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門鈴聲響起，應曦回眸看向系着浴巾的俊美青年：“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去開門。”

亞蒙安靜地點了點頭，擡起手将微微濡濕的額發撫至腦後。手臂的肌肉線條流暢優美，恍如帝國博物館裏珍藏的大理石雕塑。事實上，他整個人都像是從古老的時光中走來的一般，帶着某種舊式的典雅，與這個高科技的世界呈現出幾分疏離。

應曦下樓，穿過盛開着薔薇的花園，來到別墅的門口。她居住在帝國王城的城郊，因此才能擁有一片面積适宜的花園。肯恩城內寸土寸金，人口密度極大，除了懸浮在空中的中央公園之外，便再沒有其它的綠地了。

時裝店的送貨機器人漂浮在門口，方塊臉的顯示屏上，露出了一個笑臉：OvO

應曦從送貨機器人粉色的爪子裏接過一袋袋衣服：“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我的工作噠~】

機器人的臉上露出一行字幕。

應曦回到別墅的時候，卻發現黑發青年已經等在了一樓的門口。她一時不察，直接撞進了他懷裏。

騎士比她高了許多，身形颀長，寬肩窄腰。應曦的臉頰被他胸前優美而不誇張的肌肉彈了一下，頓時臉頰發燙，她一邊低低地說着“不是讓你等在原地嗎”，一邊後退着想要從他的懷裏掙脫。

不料亞蒙卻随手接過了她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另一只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将少女束縛在他的懷中。

“這可不符合你的騎士守則。”應曦紅着臉說道。

“可現在看起來，你似乎也不再是那個親王。”亞蒙低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我的殿下。”

“那為什麽還叫我‘殿下’？”應曦抓住了騎士話語裏的漏洞。

亞蒙沉默片刻，才低低地開口：“……曦？”

“我叫應曦。”

“好的，曦。”溫雅低沉的聲音。

“先放開我。”應曦堅持，“至少……先穿上衣服。”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騎士身上還殘留着清冷的淡香，是她的一瓶雪松香氛的沐浴露的味道。而她的臉頰正埋在他的胸口，這讓她有些呼吸不暢。

亞蒙“嗯”了一聲，将應曦從懷裏松開，單手捧起了少女的臉頰，迫使眼神閃躲的她同他對視。

“穿好衣服之後，你會趕我走嗎？”

他眼眸清澈，恍如湛藍遙遠的天空。

應曦無奈：“如果我說‘是’，你是不是就不穿了？”

亞蒙用指腹溫柔摩挲着少女的臉頰，低低地“嗯”了一聲：“所以，做出決定吧。”

應曦想了想，亞蒙是她攻略的角色，如今因為她來到了現實，确實應該為他負責。不過，雖然她養得起他——

“我這裏可不養閑人。”

“我可以為你的花園除草，”騎士低聲說道，“還會洗衣服和做飯。也可以撿起老本行，守護你的安全。”

雖然這些都是機器人可以做的事情，但亞蒙的誠意還是打動了應曦。

她點了點頭，帶着亞蒙來到三樓，為他安置了一處有陽光的卧室。

“先把衣服換上吧。”應曦将門帶上，貓貓祟祟地跑路了。

門被悄悄打開，黑發青年注視着少女遠去的背影，眸光寵溺地嘆了口氣。

*

今天的天氣不算好，天色陰沉，霧霭輕籠。準确地來說，這樣的天氣如今才算是諾亞的常态。

應曦和亞蒙坐在餐桌的兩邊，烹饪機器人将早餐擺在了桌上。

應曦拿起刀叉，看向亞蒙：“開動啦？”

亞蒙輕笑着點了點頭，一邊用餐，一邊狀似随意地提議：“中午我來做？”

看着餐盤裏雖然營養均衡，但其貌不揚的早餐，應曦點了點頭。

盡管亞蒙不說，她還是感覺他有些看不上機器人做的食物。

應曦畢竟是個懶人，只要不讓她來做飯就一切OK。之前她也是，每天只補充必要的營養，實在饞了就去肯恩城的中餐廳下館子。

想到這裏，她暗自盤算着哪天帶着亞蒙一起去逛街，帶他體驗一下博大精深的中華美食。

吃完早餐之後，應曦詢問亞蒙有沒有什麽想做的事。

“你這裏有書嗎？”騎士有些新奇地注視着清潔機器人将碗筷收走，“我想閱讀一下，關于這個世界的知識。想更了解你生活的世界。”

