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期末考試周結束，總算迎來期盼已久的暑假。
周矜羽為了攢留學的生活費決定不回海城老家，繼續留在音皇KTV打工，還把只上周末的臨時工換成了兩班倒的正式工作時間。
倒班的話，每周有兩天時間需要上到晚上十點，這還是經理考慮到一些“特別”原因給他做出的個別調整。
周矜羽聽從公司的安排，并不知道背後的暖心故事，而那個放假後一直忙于公司實習經常不回寝室的人，在他晚班下班的那兩天總會準時出現。
兩人從熱鬧的主街走到僻靜的小巷，光怪陸離與繁華喧嚣一同隐去，正是适合談話的好時機。
周矜羽盯着路燈投下的暗影，眼睫輕輕地顫動，“其實你不用特意來接我，這段路挺安全的，前面就有一個治安崗亭，不會出什麽事。”
身旁的人挪動腳步，地面上的兩道拉長的影子一下子融合在一起。
俞墭擡手揉了揉周矜羽低垂的小腦袋，無奈地笑道：“苗壯每天給我打三個電話，千叮萬囑一定要來接你下班，不然就讓邱洵造反把我籃球隊隊長的位置搶了。”
說着轉過臉，朝着同樣擡起眼眸的周矜羽挑了挑眉：“哎呀……我好怕哦。”
戲谑的語氣帶着三分刻意的滑稽，一聽就是開玩笑，有點兒不正經。
不過尴尬的氣氛倒是因此輕松融洽不少，周矜羽跟着露出淺笑，“苗壯壯說話沒譜的，你別介意。”
“我知道，”俞墭說，“他這人瞧着咋咋呼呼不靠譜，其實心挺細的，他很關心你。”
苗壯壯對自己有多好，周矜羽怎會不知，想到兩個月後就要和這些朋友分開了，一時間心裏頭又不是滋味心酸起來。
他本學期的期末成績很好，比輔導員要求的績點綜合分還略高一點，再加上一些實踐活動方面的評估，最終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本院系留學交換生的資格，學費也能減免大部分。
留學這事板上釘釘，他卻沒有當初提交申請時那般期待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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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幾個月，許多事早已脫離了原本的設想與掌控，漸漸走向一條他完全未知的道路，眼前布滿迷霧，看不清路，看不清別人，也看不清自己。
“俞墭，我去英國以後，還可以和你聯系嗎，微信上聊聊天，或者偶爾打打電話。”
如果對象是苗壯壯，他根本不必問這樣的話，他們一定會聯系，聊上一整晚也沒關系。但是對于身旁這個人，以及兩人之間的友誼，他絲毫沒有把握。
甚至深深地懷疑，一旦自己離開，這份友誼就将徹底斬斷，再沒有未來。
俞墭聞言輕笑了笑，并不言可與不可。
這些日子，他愈發搞不懂這人的态度，說沒有勾引又總是說一些很在乎他的話，做一些擾人心緒的事，說勾引吧，卻一直秉持着所謂的朋友距離，絕不逾越半步。
莫非把他當魚塘的魚養了？
還是說，要他主動咬鈎？
有時候，俞墭還會生出照片與本人不是同一個人的錯覺，兩人的神态氣質截然不同，一個很欲，一個很純還有點傻。
但轉念想，處于那種動情情狀下的人，本就與平時大不一樣。
說不定再過些日子，他就能親眼看到這個人微啓紅唇、迷離動人的模樣。
俞墭沒抵住心頭升起的燥熱悸動，靠過去手一伸把人勾進臂彎裏，故作玩笑語氣：“整天瞎想什麽呢？嗯？我還能不理你？怕是你在那邊交上新朋友，反倒不理我才是。”
周矜羽把腦袋從臂彎裏抽出來，仰起小臉，目光灼灼：“不會！我才不會不理你，我們永遠是朋友！”
