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卧房裏可能安裝了監控,周矜羽醒來沒過多久,屋外便響起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下一刻,他最不想見到的人赫然闖入眼中。
“醒了。”
俞天銘一身淺灰色居家休閑服,儒雅随意,乍一看,連面目也溫和幾分。
周矜羽卻沒有因此放松警惕,反而在俞天銘出現的一霎那渾身緊繃,恨不得拔腿就跑,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他拽緊手心,緊抿着唇,靜靜望着這人一步步走到床沿。
“餓了吧,張媽做了你最喜歡的菜,起床吃飯吧。”
俞天銘的語氣稱得上溫柔,卻也更為瘆人。
周矜羽依然默不作聲,低垂眼眸,像個失魂的假人一動不動,唯有藏在被子下的雙手握得死緊。
惡狼故作溫和的時候,反倒比狩獵時還要可怖,不過是嗜血殘忍前的僞裝罷了。
果然,俞天銘的脾氣并不好,尤其對待從前呼來喝去的對象,能夠溫聲說上兩句已是付出了巨大的耐心,又見人不識相,立即擯棄僞裝,一下子鉗制住周矜羽的手腕。
“你聾了還是啞了,說話!”
手腕生疼,骨頭都快要被捏碎似的,周矜羽反而不那麽緊張了。他刷地擡起頭,直視着面前一雙陰沉狠厲的眼睛,想要暫時服軟,骨子裏的倔強和惱怒又不允許他那麽做,索性不怕死地怼回去:“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眼前的人聞言表情更加猙獰,周矜羽不等這人發作,又說:“我們分手了,以後各過各的,互不打擾。”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并不想激怒瘋狗。
但俞天銘對待別人或許有三分儒雅風度,對周矜羽卻是沒有的,除非他像從前一樣跪下來求自己,否則絕不可能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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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還有一種消氣的辦法。
俞天銘緊盯獵物的眼神越發晦暗,随時都可能爆發,周矜羽也察覺到危險,裝作看不到這雙眼睛裏萦繞的怒意與欲望,把臉撇到一邊,竭力克制着身體的顫抖。
許是他此時展露的脆弱和恐懼太真實,不像從前那般矯揉造作,俞天銘心态有所變化,擰了擰眉,“你現在好像很怕我?”
與一個危險的男人共處一室,激怒和順從都不适用,周矜羽一時找不到妥帖的方法,只好以緘默應對。
俞天銘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顧自說起來:“晚宴那天确實怪我手重了點,也不該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打……我讓徐助給你轉了點零花錢,買點好吃好玩的,別生氣了。”
這種哄人又變相認錯的話,俞天銘從未對面前的人說過,本以為難以啓齒,不成想說出口了發現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麽艱難,甚至心底轉悠着一點綿軟的東西。
手上的力道也不知不覺放輕了,他又覺不夠,索性握着周矜羽的手輕柔地撫摸着:“宋星旭那邊折了個代言,就算是給你賠罪了,我以後……不會再和他來往。”
見鬼了。
原書中可從來沒有俞天銘如此溫言軟語哄人的時候,居然還為了原主收拾別的小情人,簡直想都不敢想。
許是情況太詭異,周矜羽沒忍住扭回了臉,這一瞥,恰好瞥見俞天銘冷冽眉目間一閃而過的溫柔。
周矜羽:“!”
不對勁,不能再待下去了!
周矜羽頓時心慌又恐懼,猛地抽回被握住的手,再掀開被子起身,嘴裏小聲嘟囔道:
“你和什麽人來往跟我沒關系,我們分手了,我也不要你的錢……我先回去了。”
他腦袋裏亂嗡嗡,說話語無倫次,還一副驚惶無措的模樣。
不管俞天銘是真心還是假意,周矜羽都消受不起,更何況以他對俞天銘的了解,此人絕非清心寡欲之人,指不定哄完人就要做點什麽。
顧不上會不會激怒對方,他現在只想跑。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剛快步走到房門,俞天銘也從身後大步追上來一下子将他抱緊。
灼熱的氣息噴在脖頸邊,不說半句話,先發狠地咬上去。
猝不及防的刺疼讓周矜羽繃緊了身體,他奮力地掙紮起來,可身後的男人将他完全禁锢着,一分一毫也掙脫不得。
直到啃咬夠了,留下一簇嫣紅淩亂的痕跡,俞天銘才心滿意足地從柔滑的肌膚上撤離,呼吸略有些急促:“剛才就當是對你這幾日離家出走的懲罰。”
随即他松開懷抱,握着小羔羊的肩膀将人強硬地轉過來,饒有興致地勾了勾唇,“沒想到你居然和小墭住一間寝室了,他倒是單純,不知道你心裏憋着壞。”
說着他臉上笑意更深,又曲指寵溺地刮了下周矜羽發紅的鼻尖,“你想做什麽?挑撥我和他的關系?還是背地裏使壞?呵,沒必要,在他眼裏我就是個不太熟的長輩罷了。”
周矜羽感覺有什麽拤住了喉嚨,幹澀得發不出一丁點聲音,而脖頸處尖銳的疼痛仍在全身驚惶奔湧。
惡心,反胃,又極度恐懼。
“小羽,你以後乖乖的,別鬧脾氣了。”
更恐懼的,他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仿佛在“小羽”這個稱呼鑽入大腦的瞬間,他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靈魂在拼命掙紮,身體卻如同随意擺弄的木偶,順從溫馴地任由男人将自己打橫抱起,重新回到大床。
周矜羽眼睜睜地看着俞天銘脫下舒适的居家上衣,露出偏銅色的精壯身軀,充滿欲念的目光在他的身體上逡巡打轉,然後他揚起一抹戲谑的笑意,俯下了身。
不要……救命!
