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昭荷醒來的時候,滿屋子的酒氣瞬間湧入鼻,将她熏得頭暈眼花。她掀開半截沉重的眼簾,才露出丁點兒久不見光的眼瞳便接受了一束強光的照射,差點兒再次緊閉。

什麽地方這麽黑。

她不是在從萬佛寺回家的路上嗎。

昭荷還來得及用混亂的腦子思考,低沉不愉的男聲在她耳邊忽然響起。

“再喝了這杯,那些事我就都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京都還有人能和她讨論咎不咎?皇子公主也不行吧。

一個玻璃杯湊到了她的面前,刺鼻的味道讓腦袋還有些暈的昭荷瞬間清醒。

這味道就像大夏日裏,宮裏小黃門幾日幾日不洗澡的味道。

她縮着肩膀抗拒地往後退。

“不喝?”

男人見她後退也不勉強,嘴角浮現一抹譏嘲的笑容。

他怏怏放下酒杯,沒什麽興致地說,“不喝這杯酒的話,你還有一條路可以選。”

昭荷拿着眼睛胡亂掃了一眼男人,從混沌記憶裏确定這是自己從未見過的人。

也不像是能給自己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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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着眉頭,“你是誰?”

包廂淺綠的光打在她白皙雪肌上,照射在她琥珀綠的眼眸中,也映在她眼角那顆淚痣上,平添好些的媚意。精致姣好的面容與帶着醉意懵懂而魅惑的眼神。

這女人在F區仗着美麗和愚蠢而鼎鼎有名。

在這個眼神之前,他從沒有覺得這蠢不可及的女人有多漂亮。

男人啧了聲,嘴角緩緩扯出一個戲谑的弧度,語氣暧昧又像施舍,說出一個他之前從來沒有想過的決定,“陪我睡一覺,我就放過你那朋友。”

昭荷懵了。

世上居然有這樣不知羞恥的亡命之徒。

她眼珠兒轉了轉,思考着怎麽樣應對這個人。

燈光由暗轉明。

男人的臉展露在昭荷面前。

——這家夥,頭發居然是紅色的,眼珠兒也是紅色的!

這已經不是異域人了,是她在話本子看見過的西國人。

事态有些失控,昭荷微垂下眼,開始思考如何才能擺脫這個西國野蠻人。

她以為自己在鄭重思考,放在男人眼裏卻是低着頭嬌嬌怯怯的模樣。

男人揚唇一笑,直接放在昭荷白皙的大腿上,一點一點往上探索。冰涼的手放在微有熱度的腿上,那是從未被旁人觸及、也不能被人觸碰的地方。

昭荷一激靈,思考和委曲求全都忘了,直接用身體最大的力氣将男人的手打落。

“大膽!”

“給臉不要臉?”

被駁面子的男人臉色瞬間變冷,一把抓住昭瑰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

昭荷手腕被他擰得生疼,掙紮着想要逃脫,又使不出勁。

她天生力氣小,此刻更恨自己偷懶,沒和武學師傅好好學武術。

逃脫不了她也不再掙紮,疼痛反而讓她腦子清醒,她放輕松了手抿着唇溫和一笑。

“你快些清醒,莫要再受奸人蠱惑了。現下将我送回去,你就是昭家的恩人,我父兄必然會奉你為賓的。”

世上誰人不曉得她父兄威名。

武的不行來文的,硬的不行來軟的。昭荷一向不笨,作為昭家唯一的女兒,父兄及昭家給她榮華富貴,她也會在京都為父兄穩定後宅的。

燈光由綠轉藍,照進她明亮且柔和的眼眸中。圓圓的眼眸裏各種情緒交雜在一塊兒,桃花眼卻因笑而彎,怒意看不太出,笑起來恰似春華,嬌滴滴的模樣讓男人臉色回溫。

他用一只手抓着昭荷,将她往沙發上一按,另一只手則劃過昭荷的臉。

冰涼的手指在溫熱且嬌嫩的臉上留下不深的痕跡,停在淚痣那兒,揉紙似的将淚痣揉來揉去。

看着女孩白嫩的眼角被生生揉出病态的紅,男人才停下作惡的手,輕輕撫着那塊地方。

他眼神陰鸷,唇畔也浮現陰恻恻的笑容,傾身湊到了昭荷的面前,惡趣味地施舍,“你倒還不笨,不過你父親早就不要你了。雖然你名聲不好聽,但只要你乖一些,我也樂意讓你跟着我。”

登徒子!