聽到亞蒙的話之後，應曦不禁有些惘然。她曾經生活的那個年代，如今大概早已成為久遠時空中失落的歷史了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和騎士有着相似之處，都是被時間抛下的人。

“書的話雖然我也有收藏一些，但可能并不符合你的要求。”應曦帶着亞蒙來到書房，指了指書架上那些同樣落後于這個時代的泛黃的書本。

在二人踏進書房之後，AI管家就适時地播放了古典樂，頓時一股懷舊的氣息撲面而來。

“不過現在了解訊息有更方便的方式。”應曦拉着亞蒙坐到窗邊，二人面前的書桌上升起了一塊全息屏幕。

指引着亞蒙學會最基本的操作之後，應曦便向後窩進沙發裏，懷抱着小鯨魚抱枕安靜地聽着音樂。

應曦坐在靠窗的位置。從她的角度看過去，身旁的黑發青年穿着白襯衫和深色的馬甲，肩膀寬闊而有安全感。他此刻正探出修長的手指，頗感好奇地戳着全息屏幕上的按鈕，一雙冰藍的眼眸裏倒映着流動的信息，很有幾分科幻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應曦注視着亞蒙俊美的側臉，覺得十分養眼。騎士不時會問她一些如何網上沖浪的問題，她索性幫他注冊了社交賬號，還和他互相加了好友。

“別人的頭像都很漂亮。”亞蒙低低地說道，“我也想要一個頭像。”

“你想從網上下載一個，還是用自拍？”應曦随口問道。

騎士歪頭想了一下，通過網上沖浪他也了解了“自拍”是什麽意思，便道：“我…想要用自拍。”

注視着騎士這張過分英俊的臉，應曦不難想象一旦他的真實身份暴露，多半會在《光之蝕》的玩家群體裏引起轟動。雖然可以用相貌相同的仿生機器人來解釋，但卻無法解釋游戲裏代碼的消失。

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麽值得遮遮掩掩的事情，應曦點點頭同意了騎士的請求。

“Allen，為亞蒙拍張照，傳輸到他的個人終端裏。”

“是的，主人。”

AI溫聲答道。很快随着“咔嚓”一聲，亞蒙面前的全息屏幕上就出現了一張放大的照片。

騎士漂亮的五官被照片完美地留存了下來，其中最為迷人的無疑是那對冰海般的眼睛。Allen高超的拍照技術，令照片裏的那對眼睛顯得清冷而又迷人。

“…個人終端？”盯着自己放大的臉，亞蒙微怔了一下。

“沒錯。”應曦握住騎士冰冷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劃了一下，很快，全息屏幕就消失了，化為一個條形編碼印在了後者蒼白的手腕上。

“需要使用的時候輕觸一下就好。”應曦松開亞蒙的手，示意他嘗試一次。

“你來幫我。”

不料，騎士卻反手握住了少女的手，冰藍眼眸中波光流轉。

應曦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亞蒙拉着手指輕輕按在了他手腕的印記上。

本來個人終端只能由本人使用。但應曦給亞蒙的這個終端本來是她的，因此她還保留着部分的使用權限。全息屏幕很快被喚醒，黑發藍眸的美青年的照片再次出現在兩人面前。

“我想要和你一起。”

騎士附在她耳邊說道。

“……嗯？”應曦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你是說…拍照。”

亞蒙乖乖點頭，線條分明的下颌線輕柔地掠過她的耳尖。

“好吧。”應曦聳了聳肩，“Allen，為我們拍一張照。”

奇怪的是，這次AI卻沒有立即應答。

“Allen.”應曦以為自己聲音太小，沒能将AI喚醒，便又重複了一遍。

“我在，主人。”AI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如往常般溫和平靜，“需要為你們拍張照嗎？”

