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毛毛是一只串串小白狗,毛色不純醜醜的,陪伴了周矜羽很多年。

他以為小狗會比自己活得長,卻不想狗子吃錯東西一命嗚呼了,那天他哭得很慘。

而他的心髒根本承認不住如此大悲的情緒,當時就被送進了ICU。

五天後出來,小狗已被家人妥善安埋,也是從那日起,他沒有再養過任何寵物。

喜歡,陪伴,對那時的他來說,太重了,他承受不起。

周矜羽從悲傷中醒來,嗚咽的泣聲戛然而止,淚水卻沒停歇,靜默地劃過臉頰更叫人心疼。

苗壯趕緊摟着人輕拍背安慰:“怎麽了喲,哭成這樣……是不是頭疼?爹……呃,哥哥給你呼呼。”

占人便宜當爹這事可不能擺明,不過苗壯打心底是把他家小鯨魚當兒子寵的,父愛如山啊,可惜兒砸有時候太任性不聽話。

看一顆腦袋就要往自己額頭上湊來,周矜羽本能地避開,又皺眉打量周圍:“我怎麽在這裏?”

苗壯不在意兒砸的小性子,很是包容地把前因後果說來,最後不忘給某人拉好感:“沒想到俞隊這人面冷心熱的,真是個好人,你過後可要好好感謝一下他。”

居然是白月光背自己來醫院的?

周矜羽心情複雜,白月光居然是這種人?

哪種人?一時半會,他又想不明白。

看周矜羽低眉垂眼、心事重重的樣子,苗壯便握住他的肩膀把人重新摁回床上:“還要挂三瓶吊水,你再睡會兒,已經給輔導員請假了,身體要緊。”

“嗯……那個你的傷,是不是……”

Advertisement

很想問又沒問,舌頭轉了個圈,他慈愛地嘆了口氣,“睡吧。”

周矜羽哭得眼睛黏糊糊的,身體酸軟,又沉又疼,沒逞強阖上眼皮很快又睡着了。

等挂完水,苗壯把人叫醒,拿上提前開好的口服感冒藥,兩人這才返回農科大校園。

周矜羽腳步有點虛軟,倒還沒到需要人攙扶的地步,只是走得比較慢。

下午四點,熱氣稍稍褪去。

林蔭樹葉裁剪出的斑駁光影掠拂着兩人緩緩前行的身影。

苗壯欣賞着充滿朝氣蓬勃學子的大學校園,到底沒忍住心底盤踞許久的憂慮。

“你跟那個人怎麽了?他……是不是又打你了?”

周矜羽微垂的眼睫顫了顫,沒有立即回答。

雖然他與苗壯僅僅相處了幾個小時,卻将苗壯所做所言的點點滴滴都看在眼裏,這個人的确很關心自己,不摻雜絲毫虛僞,真真切切的。

說不感動是假的,同時周矜羽又感到無比惋惜與唏噓。

能有一個如此真心實意的朋友,多麽難得,然而原主為了所謂的愛情卻與好朋友翻臉斷交,太不值得了。

周矜羽從小到大待在醫院的時間比家和學校都多,根本沒多少交朋友的機會,病友倒是有幾個,可惜後來都……

所以對于這份突然而至、本不屬于自己的友誼,他沒有糾結太多,很快就坦然接納,并且很珍惜。

“沒有。”

周矜羽迎着清風輕笑了下,轉臉定定地看向苗壯,“別擔心,我不會再讓他打我了。”

略微一想,他又補充道:“他要敢動我一下,我就……踢斷他的命根子!”

許是此刻周矜羽堅定的眼神太灼亮,苗壯被光芒晃得愣了愣,回味過來後,叽喳喳的話匣子頃刻炸開:

“對對對!踢斷,掰斷!不守男德,早晚骨折!我早就想說了,那老男人瞧着是有錢有地位,但絕對不是善茬,你跟他只有被吃幹抹淨吃虧的份,趕緊斷了。老男人退退退,咱只要小鮮肉!”

周矜羽被苗壯壯的豪言壯語逗得忍俊不禁,淺淺笑意漾在眼角眉梢之間。

這張臉本就清麗不俗,這一笑,更是動人心魂。

苗壯眼前一亮,心情大好開始吹彩虹屁:“咱家羽羽要腰有腰,要腿有腿,什麽樣的好男人找不到。”

說到這裏,一個人帥心善的形象立即被納入第一備選,他一把搭住周矜羽的肩,循循善誘道:“羽羽,你覺着俞隊怎麽樣?”

周矜羽一頭霧水,又很快撥開雲霧,他可不傻,自然知道這話背後的潛臺詞。

他不鹹不淡地回:“不怎麽樣。”

開玩笑,他要打白月光的主意,俞天銘恐怕會馬上要他的命。

重活一次,惜命得很,只想離這兩位越遠越好。

兩人走到農科大給他們安排的公寓樓下,苗壯壯仍不死心,挽着周矜羽的胳膊搖晃:“你就考慮一下嘛,我看俞隊也不是木頭,試着撩一撩嘛,而且我看他今天對你挺好的,一點都沒猶豫就把你背起來了,醫藥費還是他付的,好有愛心,好有男友力哦。”

周矜羽額角的神經突突地跳,得虧這話沒被俞天銘聽見,不然他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別說了,我跟他沒可能。”

他抽回被挽住的手,轉而安撫額角跳動的神經。

見他走上公寓二樓,為了自家寶子的幸福操碎心的老父親又追上去,激動地提高嗓子:“怎麽沒可能了!他未婚你未婚,他場上打籃球你場下吶喊加油,我看你們郎才郎貌配得很!”

