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慵懶的聲音攜着兩分剛醒來的倦意,周矜羽不受控制地側目望去。

光暈中,一張眼眸微眯、俊逸幹淨的臉龐瞬間闖入他的眼中。

即便先前帽子下的半張臉和性感的喉結已讓周矜羽做好了這人長相不賴的心理準備,可是真看見整張臉時,他仍是忍不住驚訝地張了張嘴。

皮膚很白,卻一點也不弱氣,而是一種健康透亮的白淨,眉宇淩冽,鼻梁高挺,色澤稍淡的唇和流暢的下颌則将容貌上半部分的銳利感完美中和。

看似溫和可親,又仿佛夤夜中的皎皎月光不可觸及。

難怪俞天銘對此人心心念念,就算并非顏控的自己看了,也有一秒鐘心跳失衡的感覺。

周矜羽陷入亂七八糟的思緒中,并未發現自己歪着腦袋,一副直愣愣瞅着人不肯挪眼的花癡模樣。

倒讓本是随意一瞥,便要繼續倒頭睡覺的某人睜了睜眼皮,星眸裏流轉着疑惑的微芒。

突然他露出了然的表情,拿起掉在兩人座位之間鴨舌帽,往臉上一蓋,又擺好繼續睡覺的姿勢。

耀眼的皎月被輕雲遮蔽,周矜羽這邊倏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剛才發愣犯了傻,面頰蹭地染上一抹紅暈。

他還是頭一次看人看到失神,太丢人了。

況且這人還是“自己”的情敵,哪有對情敵星星眼的?

生怕又打攪他人,周矜羽不敢再做出大動靜,緩慢地搓揉發熱的臉,過會兒也跟着閉上眼睛小憩。

閉眼沒多久,一雙不安分的眼皮又睜開,餘光不聽使喚地悄悄移向身側……

這個人看着清朗俊逸,身形卻一點都不瘦弱,長手長腳的,手掌也很大,骨節分明的手指指腹上還有一層薄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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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籃球弄的吧。

周矜羽視線一轉,瞅向車廂前幾排先前對自己臉紅結巴的大個子方向,暗暗将兩人進行比較。旁邊這位沒有大個子高壯,身上的肌肉也不如大個子駭人,骨相面容、皮膚肌理每處都恰到好處,滿是青春活力,一看就特別健康。

對了!

周矜羽驟然想起什麽,又從頭到腳将身旁男生逡巡一圈,下一秒挑了眉梢,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

倘若他估算無誤的話,白月光可是比俞天銘高啊,高半個頭。

主角攻受?

好像,沒啥CP感啊。

不過人家兩位主角互相看對眼就行了,與他這個純讀者沒關系。

高速路上,大巴車平穩前行,周矜羽胡亂思索一番,暫時沒想出如何擺脫渣攻的法子,倒是眼皮越來越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轉眼,已是兩個小時後。

“小鯨魚醒醒,你是被瞌睡蟲附體了是不是?”苗壯站在過道中間,掃了眼空蕩蕩不剩幾個人的車廂,又拍了拍周矜羽的肩膀,“下課了,開飯了,再不走你最喜歡糖醋魚可就沒有了哦。”

苗壯祭出美食誘惑,仍然沒把人叫醒,随即與被瞌睡魚困在座位裏的俞隊長對了個眼神,“他怎麽了?”

俞墭也剛睡醒沒多久,不明情況。

不過他眼力勁比苗壯好一點,稍微眯眼仔細觀察了下身旁的同學,說道:“他好像病了。”

“病了!”苗壯驚呼一聲,這才湊近去看周矜羽的臉,确實有點泛紅,他還以為是車廂內太悶空調吹的,又趕緊去摸周矜羽的額頭,“有點燙,好像發燒了。”

“好好的怎麽就病了。”苗壯一邊繼續拍肩膀叫人,一邊對着周矜羽昏沉的腦袋唠叨,“病了就請假嘛,怎麽還逞強,咦……額頭上怎麽還有傷,破相了。你這樣爹爹如何放心,罷了罷了,看你可憐,爹爹這就帶你去醫院。”

人家都病了,還不忘嘴上占便宜,苗壯壯你還是人嗎!

俞墭聽着這違背人倫的稱呼,素來漠然的表情難得出現一絲裂痕,甚至對于生病的同學産生了一絲絲同情。

又見苗壯拽了兩次也沒把病人弄到背上,他終于看不過眼,制止了面前虐待病人的粗魯行為。

“我來吧。”

他說着,起身又彎下腰,握住一截軟綿綿的纖細手腕拉起搭到自己背上,一氣呵成很輕松就把人背了起來。

“走吧,麻煩你拿一下包。”

苗壯看着前方令人意外又合乎情理的畫面,鬼使神差地多瞧了兩眼。

三人剛下車,頓時吸引了等候在停車場同行隊員的注意。

林安冉快步跑向幾人,擔心地打量昏睡的周矜羽,詢問道:“周同學怎麽了?”

