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這位是?”少女軟聲細語,聽她說話猶如春風拂面,又撓得一顆心酥麻難耐,一身純白透紗的衣裳在風中舞動,仿若墜落凡間的仙子。

吳子胤滿眼癡迷地望着少女,“慕雪,是我啊!我是吳大哥!”

“吳大哥?”聲音媚酥入骨的少女轉眼看着吳子胤身側女扮男裝的護衛,纖纖玉指指着她問:“那這又是誰?”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麽人,只覺得不像我要找的人……”吳子胤神色有些飄忽,全然沉醉在美妙的女聲中,迷戀于那張朝思暮想的臉,擠出個旁人從未見過的溫和笑容,生怕驚擾了絕色女子:“慕雪,跟我走,我允你一生榮華富貴,讓你再不受漂流之苦,好不好?”

“我知道了,她是趙西子,是與我有着同樣聲色的女子,只可惜嗓子壞了……”

院子裏一陣大風刮來,也不是哪裏來的風沙,阻擋了人們的視野。

“她是我,是我……”軟酥動聽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像從沒來過。

衆人從媚術中緩過神來的時候,風沙不複存在,方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個夢。

吳子胤猛地甩了一下頭,用懷疑的眼神審視着身側的少女,“剛才,你看到什麽了?”

少女搖搖頭。

吳子胤又問其他士兵:“你們剛才看到什麽了?”

士兵們面面相觑,似乎看到過一面輕紗,又不像是真實的,不敢随意作答,一致道:“屬下等什麽也沒看見!”

吳子胤一雙手染滿了鮮血,殺人無數,自然不會相信什麽鬼神之說,但他寧可相信剛才見到的是慕雪。

吳子胤看着身側護衛裝扮的女子,方才他眼前忽生幻象,定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無論這女子是不是趙西子,他都要帶他回西北!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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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吳子胤那個傻袍子!!”後院,容貌絕色的少女蹲在地上捧腹大笑。

趙西子十分滿意自己方才的演技。

旁人卻像是呆滞了一般,愣愣地看她笑得滿地打滾。

趙西子這才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起身抖了抖衣裙,作端莊高雅姿态,輕咳一聲:“師父,可以把我臉上這張東西拿走了嘛?”

周玉将趙西子臉上的面具撕開,露出她平時的臉。

“師父的雕功越發出神入化,吳子胤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竟也上了當,帶着紅藥走啦,哈哈!”

“并非為師功力深,是你的媚術使得越發娴熟。”

“還是師父那一把迷魂煙撒得妙!”

“二位二位,你們互相誇獎能不能也帶上我呀?”錢小小嬉皮笑臉地湊上去:“劉大人審案的時候我演的可賣力啦,真的真的!”

“那我呢?”小王扯掉臉上的蒙面巾,也跟着邀功。

大王不滿道:“要不是你長得比我瘦,哪輪得到你這個悶葫蘆上場!”

劉勳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論功勞,你們好好想想,是誰抓了真兇讓你們扮演殺手的?”拍胸脯得意地笑:“是不是我,嗯嗯嗯?”

趙西子一邊梳理撕易容臉時被弄亂的發型,嫌棄地斜睨着劉勳道:“不是我中途掉進草堆裏,能瞧見吳子胤偷運六皇子麽?你們……等等!”趙西子想到了什麽,食指輕敲着腦門兒,來回渡步一圈,苦思冥想:“鎮國公夫人知道吳子胤靠不住了,兩頭讨好,給咱們送信沒什麽奇怪的……”可是大人為什麽要繞這麽大個圈子,讓鎮國公府和總兵府決裂?

原本這案子就被皇上內定了,吳子胤兒女皆犯了重罪,又失去了六皇子這顆棋子,加上此時皇上還沒有禪位,一時間找不到借口起兵也掀不起大風浪,為求自保東山再起,只能配合皇上放出尉遲将軍說得通,但……

他為什麽要重新救出六皇子?

難道是收到了什麽風聲?