應曦點了點頭。

伴随着“咔嚓”一聲響，面前的個人終端上浮現出應曦和亞蒙的合照。

金發少女一只手撫在黑發騎士的肩膀上，臉頰微傾，另一只手比了個‘V’的手勢。騎士就顯得要不知所措一些，因為少女過于親近的動作，眼尾和耳尖都浮現出了淡淡的紅暈，鴉黑的睫羽忽閃着，冰藍色的眼眸中浮動着細碎的流光。

亞蒙注視着合影上少女的笑容，低低地說道：“我想将這幅畫珍藏起來。”

“這不是畫啦，”應曦耐心解釋，“這個叫照片，是用來記錄影像的，而且可以拷貝許多份。”

亞蒙聯想了一下剛才在網上了解的內容，輕輕點了點頭。

“但我不想…拷貝很多份，這是只屬于我們兩個的…照片。”

騎士笨拙的意見讓應曦的唇角不知不覺地彎起：“那麽我把這張打印出來，你的頭像還用之前那張？”

亞蒙微怔了一下：“打印？”

應曦又解釋了一遍“打印”的意思，最後總結：“可以把這張照片當成一幅畫裝裱起來。而且Allen也可以幫忙P出轉手繪的效果。”

“P”

“Photoshop啦。”應曦之前還沒料到這個世界也有叫PS的同名軟件，甚至可以處理全息圖像。

亞蒙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微卷的發梢半遮住清冷的藍眸，一副乖巧的模樣。

“我喜歡現在這樣，”騎士凝視着‘畫’中的少女，“你眼睛裏有光。”

應曦有些不自然地別過臉去，看向窗外：“……你在說什麽啊。”

似乎察覺到自己反應太大，她輕咳了一聲吩咐道：“Allen，将這張照片打印出來，用上次定制的檀木畫框裝裱起來。之後再把文件删除。”

如此一來，就符合了亞蒙的願望，這張照片在世上便獨一無二。

“是，主人。請稍等片刻。”

在Allen操縱着機械手臂處理照片的時候，應曦告訴了亞蒙換頭像的方法。

“點開你的主頁，再點那個默認頭像。”少女輕輕捏着騎士修長的手指，戳在了那個灰撲撲的頭像上，“現在你可以更換成圖庫裏的照片了。”

亞蒙順從地根據少女的指示操作，很快就把之前拍的那張——黑發藍眸的美青年——上傳上去了。

“這是什麽？”注視着虛線組成的正方形，亞蒙微微側過頭，清澈的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應曦。

這樣的注視讓應曦的臉頰有些發燙，真是奇怪，義體居然也會有這種奇異的感覺。

——原身本來是帝國第一軍事學院的SSS級機甲單兵，但在一次實戰中遭遇了意外，脖頸以下的身軀都被能量光束湮滅，被緊急救援時已經瀕臨腦死亡。應曦便是穿到了這靈魂已經消散的大腦之內，若不是用義體代替了肉身，她只怕永遠都是一個被泡在營養液中的大腦。

應曦回過神來，眼眸清澈地回望亞蒙：“這個是裁剪照片。頭像是正方形的，你可以把上下都裁掉一些。”

亞蒙忽然擡起手，輕撫了一下金發少女的發梢。

“嗯？”應曦歪頭。

騎士低下頭，有些羞澀地彎起唇角：“以後讓我來照顧你。”

“幹嘛忽然說這個啊…”應曦有些手足無措，索性站了起來，“傳好頭像之後，你就自己上會網吧。”

“你呢？”亞蒙擡眸問道。

“去花園裏散散步。”

應曦本以為亞蒙會跟上來，也準備好了拒絕的打算。畢竟他不再是游戲裏的紙片人，當初攻略他時的騷套路她是怎麽都不好意思拿出來了。現在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想想以後該怎麽和他長久地相處——或許把他當成租客是更好的辦法。

亞蒙卻說：“快到中午了，我去給我們做飯。”

應曦：“……嗯。”

應曦走在薔薇花叢中的時候，Allen的聲音在耳中響起：“主人，照片已經裝裱完成。”

“拿去給亞蒙吧。”應曦随口說道。

“是的，主人。”停頓了一會兒，AI低低地說道，“您上次問我的事情，還作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