呵，又是朋友。
這兩個字眼，俞墭耳朵裏都快要聽起繭子，這個人對“朋友”到底有沒有概念。
再說背地裏不知吻過多少次了，鬼的朋友！
俞墭一時憤懑不爽，決定晚上等人睡着，又偷偷親一親、摸一摸。反正表白是不可能表白的，他絕對不做主動上鈎被炖湯的冤種肥魚。
八月中旬，周矜羽辭掉了KTV的工作，開始着實出國留學的事。
剛獲得留學資格的時候，他和海城的父母說過出國的事，兩位很高興，并且像大部分關心子女的父母一樣，願意盡可能提供金錢上的支持。
原主的父母都是普通村鎮教師，家庭并不富裕，周矜羽沒打算要他們的錢，生活費已經攢了七七八八，去到英國後在能夠兼顧學業的基礎上，他還會想辦法做點兼職。
周矜羽雖然只在電話裏與父母溝通過幾次，卻能感受到兩位對于孩子深深的不善表達的疼愛。想起原主因為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生命，他實在惋惜又難受，于是決定出國前回海城陪伴兩位。
不過沒料到的是，聽他說要去海城，俞墭那邊也決定去海城看望外祖父。
兩人結伴而行，乘坐高鐵一個半小時抵達海城，俞墭的外祖父家在市區，周矜羽的父母則住在郊外，還需要倒一趟班車。
俞墭的外祖父派了司機來接他，俞墭要了車，直接讓司機回去，然後親自開車送周矜羽回家。
車上。
再次麻煩別人，周矜羽十分過意不去，說道：“其實坐公交車也不遠，兩個小時就到了。”
“兩個小時還不遠？”俞墭說，“你不是說阿姨等你回去吃晚飯，兩個小時天都黑了。”說着轉臉朝周矜羽笑了笑，“其實是我想去嘗嘗阿姨的廚藝，苗壯說你做菜特別好吃，應該是跟阿姨學的吧。”
這簡直是天大的誤會，周矜羽根本沒有廚藝可言，只會用燒水壺煮雞蛋。
但他又不知如何反駁，總不能說自己根本不是“周矜羽”，穿書這種事哪個正常人會相信。
周矜羽想了想，回怼道：“你該不是聽我和媽媽打電話的時候，就想着去我家蹭飯了吧。”
俞墭直接承認：“是啊，不能蹭嗎？”
當然，可以。
周矜羽在心底柔聲回應，面上則嫌棄地“啧”了一聲。
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氣氛輕松愉悅，抵達周矜羽家的時候，甚至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車開到教師家屬樓的院子停下，周矜羽看到俞墭極為自然地從後備箱拿出個大果籃，睜大眼睛，又給這番操作驚住了。
居然連拜訪的東西都提前準備好了，什麽時候準備的？乘高鐵的時候嗎？
看來真不是臨時起意。
周矜羽用怪異的眼神打量眼前面帶微笑的男人，覺着不對勁，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好像太正式了，就像見家長一樣。
他還沒來得及琢磨清楚，從陽臺上瞧見他們的周父下樓來接兩人。當父親的總是要嚴肅內斂一點，可看見兒子的瞬間眼神還是柔和了幾分，上前接過周矜羽手裏的行李箱，“走吧，你媽念叨你大半天了。”
就這麽一句話，毫無防備地潤澤了心田，周矜羽心底升起一陣沒由來的酸楚，眼眶險些湧出淚來。
他趕緊撇開臉，擡手假裝揉眼睛抹去溢出的淚，然後端起燦爛笑臉，爽朗回道：“诶！餓死我了，我可想老媽做的醬排骨了！”
他知道這份心酸難過不僅有自己的惋惜，也有原主潛意識中的遺憾悲傷，不知在此時此刻，這個人是否有後悔當初糊塗至極的輕生決定。
周父沒繃住臉上的嚴肅，露出嫌棄卻無比慈愛的笑容，“整天就知道吃，饞嘴。”
父子倆有說有笑，似乎把走在後頭的高大男生徹底遺忘，還是舉着鍋鏟站在門邊等兒子的周母驚詫地“呀”了一聲，兩人回頭才發現後面還跟着個人。
