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十章
趙西子仰頭望着英俊不凡的少年,他是百姓眼中鐵面無私的青天父母官,辦的都是牽連甚廣、甚至有些罪犯動都動不得的大案子,他不畏強權不懼生命危險。原以為這樣的人是沒有感情的,卻不曾想這冷酷的外表之下埋藏着的,是如此暖人心脾的一顆心。
望着望着,就忍不住表忠膽:“爹爹常說,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大人一心為國,為百姓斬妖除魔,屬下理應為大人效忠!”
劉珩垂眸看着全身濕透的少女,“難得你有這份心。”
這還是頭一次拍馬屁沒拍到馬蹄子上,西子頓時對自己充滿了信心,目光堅定道:“無論面前擺着多少金子,我對大人赤子之心永存!”
劉珩失笑,“似你這般的女子,本官還是頭一次遇到。”
西子笑眯了眼:“天底下只有我一個趙西子,大人是遇不到第二個的!”
劉珩收起油紙傘,牽着西子進屋。
寝房內有一名身着丫鬟服飾的女子,見了劉珩,女子屈身行了一禮,接着又朝趙西子福了福身,微笑着道:“趙護衛的洗澡水已經備好了。”
劉珩簡單介紹道:“這是紅藥,以後負責跟随你。”
“紅藥姑娘。”西子禮貌地笑了一下,覺得面前的姑娘不像普通的丫鬟。
“趙護衛不必客氣,今後紅藥就是貼身侍奉趙護衛的人,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
紅藥帶趙西子進了浴室,為她準備好幹淨的衣裳,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
西子不免疑惑,除開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紅藥是個小丫鬟。今日她雖是女兒扮相,怎麽說在劉府也是出了名的翩翩公子哥,在她沐浴的時候,紅藥這一進一出仿若無睹她的存在……她就不會臉紅麽?
趙西子趴在浴桶邊緣,調戲道:“紅藥小姐姐這樣好看,不如就跟了我,嫁與我做媳婦兒罷!”
紅藥矜持地笑了一聲,走進來:“趙護衛是皇上欽點的護衛,奴婢身份卑微,哪裏配得上正妻的名號,再說,趙護衛與奴婢同為女兒身,二女如何結為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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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子差點沒被洗澡水嗆死。
連府上的小丫鬟都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男兒身,以後還怎麽混下去!?
紅藥看出西子的疑慮,又道:“趙護衛放心,除大人的親信,外人皆不知趙護衛是女兒身,大人若是不說,奴婢也絕不會懷疑皇上欽點的貼身護衛會是女子之身。”
那就好。
西子岔開話題:“這洗澡水的味兒怎麽有點苦?”
紅藥笑道:“大人擔心趙護衛淋雨身子不适,特意命奴婢往洗澡水裏加了些驅寒的藥材。”
趙西子拍拍胸脯,“大人也太小看本護衛啦!不就是淋了區區一個時辰的雨……阿嚏!”
紅藥被西子的模樣逗樂,忍俊不禁道:“趙護衛,大人還在等着您呢。”
趙西子從浴桶爬出來,迅速穿好衣服。
還是這身護衛的工衣貼身,馬步這麽一紮,腿腳都利索了。
本以為劉珩等她是要讓她彙報今日的情況,未曾想到,等待着她的會是一碗紅棗烏雞湯!
雞湯啊!!
沒有身在其中,根本不可能明白,在小唐國喝雞湯是一件多麽奢侈而又緊張刺激的事情。
西子端起雞湯喝下第一口,湯色醇香濃郁,望着對坐上的少年,用眼神傳遞心中的慌張:真的不會被抓起來麽?
又喝了一口,唇齒留香,舔舔嘴唇害怕地又望一眼對坐上的少年:被發現了不會被關進大牢治大不敬之罪吧?
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管他會不會挨板子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劉珩看着咕嚕咕嚕喝完一碗湯的少女,“趙護衛。”
西子幹笑一聲,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大人,屬下今日險些被歹人加害,費了好些力氣才逃回來,饑腸辘辘實在忍不住……讓大人見笑啦。”
“這些湯本就是給你準備的,盡管用。”劉珩頓了頓,凝視她片刻後輕聲道:“下回出去盡量少用輕功,以免張開他們追不上你。”
西子錯愕道:“原來跟蹤我的人是張開呀?嘿嘿,屬下愚鈍,誤以為是被人跟蹤,特意施展輕功将他甩開。”正說着話,額上傳來微涼的觸感。
西子愣住。
劉珩擡手在西子額頭上探了探,俊眉微蹙:“有些燙。”轉頭吩咐侯在門外的紅藥:“去請大夫。”
“諾!”