已有路人投來好奇目光,周矜羽丢不起這個臉,不由地加快腳步。

屁股後面魔音仍在緊追,越演越烈,失心瘋口沒遮攔了:

“我還聽老邱說,從來沒見俞隊對什麽人上心過,今兒背你那事他們隊裏都傳遍了,說他頭一次和別人貼這麽近。”

瘋了。

周矜羽捏緊房卡頓住腳步,輕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別亂說,這是意外。”

“不,是緣分!”

“意外!”

“緣分!”

要命的緣分!

周矜羽百口莫辯,冤枉得快要哭出來,苗壯壯拉郎配的攻勢堪比過年催婚,令人窒息。

兩人僵持在房間門前。

一個挑眉笑盈盈,一個委屈巴巴有苦難言。

周矜羽眼眶漸漸不自覺地氤氲出水霧,蒼白的唇輕顫,病容更顯憔悴。

再硬的心也給這副脆弱模樣攪和化了,苗壯壯不忍繼續逗人,軟乎了語氣:“好吧,不逼你了,反正以後別和那個人再來往就是。”

說完又勾住周矜羽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嘿嘿笑道:“有一點必須告訴你,老邱說,俞隊十有八.九還是……”

“……處男。”

近乎這兩個字眼落下的瞬間,隔壁的房間豁然打開,處男……不,俞墭出現在兩人面前。

周矜羽嘴角狠狠一抖:“……”

俞墭乍見兩人,有點意外,一張俊臉寫出幾分疑惑。

空氣安靜了兩秒,苗壯壯雙眉上揚,霎那間爆發出狂放的大笑:“哈哈哈,這不巧了嘛,哈哈哈……”

俞墭和身側的邱副隊對了個眼神,俱是不懂,他只得把笑聲抛開,注視另一位伫立不動垂眸沉默的周同學。

出于先前幫過忙的同學友誼,他有點多管閑事地走過去:“你的身體……”

話沒說完,這位周同學刷地擡頭,竟是狠狠瞪他一眼。然後氣勢淩厲地拽住苗壯的衣領,刷卡開門,扔人,重重地關門。

一系列動作流暢敏捷無比。

不必問了。

果然沒必要多管閑事。

-

除卻從前勸說他與那個男人分手的時候,苗壯從沒見過周矜羽這般生氣發怒的樣子,一被扔進房間,他就立馬認慫。

好說歹說,保證以後不再提,這才将岌岌可危的友誼挽救回來。

周矜羽沒真生氣,他能理解苗壯的一腔好心,只不過對于這種簡單粗暴的催戀愛方式屬實招架不住。

兩人很快和好如初,各自休息收拾一會兒,晚餐的時候又有說有笑結伴前往公寓旁的餐廳。

周矜羽帶來的衣裳不多,兩三件換洗罷了,所以只換了件T恤,倒是苗壯從頭到腳換了裝備,連妝也是重新洗了再化的。

“你這叫男為悅己則容?”

即将步入餐廳,周矜羽不禁調侃道。

苗壯壯咂咂塗得粉嘟嘟的嘴巴,故意把臉扭到一邊:“哼!誰讓你這麽好看!跟你走在一起我都黯然失色了,這不顏值不夠,只好化妝來湊咯。”

話音落下,他瞧見不遠處的邱副隊,立馬見色忘友:“我找老邱聯絡下感情,一會來陪你。”

周矜羽心不在焉“嗯”了一聲,心思全在先前那番話上。

好看麽?

這一整天,他已經不知聽過見過幾次關于自己容貌的評價或者反應。

恰好餐廳門側有一面滿牆的裝飾鏡,他不知不覺地停在鏡前,借助明澈的燈光正眼觀察起自己的容貌。

小臉,挺鼻,潤唇,狹長的桃花眼,稱得上俊俏動人。由于此時茫然的神色,恰好将張揚收斂,留下清致和……暗暗的欲。

又純又欲,不得不承認,确實有點勾人。

周矜羽稍微靠近鏡中的自己,豎起手指撥弄兩下額前的碎發,過會兒,又擠眉弄眼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最後斂去所有表情,板起臉,确定臉板得足夠冷、足夠生人勿近,他才把頭擡起。

然而巧合總是這般接踵而至,擡眸瞬間,視線又猝不及防撞向鏡中的另一張俊朗面龐。

剛構建的冷淡一秒破功,流露出無需刻意的訝異與青澀,眼睫不安地顫抖幾下,就如撥弦撩人。

那人立于斜後方,眸光虛落,好似根本沒有看鏡中任何一處,只是不經意停步側目罷了,然後他轉了身。

只是巧合。

-

熱鬧的大包廂內。

“俞隊,你剛去哪兒了?大夥還等你放兩句狠話打打氣呢!”

“狠話?”俞墭淡淡地瞥一眼鄰桌遲來入座的那道身影,再環視面前一雙雙炯炯有神寫滿期待的大眼睛。

思考幾秒,他升起一絲玩味念頭,笑了:“那就……輸了的話這輩子找不到對象吧。”

“啊?”

“啊啊啊!”

“太狠了!俞隊,你自個想當和尚別拉咱們墊背呀!”

“不行,重來!”

“如果上天讓我再給俞隊一次放狠話的機會,我希望加上一個期限。”

“對對對,一個月找不到對象,不能再多了!”

耳邊聒噪噪的,不是自己喜歡的氣氛,俞墭卻覺得今日的場景似乎有所不同。

怎麽傻乎乎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