“病了,我送他去醫院。”俞墭兩三句将情況說完,不做耽擱立馬走向停車場外。

“哦哦,那我也……”

作為輔導員的林安冉想要跟上去,卻被拎着三個行李包的苗壯打斷:“林老師,大夥還等着你安排生活起居呢,我去就行了。”

他叭叭兩句說完,又掃一眼圍攏過來的幾人,一見那眼巴巴望着隊長背影、恨不得取代隊長背人的關大勇,立即幾大步走去,“大塊頭,麻煩你順道把行李帶回去,謝了,改明兒我帶上小鯨魚請你吃飯。”

大塊頭憨厚耿直,哪有不幫忙的道理,趕忙接過行李。

他再擡頭向街角尋去,已不見那兩人身影。

又像只大狗,遺憾地垂下眼睛。

俞墭對農科大周圍的街巷很熟悉,知道臨街就有一家小型私立醫院,直奔那地,挂了急診。

苗壯随後趕來,看了眼急診室裏正躺在病床上緊閉雙眼、臉色比先前還要紅熱的周矜羽,對床邊的俞墭問道:“醫生怎麽說,好些了嗎?”

俞墭:“重感冒,醫生說先挂水。”

“哦,那怎麽還不醒?”苗壯湊近俯身摸摸周矜羽的面頰,忍不住感慨,“真可憐,沒個家人在身邊,交的男朋友瞧着有錢,其實是個混蛋,整天只知道……看把咱家小鯨魚欺負成什麽樣子了,額頭,脖子上也……”

聽見這些話,俞墭自然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輕顫一下。他素來不是愛聽八卦的性格,此時卻沒控制住朝着話語中說指的地方投去目光。

目色很淡。

他知道這位周同學額頭上有個小傷口,先前把人放到床上時見過,卻完全沒思考這傷怎麽來的。

被欺負了嗎?

再看向衣領半遮半掩的脖頸處,白皙的皮膚上綴着幾抹淡紅,沒注意時不起眼,注意到就顯得格外紮眼。

原來,是那種欺負。

俞墭生性冷漠,從不管閑事,此時卻沒由來從心底溢出一股不适感,似乎有點生氣,又有點惋惜。

因着拉拉隊與籃球隊經常合作的關系,他與這位上學期剛進隊的周同學打過幾次照面,也偶然聽人談起過,說他性格孤傲乖僻,獨來獨往,從不給人好臉色,還當面羞辱過還幾個追求者,還說他被人養……名聲不太好。

想到這裏,俞墭緊了緊手指,深覺自己暗自評價他人的行為實在不妥,又把心思收回,輕飄飄地看向病床上合眼睡着呼吸輕緩的病人。

被人養……所以才會被欺負成這樣嗎?

不自愛……

念頭再起,俞墭眉間猛然一蹙,面上浮現出幾分少見的詫異。

詫異今日自己這般不對勁,怎麽聽點流言蜚語就胡亂對人置評。

他趕緊搖了搖頭。

另一邊,苗壯感慨過後,終于不再盯着病人全身上下打量,扭頭說:“俞隊,請你再照看一下小鯨魚,我去把急診費用結了。”

俞墭目光低垂,似乎落在紮針的手背上,又似乎沒有,虛虛的懸着,聞言緩緩擡頭,淡聲道:“不用了,我結過了。”

“啊,這麽快。那多少錢,轉頭讓小鯨魚還你。”苗壯眉毛一挑,頓了頓,忽而勾唇笑起來,“今天真是謝謝你,沒想到俞隊你還挺熱心的,一點不像他們說的那麽冷酷,難怪有那麽多男生女生喜歡你。”

俞墭自動忽略有人喜歡他這種話題,選擇性回道:“沒多少錢,不用還了。”

“這個要等小鯨魚醒來決定咯。”苗壯笑笑,瞅着平緩落下的吊水珠子,“怎麽還不醒,要挂多久啊,肯定趕不及大夥的聚餐了。俞隊,你先回去吧,你是隊長大家肯定都在等你,這兒我守着就是。”

俞墭待在這裏确實也幫不上忙,他瞥一眼床上那張緋紅漸漸恢複正常的小臉,略微想了想,應道:“好,那一會要是挂好水人還沒醒,你聯系我。”

“聯系你,再來背人嗎?”

俞墭面色一僵,他确實是這般想的,也認為這樣做理所應當,可明白白說出來怎麽就那麽奇怪呢?

苗壯眉色飛舞,就差咧嘴捂肚子大笑了。

這位俞隊怪有意思的。

當然在他心裏要差邱副隊一點點。

“俞隊你快回吧,幫我給邱副隊帶個話,讓他晚上等我。”

“……”

俞墭徹底沒話可說,起身輕輕點頭算作回應,打算離開。

好巧不好,就在他即将邁出房間的時候,某個昏睡大半天的人竟是呢喃地說起了夢話:“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嗚嗚……好疼,心好疼……”

一時間,俞墭腿上仿佛墜了塊石頭,只得停下腳步,徐徐轉身。

眸光晦澀不明,飄向那翕動的雙唇,分明距離不近,他卻好像能夠清晰看見上面的幹裂紋路,看見額頭那道傷痕,以及那些暧昧的點點紅痕。

漸漸的,各種細節在他腦中拼湊成一幕強迫的暴力的不堪畫面,甚至耳邊回蕩着一句句啜泣哀求的哭聲。

他陡然感到氣憤難抑,攥緊拳頭。

心疼?

縱使被欺辱成這樣,也離不開那種壞男人嗎!

俞墭眼中凝着寒霜,頃刻間斂去同情心,揣着滿心的怒其不争大步離去。

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少管閑事。

憤怒的年輕男人走得太匆忙,以至于沒有聽見夢話的後半段。

“毛毛……你不要走!爸爸還沒有帶你去配.種呢……嗚嗚,毛毛……”

苗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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