“這些事情,你不該想。”一身官袍的冷峻少年走了進來。

“大人!”衆人抱拳行禮,紛紛告退。

“本座約了人打牌,先走一步。”周玉雖形如仙人,一顆心卻是沾滿了凡塵俗世,知曉自己碰到了醋缸打翻了醋壇子惹了麻煩,一見劉珩就找借口跑掉了。

趙西子噘着嘴,怕是只有她知道他的師父是個假清高,表面神仙。

趙西子見大家都走了,本想也跟着告退,卻被人攔住了去路。一擡頭就見劉珩目光灼灼地将她看着。

“方才的那張臉,是你娘?”他問。

趙西子乖巧地點頭:“是娘親的容貌。”她本想戴久一些,不過師父所雕刻的皮具都會損傷皮膚,長時間佩戴可反噬五髒六腑,因而才會對她用斂容術,而非面具。

西子好奇心重,借機問了一句:“大人借此機會斬斷鎮國公的退路,到底是為什麽呀?”

他輕點一下她的腦門,看她調皮的樣子,似笑非笑地道:“天機不可洩露。”

“嘻嘻。”趙西子收起好奇心,用酥麻的聲音贊道:“大人那一招真真管用,大人不知道,吳子胤瞧見我娘的臉時有多癡迷,我說什麽他都信,哈哈哈……”接觸到他熱烈的目光,笑容有點幹:“大人這樣看着我作甚?”

他似是在感慨:“師尊寧可讓你扮成亡妻的模樣,也不肯拿走你耳後這一根針。”

趙西子不明,大人為何如此期待她的臉,既然如此,幹脆找師父拔走算了。

正想追蹤師父,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剛走出幾步的趙西子倒退回來,笑眯了眼:“大人曾經答應過我的事,可還記得?”

“什麽事?”

趙西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羞澀了一番,仰頭望着他道:“大人說,待尉遲德将軍的案子水落石出,就奏請皇上為屬下賜婚呀!”

他一怔,旋即斬釘截鐵:“不記得了。”

趙西子:“……”

“況且這并非真相,不作數。”

被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幫她找婆家這件事,趙西子委屈地扁扁嘴。

大人不僅不記得了,還很兇的樣子。

西子委屈巴巴地走出院子,複又想到雕着娘親模樣的面具落在那兒了。

為了節約時間,趙西子施展輕功,穩穩地落到屋頂。

屋裏不知道何時進了人,火光下,幾個人影交相輝映,看樣子大人是在招呼神秘客人。

趙西子坐在房頂等人走後再下去。

“吳子胤手中的虎符已經被調換,此事千真萬确,劉大人此番借審案拉攏鎮國公一計實在妙哉,可謂是一石二鳥!”

趙西子聽過這聲兒,趴在瓦片上睜開一只眼,說話的人果然是尚虞備用處的左圖。

“屬下只是好奇,為何保護之人并非趙西子,因而才會來府上向劉大人讨個真相,順便也是好奇,劉大人是如何看清此事的?”

原來左圖是發現了紅藥身份可疑,不愧是皇上重用的人,眼力絕非等閑!

“吳倩兒曾在獄中求本官答應,讓她見皇上最後一面。”劉珩為左圖解惑到,“為保全六皇子性命,将父親吳子胤的虎符調了包獻給皇上,以此作為交換條件。”

“原來如此!可是……吳子胤行事并非如此不謹慎的人,吳倩兒又是如何得到虎符的?”

劉珩默了默,“吳子胤的長子吳成負責看管虎符,吳子胤擔心洩密,原以為毒死他便可一了百了,沒料到在這之前,吳成将寫有虎符藏地的信封留在了府中母親手裏,吳夫人為報複吳子胤,換了他的虎符。”

“那,劉大人又怎麽知真正的虎符在鎮國公手中?”

劉珩輕描淡寫道:“國公府一向歸順吳總兵,處處退讓,此番國公夫人入府後處處提點,想借大理寺除掉吳子胤,顯然是手中已經有了可與之抗衡之物。如此煞費苦心,除了已是手握兵權,還能有什麽值得國公夫這樣冒險?”

