的“同學”二字,鎮定自若地站起來。
姚若微坐在最後一排,同學們的注意力又全在臺上的江逾白身上,現在才注意到教室裏多出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
她栗色的長發披在肩上,美目顧盼流連,即便是不經意的一笑也能瞬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完全沉醉在她的笑容之中。
兩人相隔較遠遙遙對視,卻又像站在咫尺之處。
“請問......”女人的聲音嬌柔,暧昧的意味不言而喻,“您缺一位女朋友嗎?”
學生皆是一驚,這同學竟然這麽大膽。
姚若微微笑着看着臺上的江逾白,昨晚的冷言相向仿佛從未存在過。
江逾白神色漠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好像這話說的不是自己,老師正擔心他會不會生氣,他卻忽然開口:“很抱歉,我不回答私人問題。”
他的回答在學生的意料之內,畢竟江逾白看上去就像是個嚴謹不開玩笑的人。
聽了江逾白的話姚若微并未感到挫敗,她笑時眉眼彎彎,像個狡黠的狐貍:“對未來的女朋友也不能回答私人問題嗎?”
未來的女朋友?這人竟然敢當着江逾白的面自稱女朋友,膽子可真大,程秉饒有興致地看着臺下的女人。
姚若微的調侃沒能讓江逾白臉色變得和緩,反而眸色愈冷,而臺下的姚若微卻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并不覺得他是生氣了。
“好啦,未來的嫂子,現場這麽多學生呢,給咱們哥留點面子吧?”生怕江逾白就要發火,程秉率先一步搶過話,他的玩笑話成功讓現場的氣氛變得輕松,然而除了姚若微以外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江逾白微紅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