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周矜羽忘記是怎麽回到宿舍的,意識稍微清晰的時候,身旁已沒有好友關心擔憂的聲音,周圍很安靜,卻止不住亂麻一團的心緒。

他沒有辦法向他人解釋如此詭異的事情,甚至自己也理不清,身體裏到底是殘存的潛意識,還是原主根本就沒有離開。

手機中,赫然呈現着原主與那個人的聯絡痕跡,不僅有連續一周的微信聊天信息,甚至還有一通兩分鐘的通話記錄,然而這些他竟然統統沒有發現,好像之前的自己一直被困在信息繭房中,直到被人點醒,才恍然大悟。

換種說法,他像一個患有精神分裂的人,不同人格共用身體,意識記憶卻完全不互通。

他不知道在自己失去身體控制權的時間中,原主到底做了些什麽。

懷着雜陳不安的心緒,周矜羽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繼續查看手機裏“兩人”的對話信息。

【天銘,身體好些了嗎?】

【好好吃飯,你身體一向很好,很快就能康複的。】

【嗯,我會的,別擔心。】

【最近學習忙嗎?】

【有一點。】

【明天不忙,我去看你。】

兩個人的聊天內容看起來十分正常,不親昵不生疏,俨然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友人。

周矜羽心底的詭異感卻在不斷攀升,他把記錄再滑到重新添加好友後最初的內容,一字一句仔細往下看,胃病、化療、手術……之類的字眼映入眼中。

俞天銘竟然真的生病了,胃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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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突然,太不可思議。

即便這個世界的渣攻最終沒有和白月光在一起,但從原書的劇情發展看,俞天銘哪怕私生活混亂不堪,身體狀況卻是非常不錯的,書裏根本沒有這人患病的絲毫征兆,更何況患上難以治愈的癌症。

雖說周矜羽一直以來十分厭惡渣男,但突然得知這人患病仍然免不了震驚,善良的本性也讓他由衷地産生些許同情的情緒。

轉念想起那日路上偶遇時看見這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吐在手心的鮮血,他又趕緊在網絡上搜索,很快得知,吐血、嘔血已經屬于胃癌晚期的症狀。

晚期……

那這個人恐怕會死,甚至活不了幾個月了。

他讨厭俞天銘,很多時候巴不得這人趕緊消失,可是當一個人真要從世界上消亡,那種對于生命消逝的唏噓無力感便如同薄霧彌漫在心中。

在生死面前,薄霧将過往的恩怨與傷害遮掩得朦朦胧胧,不再顯得那麽尖銳。

周矜羽不知道原主內心是否有相似的心路歷程,但從兩人的對話來看,原主并不憎恨俞天銘,要說愛,從前那種自輕自賤的卑微愛戀,卻也不是那般濃烈。

反而有一種大徹大悟且死寂般的平靜。

“看什麽呢?傻愣愣的。”

伴着清朗的聲音,周矜羽的腦袋被輕輕敲了一下,他才從漿糊似的粘稠思緒中回過神,表情茫然,輕顫的眼睫透出點可憐無措的意味。

他沒回話,只是靜靜望着男生清俊幹淨的臉龐,越凝視,那股莫名而來的心虛感便愈發強烈。

嘴上說着再也不聯系,私底下卻噓寒問暖,甚至明天還要去醫院探望,任誰得知他如此表裏不一的做法,都會認為他背叛了這段感情吧。

周矜羽擡起眼,迎面對上一道看似關心實則審視的深邃目光。

倘若與自己見面不算多的好友都能發現他的異常,那麽朝夕相處的戀人之間,又怎麽可能沒察覺出什麽呢。

周矜羽暗暗琢磨幾秒,捏緊手心,用商量又略帶讨好的語氣說:“我明天想去醫院一趟,可以嗎?”

俞墭聞言立即皺眉,表情卻不算意外,顯然已經從別的渠道得知了那人生病的事。周矜羽頓時慶幸自己沒有隐瞞男人,想了想,又問:“我只是去探望一下,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怕男生不答應,又怕他生氣,周矜羽主動伸手環抱住男生的腰,一副低眉順眼的乖巧樣子,“真的沒別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普通朋友……”

他最近精神不濟,說話總有些颠三倒四詞不達意,怕這人誤會,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一時又不知如何表達內心的依戀與不安,只得緊緊抱住男生的窄腰在結實的腹肌上蹭了蹭。