左圖拍手叫好:“劉大人非但有一顆七巧玲珑心,更能揣摩聖意!大人借此案将總兵府與國公夫兩家斬斷,皇上知道以後龍顏大悅,贊了劉大人一宿呢。”

“若不斬斷兩家的關系,尉遲将軍今夜的計劃必定不會順利。”

趙西子感到驚悚。

原來這是一場權利鬥争的游戲,難怪劉大人不肯告訴她,知道得越多,犧牲得越勇猛!

搞半天真正的虎符在鎮國公手中。

嘿嘿,吳子胤那個大壞蛋,還不知道他手裏的虎符是假的,活該!

現在想來,皇上賜死吳倩兒,應該是為了避免吳倩兒日後走漏消息。吳倩兒為救李祟餘送了虎符不說還保全了皇帝的親兒子,也難怪皇上會在她死後下旨厚葬,還免去了她的罪過,讓她娘家風風光光。誰說帝王無情,都是為局勢所迫罷了。

“時候不早了。”左圖抱拳告辭:“皇上大擺宮宴為十一皇子慶生,指令緊急,還有好些口信兒要送,有的忙了,既然話已帶到,劉大人,那屬下就告退了!”

趙西子自房梁一躍而下,落地腳下一個打滑,眼看就要摔個大馬趴,劉珩眼疾手快将她攬住。

趙西子拍胸脯看着地上那一灘水,幸好幸好。

男人的氣息撲打在她臉上,今夜不知怎麽搞的,她竟有些心動。

“明日你随我前去宮宴。”

“可是……”趙西子擔心自己的身份被吳子胤的眼線發現,這樣紅藥就有危險了。

劉珩看出她擔心的事情,“尉遲德将軍已經帶人去往西北邊塞。”

“這是何意?”

“吳子胤沒了虎符,又在公堂之上得罪了國公夫人,如今沒了幫襯,可謂大勢已去。”

趙西子頓悟:“大人是要來個甕中捉鼈!?”首先施計讓紅藥待在吳子胤身邊,紅藥的武功她見識過,吳子胤身邊的高手未必能奈何得了她。然後再裏應外合,讓尉遲德帶兵前去埋伏!

回顧整個案件,如何看都是吳子胤占盡優勢,但今日形勢一看,竟是吳子胤被利用了!

朝堂上下乃至于坊間皆知道吳子胤與尉遲德關系不和,讓吳子胤作為人證将尉遲德放出來,絕不會有人閑話當今皇上偏袒貴妃之子十一皇子,反而會贊他一世英名。既可名垂青史不留污點,又利用吳子胤家中成員紛争得到虎符架空他的權利,皇上這一招真是夠狠的。

與其說皇上厲害,倒不如說劉珩厲害。

雖時候皇帝授意,但整件事情都是劉珩一手超控。

在審理六皇子的案件中略有差強人意之處,并也并不影響全局。

他竟能料到她會去找吳成,合理利用她的迷魂大法将吳子胤後院攪得一團糟。

想到這裏,趙西子背後一涼,感到毛骨悚然。

望着近在咫尺的美貌少年,突生一股距離感。

她在怕他。

劉珩伸手想去摸她的頭發,她卻下意識地閃躲開來。

“大人……屬下困了!”趙西子找借口躲藏。

劉大人太過心機,她害怕!

時至今日案件截止,她才恍然間明白過來,原來一開始讓她在醉仙樓唱曲時便被設定好了路數!他早就計劃好了怎樣利用她。

雖說她是他的手下,利用她替他辦事沒什麽關系,可是這樣一個心思深沉的男子,根本不會對誰交付真心,美色當前,極盡誘惑,她要當心着點才是。

趙西子呀趙西子,你可千萬不能中了美人計!

