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俞氏集團大廈。
股東大會過後,董事長俞天誠将總裁助理何嘉叫住。
何嘉一臉恭敬禮貌,心裏卻止不住嘀咕:董事長又要給總裁添堵了。
想起自家老板,何嘉臉上的得體笑容變得有點勉強,俞天誠毫無所覺,或許說壓根就不在意。
他只管随心所欲,那臭小子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
就像七年前,派人三番幾次勸說之後,臭小子還不是乖乖滾回俞家了嗎?
臭小子有能力有魄力,心夠硬,能擔家主大任,不是他的親兒子又怎樣?他根本不介意。
想着過往的成功經驗,俞天誠認為即将做的這件事早晚也能成,嚴肅的表情中透出幾分篤定,随即朝一旁的老管家遞了個眼神。
何嘉似懂非懂,大致能猜到所謂何事,畢竟這一年以來,這位董事長為了總裁“操心”不是一次兩次了。
果不其然,沒兩分鐘,俞家老管家很快領了個模樣俊俏的年輕男孩子過來。
年紀大約二十出頭,眉眼間俱是單純的青澀,眼眸水盈盈的,任誰看了都忍不住生出憐惜。
而且太像了,比以往任何一個都像。
看着何嘉震驚的目光,俞天誠露出一絲得意之色,吩咐道:“去給他随便安排個職務,今天就入職。”
什麽職務?
不就是安排到總裁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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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嘉內心一頓吐槽,表面點頭又微笑,很快将男孩子領走。遠離身後董事長的注視,他臉上恭謙略帶點讨好的神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冷然地睨了眼男孩,“叫什麽名字?”
男孩子攥緊手心,低着頭小聲回道:“宋堯。”
“還在上大學?”何嘉又問。
宋堯:“嗯。”
兩句簡短問話說完,何嘉不禁勾起一抹嘲弄的淺笑,董事長真是有心了,難為他費心去找一個如此相像又可能複合總裁口味的人。
不過嘛,就是不知這次能不能成功。
何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面無表情特別公式化地向宋堯交待了兩句。
不必太走心,更不必安排任何職務,依照他在總裁身邊工作幾年的經驗,這個人也就見這一回了。
宋堯仔細聽着,垂下的濃密睫毛微微顫着,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确實頗具相似性和迷惑性。宋堯禁不住多瞧兩眼,又有些不敢肯定。
等待了整整七年,毫無希望,面對如此合适乖巧的替身,真能抵擋嗎?
思索間,兩人走到距離總裁辦公室最近的茶水間,何嘉讓秘書端來杯總裁常喝的黑咖啡,示意道:“給俞總送去。”
宋堯既然來到這裏,怎會不知自己即将面對的是什麽,早已有所準備,但想到一些關于那個人的傳言,心底仍感發怵。
他摸了摸自己這張據說很特別的臉,想起先前董事長叮囑的那番話,總算提起勇氣,顫着手接過咖啡,深深吸氣挺直腰背,緩步走向盡頭的總裁辦公室。
何嘉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幕,微微眯了眯眼。
整體風格冷硬的總裁辦公室裏,空調開得異常充足,比外間舒适的溫度還要低上好幾度。
寬大的書桌前,坐着一個低眸沉思的男人,剪裁服帖的深色西裝包裹着高大的身軀,襯得英俊的臉龐更為成熟冷峻。
沒有完全合上的房門處,傳來一聲輕柔的敲門聲。
男人頭也不擡,“進來。”
低沉的聲線仿佛附着一層寒霜,冷冽又威懾力十足,門口的宋堯下意識顫了顫身體,穩住心神,才敢推門進入。
不敢擡頭,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辦公桌前,特別輕柔地放下咖啡,磕磕巴巴地說:“俞……俞總,您的咖啡。”
俞墭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面前的策劃書上,聽見這道明顯充滿怯懦的聲音,立即蹙起眉頭,一抹不愉快的預感浮上心頭。
老家夥又多管閑事了。
俞墭薄唇緊抿,緩慢地擡起潤出寒意的冷冰目光。
可是,與前幾次不同,一張極為熟悉的臉龐猝不及防地闖入他眼中,霎那間将封閉已久的神魂狠狠震顫。
他失神地凝住眼眸,幽幽地描摹着白皙的臉龐和精致俊秀的眉眼,目光變得異常溫柔,又好像透過這張臉望着別處。
“小羽……”
聽見這一聲輕喃,宋堯按耐不住內心的欣喜,膽子大起來,不似先前那般懼怕,竟是沖着男人溫軟地笑了笑。
笑容很甜,腼腆又幹淨。
他對着照片裏的那個人學習過很多次,近乎能夠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然而男人盯着他的笑臉,眼皮一抖,竟然頃刻間恢複了清醒。
俞墭痛苦地閉了閉眼睛,睜開眼時眸中已布滿銳利的冷霜,周身溢出的冷意比之前更加強烈。
很像,太像了。
他竟然以為那個人醒來了,重新回到自己身邊了。
然而差一點就要自欺欺人的自己,未免太可笑了。
俞墭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諷刺和憤怒,嘲諷地勾了勾唇,放在桌下的雙手死死地攥緊,半晌,又頹然無力地松開。
“出去。”
低啞的嗓音仿佛蒼老了許多,卻仍然透出不容違抗的力量。
宋堯看着英俊的側臉,心髒悸動地跳動着,更不甘心就此失敗,上前半步似乎想要靠近男人。
驀地,一道駭人的目光刺來,強烈的恐懼又讓他定住腳步。
俞墭煩不勝煩,按了按緊蹙的眉心,再也不想給一臉可憐委屈的男孩子任何眼神,撥通何助理的內線電話:“把人帶走。”
何助理似乎早就等不及了,大步沖進辦公室,笑容還極為明亮燦爛,也不廢話,拽着男孩子的胳膊就往外走。出了辦公室,他把人直接扔給提前打過招呼的前臺秘書,又返回總裁辦公室,斂住笑容,等待吩咐。
一般來說,每次發生這樣的事情過後,總裁都會去一個地方。
“把下午的會議延後。”
“好。”何嘉想了想,自作主張道:“需要訂花嗎?”