一邊蹭臉,還不忘發出軟乎乎的撒嬌聲音。

俞墭最近很忙,總是早出晚歸,卻不代表他沒有關注自家小男友的心理狀态,各種正常或不太正常的舉動統統納入眼中,再經過各種分析,最後拼湊成一個自己勉強能接受的答案。

餘情……不,只是餘下的同情還有所殘留,可以理解,不要過于在意。

心裏勸慰自己,轉而想起剛才小男友為了別的男人小心翼翼撒嬌的畫面,一股妒意又充斥胸腔,令人憋悶不适。

半晌後,他面色微微一沉,聲線不帶一絲起伏地說:“好,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周矜羽正要松一口氣,又見他投來幽深眼神,冷聲道:“可是,我現在心情很不好。”

嘴角繃緊,表情冷峻,以及被周矜羽一瞧就撇開的寡臉,每一處都透出點傲嬌生氣的調調,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似的。

所以,現在需要被哄一下是嗎?

周矜羽忍不住揚起唇角,起身站到高大男生面前,雙臂勾着他的脖子,眼眸盈盈泛着一層朦胧水霧,說話的語調好似呵氣,又軟乎得不行。

“那要怎麽做,你才能高興呀?”

俞墭用餘光瞥了眼,緊繃的冷冽表情有一絲松動,旋即又板起臉,語氣冷硬:“不知道。”

“不知道嗎?”周矜羽勾起軟綿笑意,手指從寬厚的肩膀一路下滑,最終落到胸口的位置有意無意地畫着圈,“那親親抱抱舉高高,怎麽樣?”

聽見這個提議,俞墭總算收回目光上下打量面前的小身板,語氣懷疑又輕蔑:“你能舉起我?”

周矜羽“噗呲”輕笑一聲,倒是相當坦白:“不能。不過你可以舉我。”見男生又要露出不屑表情,他眨巴眼睛,端起一臉理所應當的笑容,“你力氣大,舉大半個小時都不費勁的,當然是你來咯。”

天還沒黑,就開始說一些讓人亂想的話,偏生處男禁不住撩撥。

俞墭稍微斂去那點不軌心思,晦暗目光在房間各處掠了掠,落到光天化日的窗外,“下午有課嗎?”

“有。”周矜羽盯着凸起微微滾動的性感喉結,微笑着,“最後一節。”

“三點半,夠了。”

什麽夠了?

兩位主人又打啞迷。

趴在書桌上打盹的胖橘動了動貓耳朵,眼皮懶懶地眯成一條縫,忽然它栖身的小桌子猛地一震,随着一聲驚呼它的二爸爸竟然坐到了桌子上,還差點壓到它的毛茸茸大尾巴。

胖橘趕忙跳下桌,肥肥的小短腿“噔噔”跑向陽臺,它雖然聽不懂兩位爸爸奇怪的話語,但根據經驗它知道,那張桌子很快就要地動山搖,已然不再是打瞌睡的好地方。

至于那不算完全光溜溜的怪異畫面,它也看膩了。

窗外秋蟬鳴叫,這麽熱的天,他們緊巴巴貼在一起不熱嗎?有時一天還要貼貼好幾次,真是奇怪。

某日恍恍惚惚醒來,兩腿間已然失去什麽的可憐小貓咪,是永遠不會懂貼貼的快樂了。

次日一早,周矜羽忍着一身酸痛,軟綿綿的雙腿,以及脖頸處被某個幼稚鬼特意弄出的一串紅痕,以一種難以言表的心情前往醫院。

之所以縱容男生不知節制的放肆對待,其實也有自己的原因,那種沉沉浮浮的不安,唯有在兩人緊緊相擁的時候,才能被暫時遺忘。

或許是他主動來到醫院的原因,從昨日到現在,身體一直沒有出現記憶空白的情況。

但周矜羽無法肯定,見到俞天銘的時候,原主的意識會不會再次奪取身體的控制權。

兩人雙手交握,攥緊的手指讓俞墭察覺到周矜羽的緊張不安,以為是擔心那個人的病情,輕聲安慰道:“別太擔心,現在醫學技術提高許多,俞家也有研發癌症方面的特效藥,應該能夠找到合适有效的治療方法,會有辦法的。”

這種話不過寬慰罷了,兩人都心知肚明癌症晚期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性,除非發生奇跡。

周矜羽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兩人不再交談,繼續走向靜谧過道中盡頭的那間病房,周圍有些昏暗,純白色的房門卻異常白,白慘慘的。

周矜羽遙遙望着那門,驟然加快的心跳讓他的臉也泛出蒼白,一抹濃重的憂色不自覺地布滿眼眸,他忘記了身側的男生,抱着一束脆弱搖曳的百合花快步奔向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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