西北塞外

圓月當空,舉頭望着天際明月,心中思念的,是已不再可能談笑風生的人。

尉遲德領軍十萬,安排好了一切,準備在吳子胤進入西北時将其捉拿。

當初得知他最愛的女人變成了敵人的養女,讓他如何能度過這個心結?而今他卻覺得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他不該懷疑她。

尉遲德拽緊任芊芊臨終前留下的那封信,看着最後那一行訣別詩,每看一眼都心如刀絞。

如若可以回到從前……回不去了。

他在知道真相後口是心非,那一番惡毒的話令她萬念俱灰,他是罪人,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吳子胤!

是他對芊芊下毒手,害她失去他們的孩子,讓她變成個廢人!

尉遲德眼中殺氣騰騰,“報應!真是報應!”吳子胤,你千算萬算,沒算到有朝一日會栽在自己的兒女手中吧!

尉遲德高舉令牌:“皇上有旨,封鎖各個城門,凡總兵府親兵,繳槍不殺,抗命者,斬立決!!”

“末将得令!!”

“副将!”

“末将在!”

“調集兵馬,活捉吳子胤,出發!!”

夜空中繁星點點,成百上千的人馬揚塵去後,一切歸為平靜。

夜依舊靜谧。

月兒羞隐于雲間。

天漸漸亮了。

劉府內院

榻上的人翻了個身,吧唧幾下嘴,又睡了過去。

趙西子第二覺睡到了午後。

院子裏吵吵鬧鬧的,也不知那幫人在折騰什麽,時不時将她驚醒。

又過了一會兒,好像有人把她抱起來,輕飄飄、軟綿綿、香噴噴……

趙西子感覺才剛閉眼一會兒就又被吵醒,十分不悅地嘟嚷了幾句,坐起來左右望了兩眼,倒頭又睡過去了。

她今日格外嗜睡。

“趙護衛,該起啦。”

趙西子本想發作,仔細一聽這聲音,感覺整個腦袋瓜都不好使了。

居然在紅藥離開的第二天早上聽到了她的聲音?

趕快念咒語——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這個好像不是咒語,“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唔唔唔後邊是啥忘了!”可憐的紅藥,改明兒得找法師好生超度才是。

“趙護衛,再不起身,宮宴上要用的戲服就改不好啦!”

趙西子一個翻身坐起來,頂着一頭亂發,睡眼惺忪找不着北。

揉一揉眼,視線逐漸清明,看清站在床邊的人,陡然驚醒:“紅藥真的是你的魂呀!我就說吧……”趙西子有一點點害怕,想到紅藥是自己人,吞下幾滴唾沫,問:“紅藥,你是怎麽死的?大人不是派人抓吳子胤去了麽?你咋不跑呀你這個傻姑娘!”

紅藥一頭霧水:“趙護衛在說什麽?”

趙西子看着紅藥腳下的影子,又望了望窗外已經大亮的天色,拍了拍沉沉的腦袋,尬笑一聲:“睡糊塗了,嘿嘿。”

“奴婢沒死,奴婢好着呢,連夜趕回來時見趙護衛已經睡了,便沒吵您。”大仇得報,紅藥心情大好,笑看着榻上的少女,“趙護衛快些起來,夫人還等着和裁縫一塊兒幫您量尺寸。”

趙西子眨巴着懵掉的眼睛:“量什麽尺寸?”

紅藥笑道:“是皇上的意思,早上有聖旨到。”

唐皇一道聖旨下來,劉珩也弄不醒趙西子,只好抱着她到正堂接旨,內監又是咳嗽又是拉高嗓門兒大喊也沒能把她吵醒。

最近幾日輕功施展得是越發的不行了,昨夜還險些滑倒。近日又總是嗜睡,趙西子扶額,她這是怎麽了?

得知徒弟病了,趁着趙西子空腹還未進食,周玉給她號了號脈。

趙西子忍着饑腸辘辘,歪頭觀察着師父的表情,只聽他一聲嘆,心底就開始打鼓:“怎麽了怎麽了!?”

師父這表情,上回他見過。

那是在師父給鄰家未出閣的姑娘把出喜脈的時候!