渾身的血液在身體裏逆行奔逃,心髒也疼得要命,快要不能呼吸了。
周矜羽甚至希望自己就此昏厥過去,或者靈魂徹底從這具軀殼脫離,然而他不僅沒法脫身,還要被迫清晰地感受着皮膚被觸碰時帶來的一陣陣的顫栗。
原主殘留的意識在作祟,它們是歡喜雀躍的,因為得到了從前不曾擁有的溫柔關懷。哪怕僅僅是一句稱呼的改變,也足以令它們失控瘋狂。
周矜羽氣得想罵娘。
自從發現自己回到別墅,他的神經就沒有一刻放松過,無數次揣測預估逃跑的可能,卻沒想到最後時刻被原主的潛意識坑了。
又氣又悲哀,背誦全文又怎樣,到頭來仍是抵不過原劇情的不可抗力。
在衣擺被掀起、熱燙的大手貼上腰側皮膚的時候,淚水轟然決堤,周矜羽哭了。
無聲的眼淚沿着蒼白無神的面龐淌下,猶如失魂的玩偶擁有了本不敢屬于它的感情,令人詫異的同時,又顯得悲傷至極。
此時那些攜滿欲念的熱吻仍然不斷點綴在纖瘦的精致鎖骨之間,逐漸有向下蔓延的趨勢。
俞天銘不經意地擡起頭,總算看見這幕無聲流淚的可憐畫面,一時間體內的燥熱褪去大半,竟有點憐惜。
若是從前,哭不過是情.趣,他不會停下來,如今卻念着兩人剛和好,難得多了點耐心。
“怎麽哭了?”
俞天銘心底一直認為小玩意說“分手”只是氣話,從未當真過,這一刻卻有所動搖,遲疑道:“你……不願意?”
若周矜羽能開口,定會回答不願,恐怕還會破口大罵。然而身體卻違背了他的意願,竟然乖乖地搖了搖頭。
一邊淚流一邊搖頭,脆弱與屈從矛盾的交織着,反而勾得人熱火難抑。
俞天銘本就不是君子聖人,哪裏忍得住,很快将僅有的一絲懷疑斂去,便要俯身來親吻周矜羽微顫的唇瓣。
就當被狗咬了。
周矜羽痛苦地閉上眼睛,不願面對這糟心的一幕。
不料,就在這時枕邊的手機嗡嗡振動起來,伴着舒緩的鈴聲回蕩在令人窒息的房間中。
鈴聲吸引了俞天銘的注意,他皺眉不滿地瞥了眼手機屏幕,旋即又露出微妙的神色,各種情緒在心中轉了一圈,他把仍在振動的手機拿了起來。
猶豫幾秒,又把手機遞給周矜羽:“小墭打來的,他可能找你有事。”
也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周矜羽指尖一顫,仿佛嗆水昏迷的人驟然醒來,劇烈地喘了一口氣。
他什麽都顧不得,蹭地坐起身,一邊将攏在胸口的衣裳往下拉扯,一邊接通電話:“……喂?”
出了聲,他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抖得多麽厲害,就好像真的瀕死過一回。
不想再死一次了,他緊緊地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生病了……很嚴重嗎?好,那我馬上回去……沒去哪裏,逛街買點東西……大概四十分鐘就能回去。”
周矜羽通話的同時不忘走到門邊,掐斷電話後,立即轉身對仍坐在床上蹙眉頭的男人說:“他養的貓生病了,不會照顧,讓我回去幫忙照看一下。”
俞天銘聞言禁不住勾唇嗤笑一聲,似笑非笑道:“沒想到你們關系還不錯。”停頓兩秒,他又了然地說:“那孩子一向善良有愛心,倒是你……心眼太多。”
周矜羽捏緊手心,沒敢多言反駁,後背抵着門局促地站着。
經過先前身體不能動的意外狀況後,他現在慫了,連逃跑都不敢了,只希望狗男人趕緊松口。
好在俞天銘目前的心緒也很亂,早已散了興致,擺擺手不耐煩道:“去吧。還有別總想着背後搞小動作,我跟他不可能。”
周矜羽得到允許立馬拉開門離開,根本沒心思琢磨這幾句話的深層意味。
別墅外天幕沉沉,電閃雷鳴,暴雨将至。
周矜羽恨不得離這幢吃人的別墅越遠越好,拒絕了司機送他回去的好意,然後急匆匆跑到別墅區外的街邊招了輛出租車,坐上車,才算勉強安心。
整整四十分鐘的車程,足夠他把混亂的心情稍加整理,但身上的痕跡卻如何也遮掩不去,眼圈也泛着紅,衣裳皺皺巴巴的,一看就發生了一點什麽。
不過眼下的周矜羽根本沒心情考慮別人看到他這副樣子會不會多想,他只想回到安全的地方,躺進溫暖舒适的被子,好好睡一覺。
出租車開到慶陽大學西側門的時候,滂沱大雨已經從天幕落下,砸得地面滿是白花花飛濺的水珠。
從西側門回到明雅樓至少需要步行十分鐘,周矜羽做好了淋雨的準備,卻不想他剛從出租車上下來,一把純黑色的雨傘頃刻間就護着他擋住了所有風雨。
高大清俊的男生一手舉着傘,一手抱着小橘貓,疏闊的眉宇間沾惹着潮濕的水汽,挂着溫煦的笑容,眸光熠熠生輝。
又在看見周矜羽發紅的眼眶、皺褶不堪的衣領,以及白淨領口下玫紅痕跡的瞬間,褪去所有笑意,緊緊地擰住眉峰。
“你去哪裏了?”
低沉的嗓音混着砰砰墜落的雨珠,敲擊着心尖,猶如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