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師爺小聲說道:“大人,午時已過,衙差們也都餓了,不如休堂片刻,午後再審?”

劉珩點頭,命人将疑犯帶下去。

“大人,我師父也餓了,可否讓師父也……”一扭頭,發覺剛剛還站在身後的周玉已經不見了蹤跡。

“趙護衛。”劉珩面色沉沉,示意西子跟他到飯堂。

西子屁颠屁颠跟上去,以為有好吃的,到了地方,才發現四周都是空桌,桌上一盤下飯菜也沒放。

“你可知今日錯在哪裏?”

一來就被問罪,西子茫然地仰頭将劉珩望着:“大人,屬下做錯什麽了麽……”

“你險些打亂周先生與本官的計劃。”劉珩沉聲說道,“在審這件案子之前,本官就已經單獨審過王啓,王啓是由三司會審後提交到大理寺的嫌犯,口中供詞早已經遞呈皇上。”

原來這個王啓早就被抓了!并且已經招認罪行……

“那……大人為何還要審王啓一遍?”西子有感自己捅了簍子,心虛地蹭到劉珩身邊,小聲問:“屬下是不是不應該揭發那罪婦呀?”

劉珩見她态度如此謹小慎微,也不忍再追究了。單手負在身後輕嘆一聲,緩和了語氣:“人性的善與惡,是與非,耳聽為虛,眼見亦并不一定為實,凡事講究證據。在大理寺中,但凡與案件有關之事,只可向本官一人彙報,不可再當衆知無不言,可記住了?”

西子似懂非懂,卻也感到劉珩這樣做是為了保護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證:“屬下謹遵大人教誨!”

劉珩被她突如其來提高的音量驚了一驚,“躊躇不前,可是還有什麽想問的?”

“有!”西子舉手,“屬下就想問問……什麽時候開飯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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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大理寺衙門幾十裏地之外的山巅。

一身白衣的缥缈公子腳步輕盈,一路翻山越嶺而來。

年長的老者坐在大石頭上,已經等候多時。

見了白衣公子,彎腰行了一禮,問道:“閣下可是大名鼎鼎的玉兔子?”

“尊者是?”

“老夫西域七怪座下弟子……我叫……叫啥來着?”老頭蹲下來尋思了一會兒,站起來:“我叫吳萬貫!”

周玉抖了抖兩袖清風,“尊者一路尾随,莫非本座身上有您看得上眼的?”

“非也非也!老夫一路追随閣下,只為了問問,閣下見過……這麽高……這麽個胖瘦,長得古靈精怪,聲音格外可人的姑娘沒呀?”老頑童比劃着給周玉形容。

周玉一下子猜到他所說之人,擡眸:“你尋她作甚?”

“老夫不做什麽!”老頑童從腰封中掏出一個小藥瓶子,指着藥瓶子一副操碎了心的樣子:“我兒子!讓我給那姑娘下降頭!這不,藥水都帶上啦,就是找不着人,現在的年輕人吶,真是一個比一個浪!”

“你兒子?”

老頑童擺擺手:“無名小卒,不提也罷!”

“如此,周某就告辭了。”

“慢着慢着!”老頑童追上去,厚着臉皮笑嘻嘻:“告訴你也無妨,他呀,就是西北總兵吳子胤,人稱小畜生!”

“吳子胤?”周玉想到趙莊主的委托,又想到這次配合劉珩捉拿犯人,似乎所有的證據證詞都指向這個叫吳子胤的西北總兵。

那被審問的将軍府管事被吳子胤派去将軍府的女人所誘,險些鬧得家破人亡,今日眼看着那女子就要兜不住了,他那個乖徒兒突然出現,将事情原本的計劃打亂,才讓那任芊芊避過一劫。

也是巧了,路過此地也能遇上試圖陷害他家乖徒弟的人。

*

趙西子被一口番薯噎得喝了好大一碗水。

“任芊芊……也就是将軍的續弦夫人,她是吳子胤的人?”

“噓!”劉勳端着碗筷貓到門口吃,對坐在門檻上啃烤白薯的趙西子小聲到:“這件事大家都知道,由于目前證據不足,更何況這個任芊芊怎麽說也是尉遲德将軍的夫人,亂動不得,而且這女人看似柔弱,實際上城府極深,我們的人盯了她半年多,愣是從她身上找不到一丁點的把柄。大人說了,還須暗中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伺機而動,将她的幕後主使一鍋端,否則不可打草驚蛇!”

趙西子捧着熱氣騰騰的烤白薯,一雙大眼睛瞪得大大的:“斷案太難了!”

西子雖然聽得雲裏霧裏,但重要部分還是理解到了。

那個看上去柔弱需要被保護的将軍夫人,原以為是本案最可憐的受害人,搞半天她才是按鍵最大的嫌疑人!

還有那個肚子裏懷着管事孩子的二夫人,從上到下就連頭發絲兒都寫着“她是大壞蛋”“她最不要臉”,可到最後劉勳告訴她,這位二夫人只是品德不好。

王啓妻子之死,還有二夫人肚子裏的孩子,與本案并沒有任何關系,就是普通的感情家庭糾紛!讓他們對簿公堂,只是為了打亂敵人的計劃,讓他們狗咬狗擾亂視聽。

難怪劉珩會對她說那番話,有些人有些事,當真是不能以表面肉眼判斷,耳聽也不一定為實!

也是難為師父給足了她面子,替她撐了好一會兒場子。

原本是為任芊芊準備的這場戲,最後被她給演砸了,師父定是也十分的無奈的罷!