趕緊解釋:“師父你信我,除與劉大人親過幾回,我當真沒幹別的事兒!會不會是……誤診啦?”

周玉揚揚眉毛,“親過,幾回?”

趙西子努力回憶,掰開三根手指:“大約,就這幾回。”擔驚受怕地望着周玉:“師父,這與我的病情有什麽關系麽?”

周玉搖搖頭:“沒什麽關系。”

“那你問啥!”

“我就好奇。”周玉咧嘴笑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沒有表情的神仙臉。

如此八卦,跟她爹一個樣!趙西子偷偷翻一個白眼。

“沒有大礙,乖徒弟不必擔心,是你的斂容針時限到了,引起局部不适。”

“局部不适是什麽意思?”

“譬如,嗜睡,精神不振,女子月事推遲,手腳無力,心慌易怒,內火重這類并發症。”周玉理好袖子,起身叮囑:“待為師前去取針,你這幾日不要到處亂跑,以免脫落。”

趙西子連忙追出去,“師父要上哪兒取針,何時歸來?”

“路途有些遠,在西域宮中,而且還未必偷得到,乖徒弟等我歸來……”

眼看着周玉一個閃身連人帶聲都消失,紅藥驚嘆道:“不愧是玉兔子,這輕功真快。”

師父的輕功再快也是個凡人,人要歇息打尖兒睡覺吃飯,從唐國到西域皇宮最快也要六七日。

她這七日局部的并發症加重了怎麽辦!?

趙西子一臉的不開心。

“趙大哥,宮裏來人啦!”大王小王侯在門外。

“吾兒,該上路啦!”老夫人命人抱來花了一個上午改好的戲服,催促西子快些出門。

趙西子被推着出了劉府,上了馬車,打開包袱看一眼,問坐在外頭的紅藥:“老夫人給我準備戲服幹啥?”

“聖旨上有說,讓趙護衛唱上一曲為十一皇子賀生,順便慶祝吳子胤那個大狗賊被活擒,還說……”

“等!等會兒!”趙西子撩開馬車布簾,“你剛才說什麽?皇上聖旨上寫的是讓我唱戲?”過分了啊老皇帝!

趙西子驕傲着,她可是堂堂大理寺正卿的貼身護衛,憑什麽給他們唱戲!

就不唱!哼!

抗旨可是死罪,要不唱個一兩句?

“不是呀趙護衛,皇上這是為了嘉獎您協助辦案有功,說是唱完一曲後賞金千兩呢。”

趙西子瞪圓了雙眼,立即改口:“唱!唱兩曲兒!本護衛最喜歡唱曲兒啦,嘻嘻!”

紅藥:“……”

去往紫禁城的路上,趙西子又睡了一覺。

內廷正殿高官滿座。皇親國戚齊聚這場唐皇親自為最喜愛的兒子李祟珠慶生的宮宴。

得知李祟珠的名諱時,趙西子先是一愣。

拉着紅藥問:“這個李祟豬是将來的皇帝?”

因宮廷盛宴有規矩,每一戶皇親國戚官吏只能攜帶一名家眷,紅藥送完戲服就必須離開。突然被趙西子拉住,見她一臉擔心,以為是什麽大事,神情戒備地四下觀望一遍,謹慎道:“趙護衛可是發現了什麽?”

趙西子亦是如紅藥一般表情嚴肅:“李祟豬當了皇帝,是不是就不能吃豬肉了?!”

“噗——”

這一聲笑不是紅藥發出的。

趙西子一扭頭,就見到一張熟悉的貴婦臉,眼前一亮:“太子妃!?”

來人正是前年為趙西子賜過橫批、字兒寫得其醜無比的前太子妃。

太子妃忍俊不禁,以手帕掩嘴笑得好不開懷:“鹹蛋西施,哈哈哈,不對不對,本宮當稱你趙護衛才是!~”

趙西子賠笑道:“多日不見,太子妃還是一如既往的貌美如花呀!”将誇師父的詞兒一字兒不落用在太子妃身上。

太子妃和師父不同,一聽這話當即樂得合不攏嘴,一直贊西子會說話,嘴甜,“來呀,賞!”