昭荷氣得牙癢癢,臉上的笑容卻沒有卸下。

“是嗎?”

她回憶着話本子狐貍精的動作,媚眼如絲巧笑嫣然地将手放在男人的肩上,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目的地前進。

男人雖然無味于她的順服,但看着她的眼眸卻奇異地滿意于這種順服。

他正想開口,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你……”一瞬間眼皮像是挂了一塊鐵,他不可自制的閉了眼。

大功告成!

昭荷努力将倒在自己身上的人翻下去。

還好雖然沒有跟着師傅鍛煉,但由于沉迷話本子,學了點省事又簡單的點穴功夫。也還好這個人離得近,覺得她太弱就沒什麽防備,直接将脖頸露在她的面前了。

不然可真的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看着已經睡着的男人,她呼出一口氣釋放自己的壓力。

她沒有內力,點穴的效果維持不了好久,當務之急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也不曉得失蹤了好久,阿爹回府見不到她可要着急的。

昭荷試圖想要站起來,因為喝太多腦袋昏沉沉,試了好幾次才離開沙發站直了。

她跨過那個癱在地上的男人,惡意地用全身力氣踢了他一腳。

——野蠻人!

接着努力往門口挪去。

打開門後,空氣瞬間清新。昭荷也感覺比在房間裏清醒了些。雖然腿腳依舊不伶俐,但她也可以掙紮着往前走。

只是這個地方廣闊到好像沒有邊境,昭荷走來走去竟然又繞回了原點。

她不禁有些喪氣,抓着欄杆喘息。

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停留。

剛才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萬一被抓回去,還不知道要怎麽生生死死。

她緊緊擰着拳頭,纖細的手指因用力過度而泛白,但疼痛好歹給她帶來了幾分清明與力氣,又走了好一段路。

直到最後,所有力氣都用完了,連握拳的力氣也不剩下。

昭荷就着欄杆癱坐在地,頭暈目眩的時候,耳邊仿佛還有喊打喊殺的聲音。

好像是那個可怕的男人追了過來。

她緊咬着唇,決心不能被抓回去,想要再站起來,卻跌得更慘。

完蛋了……

難道就要被抓回去,又回到那個稀奇古怪的地方,成為牽制父兄的木偶嗎。

試了好幾次,卻一直站不起來。

昭荷心生喪意,不願成為家族拖累又不知到底該怎麽辦。

千鈞一發之際,在沒有人的走廊她終于見到活着的人。

她的眼漸漸花了,看東西有了虛影,不太清切。

只能看見來人大概是個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步伐沉穩,看不清的眉目裏仿佛覆着霜,看上去不像是個會施以援手的人。

但現在她就只有這麽一個求救對象。

“救救我……”

眼看着男人從她眼前走過,昭荷當即果決地扯住他黑色褲腿,用僅剩的力氣努力仰頭,十分虛弱地說出最後一句話,“煩請……送我回……京都,父兄……必有重謝。”

剛才的所有舉動,耗光了她所有氣力。

說完這句話,她已經什麽事都沒有辦法再去想這是好人還是壞人。

她的眼皮止不住往下耷拉,而本來就沒用什麽力氣扯着男人褲腿的手也不被自己控制,慢慢松開,跟着身體一塊兒跌落在柔軟的地毯上。

昭荷仰着頭去看這個人,想要看一看這人的臉,卻突兀地撞進了一雙冰冷銳利的眸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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