西子無比沮喪地靠在門框上,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劉大人真是海涵,換作其他人被這樣擾亂了計劃,定是要暴跳如爹爹一般了。

吳子胤的人……又是吳子胤,連當今皇上都要忌憚他三分,這個什麽名堂總兵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西子大義凜然地站了起來。

劉勳頓感不妙,擔驚受怕道:“老老老大你要作甚?”

“吳子胤不是喜歡聽我唱曲兒麽?我就再扮淼淼,到他府上探一探他的虛實!”

“不可魯莽。”一身官服的劉珩走進堂中。

“爺……”

“大人!”

“适才你說要去吳子胤府上?”劉珩看着趙西子。

趙西子扔掉烤白薯,一派嚴肅認真:“屬下今日擾亂了大人的計劃,想戴罪立功,大人千萬不要拒絕屬下,否則屬下心中非常愧疚!”

“去可以,但不是今日。”劉珩輕描淡寫道。

大人竟沒有否她?

西子不免有些小激動。

“審完王啓,你負責護送任芊芊回将軍府。”劉珩吩咐。

西子差點尥蹶子。

——護送那個表裏不一的惡婦!?她才不幹!

兩個時辰後。

趙西子坐在馬背上,一路搖搖晃晃地走着。身後軟轎裏坐着的是尉遲府的夫人任芊芊。

西子百思不得其解,這個看似柔若無骨的小女人,怎麽就成了殺人利器?還是謀害夫婿無情無義之人!

要是師父在就好了,定是能準确無誤地判斷出這女人究竟會不會武功,好好滅一滅她的威風!

“夫人,将軍府到了,您是自個兒進去呢,還是讓小的抱您進去?”趙西子騎着馬居高臨下,很随意地問了一句。

任芊芊仿佛對她傲慢的姿态和話語聞所未聞,輕言細語地回到:“不必了,多謝幾位官差。”福了福身禮數周全,這才擡腳跨進門檻。

“裝,還裝!”西子小聲嘀咕,實在想沖上去試探她一二。

心裏想着,腿腳也就不聽使喚,一夾馬腹就要沖向正門。就在此時,馬鞍上多出一只手來,緊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鞍繩。

能有這種深厚功底之人……

西子不用想也能認出來:“——師父!”

周玉跨坐在另一匹馬上,挑眉看着不安分的少女:“如何?為師若不在,你又該給你家大人惹麻煩了?”

“師父。”西子打馬追上周玉,“師父為何不當衆揭穿那個女人?”

周玉不答反問:“公堂之上,所有人都将視線轉向了二夫人林氏,那時你可注意到任芊芊的表情?”

西子回憶片刻,道:“任芊芊一直跪着,看上去十分心痛,并無其他表情。”

“不是心痛,是身痛。”周玉指指胸口的位置,“任芊芊被吳子胤控制,服用的是西域七怪留下的産物噬心毒,此毒一旦入侵五髒六腑,便無藥可治,唯一續命的方法就是每日繼續服用,否則一旦發作,無藥可救。”

西子聽得抖了抖,“師父的意思是……任芊芊并非體質柔弱,而是身上的毒發作了,并非無情無義,而是服了此毒,只能任人擺布?”

“不愧是我的徒兒,一點就通!”

“嘿嘿!”西子笑眯了眼:“不愧是我的師父,這麽大年紀了還這般妖嬈!”

周玉一夾馬腹,空靈的聲音自遠方傳來。

“世人都贊我驚豔絕倫,唯我的徒兒說我長得像她師娘……”

虛無缥缈的聲音轉瞬即逝。

西子早已經習慣了神出鬼沒的師父,除非他想出現,否則沒有人能找到他。

夜幕降臨,西子回到劉府。

她的主子劉珩已經褪去官袍,只着一身文雅常服立在院子裏看書。

經過這次審理案件所見,西子對他又多了幾分敬意。

更多的是畏懼。

當大官的,個個都心思深沉,惹不起惹不起!

見劉珩站在院子裏,西子屏住呼吸,悄悄轉身準備溜遠一點,不經意瞥見院落還站着個人。

是一位一身美華服的年輕女子。

西子立刻蹲下。

藏身在草堆裏,一邊喂蚊子,一邊探聽着女子嬌滴滴的話語,聽得是一身雞皮疙瘩。

西子豎起耳朵,只聽那女子說:“外頭風大,大人不妨進屋裏說……”

兩人進了屋,西子又藏到書房外的大樹上。

在樹杈上挂了一會兒,臉上被蚊子叮了兩個包,心中腹诽,都怪小蛋子出的馊主意!

讓她以這種若有似無的方法保護大人,還說什麽,讓大人在享受被保護的同時,又不受滋擾。

他倒是不受滋擾了,她快被蚊子咬成馬蜂窩了!

西子忍無可忍,自樹杈一躍而下,風風火火直奔向書房。

也不知道哪兒來那麽大氣,她一推,門就壞了……

西子來不及剎車,險些将投懷送抱的女人撞飛。

“哎呀……”女子被西子撞疼了,矯揉造作了一會兒,捂胸口委屈地望着劉珩。

看這個樣子是要告狀了。

西子做好了挨訓的準備。

“這是……大人身邊的護衛?”女子吃痛道。

“她是皇上欽點保護本官的護衛。”

女子臉上的表情微有些變化,“皇上……原來是皇上欽點,難怪力氣這般大,撞得萱兒胸口生疼。”

趙西子盯着女子平坦的部位努力尋找了一會兒,誠然道:“為何我看不見姑娘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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