周矜羽趕緊介紹：“爸，媽，這是我同學，俞墭，他外祖父家也在海城，回來探親。”
“哦哦，就你電話裏說的關系很好的那個室友對吧。”周母斂住打量的目光，滿面笑容地招呼，“小俞，快進屋吧。”
“阿姨好。”
俞墭想要讨好誰的時候，根本沒人能抵擋，挂着人畜無害的溫煦笑容，氣質彬彬有禮，再上清俊溫雅的外表，僅第一眼就博取了顏控周母的好感。
進了屋，他又把準備好的禮物奉上，不止有精美大果籃，還有一條刺繡絲巾和一支萬寶龍鋼筆。
周矜羽站在一旁，看着嘴上客氣臉上卻笑得像朵花的老媽，和完全不知萬寶龍鋼筆多少錢随意收下的老爸，呆愣愣地眨巴眼睛。
沒有風，他竟有種風中淩亂的感覺。
他這個當兒子的什麽都沒買，是不是太孝了？
眼看老媽還要拉着人家親切話家常，周矜羽瞥了眼被随手擱在茶幾上的鍋鏟，不得不出聲提醒：“媽，我餓了。”
老母親總算意識到親兒子更重要一點，這才拿起鍋鏟，走向廚房之前還不忘說：“小俞，等着啊，讓你嘗嘗阿姨做的醬排骨。羽羽，愣着幹什麽，還不快點給人家倒茶！”
周矜羽：“……”
後來，俞墭微笑着喝了周矜羽親手泡的嫩尖綠茶，吃了一頓氣氛和諧的晚餐，又被周母挽留話了一個小時的家常。
周矜羽一直知道俞墭為人禮貌和善，性格好脾氣好，但他并不算特別健談的人，然而這樣的人，竟然能和快十個代溝的長輩愉快交談，期間還認真指導老媽如何使用時下流行的手機軟件。
“小俞，你可比咱家羽羽有耐心多了。”周母瞪了兒子一眼，“每次問他，他都不耐煩得很。你爸媽有你這麽懂事的兒子，該多高興啊。”
聞言，周矜羽臉上一僵，惶然地看向茶幾對面的男人。俞墭已經露出一抹淺笑，嗓音略微低沉一些：“我媽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過世了，其實我也不是那麽懂事。”
兩句話瞬間讓客廳的歡樂氣氛降了溫，同時也讓周母的同情心蹭蹭暴增。
後來，俞墭提出天色太晚該回去的時候，周母立即攆親兒子去送人。
周矜羽得感謝老媽沒一時激動留人住一晚，不然指不定這人真會留下來。
從家門到樓下停車的地方，沒幾步路，兩人許是都有話要抓緊說，竟是同一時間開了口。
俞墭凝了凝眸，“你先說。”
想起要說的話，周矜羽不禁露出憂心神色，“剛才那個……我媽不知道，你別難過。”
兩人下樓的腳步不停，卻又不由地放緩步伐。
俞墭眉宇間不見絲毫郁色，無所謂道：“這麽多年過去，我連我媽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家裏倒是有她的照片，看起來卻很陌生，又怎麽會難過。”
說完，他稍微頓住腳步，朝周矜羽微微一笑：“其實我很羨慕你這樣的家庭，很溫馨很幸福，也很正常。”
周矜羽本就柔軟的心尖再次受到觸動，突然不做考慮地說：“那以後經常來我家吃飯吧，我老媽挺喜歡你的，唉，我都要懷疑誰才是親兒子了。”
“好啊。”
俞墭滿意又得逞地勾了勾唇。
下到一樓的時候，周矜羽想起剛才兩人搶着開口的場面，又問：“你剛才，打算說什麽？”
俞墭仿佛才想起這事，語氣平淡又随意：“不是什麽重要事，就是問你後天有空沒有，有部漫威大片上映，我挺想看的，到時候一起去吧。”
距離暑假結束還有十來天，兩人在海城都沒有朋友，約出來一起看電影逛街再正常不過。
周矜羽沒多想，立即點頭同意。
不過嘛，對于揣着一肚子詭計的男人來說，意義卻不同。
這是約會。
不應該太平凡的約會。
吃飯看電影逛街還不是太俗了？（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