等大夫來的時候,西子已經睡過去了。
紅藥趴在榻前等待西子醒過來,“奴婢還是頭一次見着吃着吃着就能睡過去的人。”
“老夫也是。”大夫坐在椅子上,抱着醫藥箱,已經坐了半個多時辰。
紅藥見西子睡得香甜,實在不忍心叫醒,建議:“不如就讓她睡吧,反正睡着并不影響號脈。”
“看病講究望聞問切,不過這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大夫為西子號完脈後一臉驚色。
“她……”
“她怎麽了?”劉珩剛從大理寺署衙回來,一身官服還沒來得及褪下,周身都是威嚴的氣息。
“劉大人!”大夫忙起身行禮,猶豫着:“大人這位侍衛,她……”
“本官知曉。”
大夫喘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那沒什麽事,她只是月事剛過,身子比平時虛,受了風寒,待老夫開兩貼藥煎服,她底子好,三日內便可痊愈啦!”
劉珩點點頭,“紅藥,你随大夫去抓藥。”
“諾。大夫這邊請。”
估摸是關門的聲音驚動了床上的人,門一關上,趙西子就揉着眼睛要坐起來。
“躺着。”
聽見命令的聲音,西子心中抗拒,卻也照做了。躺好之後才發現帳頂不是她家的,抱緊棉被用力吸了吸,又聞了聞枕頭。
太香了!
我是誰?我在哪?
根本就不會是她家的!
趙西子陡然驚醒。一轉眼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墨瞳。
原來是劉大人……
西子兩眼昏花渾身無力,得知身處在安全地帶,又倒了回去。
“你還沒告訴本官,為何放着金子不要,偏生要跟随本官?”
西子迷迷糊糊:“因為他們只有金子,沒有雞……”
……
眼看着榻上少女又要睡過去,劉珩繼續道:“今日開堂審了尉遲将軍案,抓了将軍府的管事。”
西子果然睜開了眼睛,酡紅的小臉略微吃驚:“是家賊?”
“明日你若好些了,可到大理寺衙門聽審。”
西子狂喜:“當真?”
“當真。”
大理寺衙門極為威嚴,就算是五品以上的官吏也不是想去就去得的。小案子就不說了,凡須三法司會勘的重大案件,先經刑部審明,再送都察院參核,最後送大理寺平允,大理寺卿責任重大。
西子心中思索着,就脫口而出:“到衙門告狀要先挨打,大人管的是京城大理寺,找您告狀……不知道會不會被打得更慘?”
劉珩挑眉:“你若要告狀,可免去板子。”
西子驕傲地揚起下巴:“我在家就能告,何必去衙門!”
“家?”劉珩失神道:“趙莊主書信委托,讓我照顧好你,我未能盡職盡責,你卻将劉府當作自家,本官愧對你父女二人。”
西子并未聽懂劉珩的這一番話,只覺得很是奇怪,爹爹個鄉下開鴨店的糟老頭,怎地認識的人一個比一個厲害?
鸠占鵲巢睡了一晚。
次日,睡眠過度的趙西子淩晨就起了床。
看着被自己折騰成狗窩的大床,想到平時這上頭睡的都是劉大人,西子就有種罪惡感。
于是挽起袖子,認認真真地疊了一回被子。
紅藥推門進來就看到床上堆成一坨的棉被,訝然道:“趙護衛這是?”
“疊被子呢!”趙西子放下衣袖,從紅藥手中接過洗臉盆,“我自己來吧。”
紅藥怕打擊到趙西子,收拾屋子的時候沒敢動被子。
趙西子洗完臉,“怎麽不見劉大人?”
“大人昨夜在書房将就了一夜,剛起了,用了些早點就去了大理寺署衙,聽張開說,今日開堂審理尉遲将軍的案子……”一轉身:“趙護衛?”
趙西子已經沒了人影。
*
高懸“大理寺”三字的衙門外,兩頭石獅氣勢逼人。
大堂內,衙差分兩行一字排開,整齊有力地呼喝堂威。
一身官服的少年大理寺卿端坐在書“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
只聞一聲驚堂木,大堂外侍衛即高樹“回避”、“肅靜”牌。
喧嘩聲停下,犯人被帶上公堂。
年輕的大理寺卿一拍驚堂木:“下跪者何人?”
犯人顫抖着聲音:“草民王啓,是……尉遲德将軍府的管事……”
“可知你所犯何事?”
威嚴冷漠的聲音讓王啓不自覺哆嗦了一下,盡管懼怕,為了小命仍是嘴硬:“草民……不知!”
劉珩眯了眯眼,側目對張開道:“帶證人。”
張開禀道:“大人,證人已帶到!”
護衛散開,夾道中走出一名身穿白衣的墨發少年。
少年手握折扇,雙眸冷冽,一張精致的臉極為年輕,猶似少年,又似踏破紅塵、淩波微步而來的谪仙,行走間聽不到一絲一毫腳步聲。
他看向衆人,帶着睥睨天下的傲慢,唇角挂着的那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似譏嘲、似不屑。
見了劉珩,貌若谪仙的少年才勉強作了一揖:“草民周玉,見過劉大人。”聲色如空靈,和他的腳步聲一樣令人捉摸不透。
聽到這一聲,躲在堂後的趙西子大驚。
師師師……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