太子妃賞了趙西子一兜生鴨蛋。

趙西子嫌麻煩,兜到無人的花圃就往外倒。

“喂,那個小太監,你藏鴨蛋的十幾處窩點都被本皇子發現啦。”年輕戲谑的聲音帶着笑。

聽見這一聲大喊,趙西子吓得嗖地一下跑了。

李祟珠目光四下追尋,招手喚來随行太監:“看見他往哪邊跑了麽?”

“果真是個人麽?這……這人跑得也忒快了,奴才沒看清楚!要不是主子問起,奴才還以為自個兒看走眼了呢!~”

趙西子上回入宮之前劉珩就交代過她,宮裏不比劉府,不可胡來,且此地戒備森嚴規矩多,讓她見着人能避就避,以免招惹是非。

因而一聽見人生,西子拔腿就跑。

跑了這一會兒,感覺腦袋昏昏,耳後像是有一根刺,紮得她不疼,就是癢癢的很是心煩易怒。

“趙護衛,你怎麽還在這兒呀?真是讓奴才們好找哇!”負責宮宴聲樂的內監為了找趙西子,跑遍了半坐內廷大殿,人仰馬翻的樣子,喘着大氣兒:“哎喲喂,宮宴馬上就要開始啦,該您唱第一曲兒,趕緊換衣裳去吧!吉時已到,妝是來不及了,就這麽上吧!”

內廷舉行慶典的宮殿之中搭建了一座臨時戲臺,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絲竹樂聲敲響。皇親國戚及本朝大員們跪坐在戲臺周圍。

唐皇端坐龍椅,身側坐着貴妃之子十一皇子。

唐皇寵愛十一皇子,卻将劉珩安排在他旁邊,可見他對劉珩的寵信,除最寵愛的小兒子外,已無可超越。

“這次能不費一兵一将成功将叛将吳子胤捉拿,多虧了大理寺還有……”唐皇望了望空曠的戲臺,笑道:“還有這位即将登臺的趙護衛!此次趙護衛功不可沒,适後也給趙護衛賜座!”

內監領命,準備好了坐墊,“陛下,趙護衛的位置,放在何處較為合适?”

唐皇看了看劉珩,“就放到劉大人身邊罷!”

“諾!~”

唐皇笑眯了眼,“趙護衛的嗓子可不比當年的慕雪郡主差,你們可算是沾了十一皇子的光呀!”

臣子們齊聲跪拜:“吾皇萬歲,十一皇子福壽安康!”

唐皇笑得開心,揚了揚下巴,“那就,開始吧!”

趙西子一邊撓癢癢,一邊走進大殿。見衆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不好意思再抓,挺直了腰板兒,快步走到戲臺邊,放緩步子上了臺。

大臣們看着趙西子,原來是反串兒。

趙西子走上臺,理了理戲服廣袖,不經意與臺下少年四目相對,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中一眼捕捉到熟悉的眼睛,心中似有什麽被撞開,撲通撲通響。

西子朝劉珩微微一笑。這一笑牽扯到耳後更是刺癢,她連忙擡手以袖遮面,狠狠撓了幾下。

樂師誤以為這動作是開始,便奏響了曲調。好在趙西子精通音律,下意識就開口對上了調子。

所有人都沉醉在她婉轉柔媚的聲音中,連臺上樂師也驚得忘了吹奏。

耳後突然就沒了不适的感覺,趙西子心情愉悅,一邊哼曲,擺弄長袖,下一個動作便将它從臉上挪開。

衣袖挪開的瞬間,一張盛世容顏暴露在衆人面前。

前排坐墊上的人看清了她的容貌,倒抽一口氣。

趙西子仍不自知,晃眼之間,發覺劉珩那一雙黑眸火光灼灼,毫不避諱,正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帶着詫異。

美人兒,今晚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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