俞墭聞言愣了下,輕輕颔首:“訂一束向日葵,他喜歡。”
俞墭鮮少與別人談起那個深藏心底的人,七年沉澱的感情讓一切如同塵封在鐵盒裏的信件,早已沒有當初失去時劇烈拉扯的痛感。
可是今天,過于相似的面容讓他的心情難以平靜,忍不住想要通過傾訴,緩解一下這份翻湧的刺痛。
“你也覺得很像嗎?”
何嘉動了動眉毛,眼觀鼻鼻觀心,低眸淡聲回道:“是很像。不過世界上不會有完全一樣的人,再像也不是。”
适當揣摩老板的想法,也是一種職場生存技能。
況且出于私心,何嘉內心非常佩服像老板這般重情重義的人,他并不知道七年前具體發生了什麽,只知那個至今陷入昏迷的男子是老板大學時期的戀人。
整整七年,看不到一絲希望,這個固執的男人卻從未放棄過。
何助理母胎單身,致力于升職加薪搞事業,對于所謂的愛情向來嗤之以鼻。大家都說遇到真愛的概率如同見鬼,但從自家老板的身上,他似乎可以相信,這确實是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愛。
并且他還篤定的認為,一個內心強大的男人,絕不需要依靠替代品來自我慰藉。
雖然偏執的等待,很可憐。
何嘉懷着對總裁的欽佩之情離開辦公室,把吩咐的事情全部安排好,還通知了醫院那邊。
作為最得力的總裁助理,原本他應該陪同前往,但總裁沒讓,他只好把一束鮮嫩燦爛的向日葵放到車上,目送冷酷的總裁駕車離開。
即便那人沉睡着,那也是屬于他們的二人世界。
嘉康醫院住院大樓的20層以上皆屬于VIP特護病房,而其中第22層只住了一位病人,一個仿佛睡着卻永遠不可能醒來的病人。
醫生已經斷定病人蘇醒的幾率微乎其微,但他的戀人一直沒有放棄,用最先進的醫療儀器維持着他的呼吸與心跳。
不看病床周圍的複雜儀器,這間寬大的病房被布置得舒适又溫馨,俞墭自然地脫下西裝外套,搭在一旁的沙發上,将燦爛的向日葵一支支插好,又習慣性地從護士手中接過給病人擦身的柔軟毛巾。
“你出去吧。”
護士不多言,放下裝滿溫水的臉盆,将空調溫度調高一些,離開病房并将門輕輕關上。
俞墭挽起襯衫袖口 ,用熱毛巾輕撫病床上那張永遠恬靜睡臉,動作非常輕柔,生怕将人吵醒一樣。等毛巾從額頭擦到嘴唇,力度又禁不住加重兩分,反複擦揉,似乎還不滿意,他索性放下毛巾,改為用指腹揉捏兩片微紅的唇瓣。
“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還不醒?睡幾天就行了,怎麽睡了這麽久,懶蟲,比小橘還懶。”
“對了,今天有個跟你好像好像的人,我差一點把他當成你了。看着挺乖的,笑起來也很腼腆,應該會很聽話懂事,要不讓他陪我一段時間吧,反正你都不要我了。”
“算了,要是我真和別人在一起,你一定會咬死我,真可怕。”
男人自言自語地說着,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連呼吸都堙沒在幽寂的空氣裏,唯有一雙深沉眼眸不移不動,仍然緊盯着毫無回應的人。
而他那彎腰躬身的姿勢,莫名透出幾分無力的蒼老,仔細看去,濃密的黑發中也有了一絲銀白的痕跡。
“要怎樣你才能醒來?喜歡別人也沒關系,只要醒過來好不好……”
“寶貝,我真的快不行了,我快要瘋掉了……”
男人面上漸漸湧現出陰沉之色,陰鸷的黑眸緊緊籠罩着床上沉睡的軀體,陡然,他扔掉毛巾,翻身壓到床上,發瘋似地啃咬軟紅的嘴唇。
一邊肆意親吻,一邊将棉質病服用力扯開,露出下面蒼白而單薄的身體,手指惡劣地揉捏,熱切的吻從唇間移到凸顯的精致鎖骨,似吻似咬,時而用力時而輕柔,然而不管他做什麽,懷裏的人都沒有半點回應。
不斷湧起的悲傷侵蝕着心魂,他的力氣被不斷抽走,最終停下動作,僵硬成一尊失魂的木偶。
這樣活着有什麽意思,這樣看不到盡頭的等待又有什麽意思?
不如,毀滅吧。
毀滅吧。
這個念頭尤為強烈,超過了以往每個絕望的時刻,或許,此時此刻的他終于接受了愛人再也醒不過來的殘忍事實。
這個世界沒勁透了,我去陪你好了。
等我,我很快就來。
他擁緊懷裏的寶貝,擡起手打算關閉那些毫無意義的醫療儀器,然而就在這時,整個世界在他驚詫的視線中,仿佛驟然被按下爆破的開啓鍵,下一秒悉數潰塌。
世界歸于黑暗。
純淨的晨光則緩緩拉開了另一個白晝的序幕。
“醒了!醒了!大姑,小羽哥醒了!”
俞隊來到小羽的世界啦,猜猜是什麽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