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随着時間的推移,梅城越來越熱鬧。就像是凡人的市井那樣喧鬧,也開始流傳着一些為閑人所津津樂道的流言。
流言的中心是唯三在小山頂比試的女修。
當然不是美譽。
他們說傅容姝出生偏遠小城,貪慕虛榮,為了扒上主家抛棄了自己的未婚夫。
他們說寧清清的父親殺妻證道,說她的母親亂了父親的修行,說她的師父自甘堕落于風塵,肆意勾引大能,和魔尊牽扯不清。
他們說赫連鳶害得親弟身體羸弱,疾病纏身不能修行,說她害死了族內宗親,說她被妖獸養大,性格野蠻。
好像這樣,就能夠覺得自己強過對方了。
江意的積分增加的很快,盡管他受了很多傷,開始的時候一天最多參加兩場,後來的時候只能一天參加一場,但他一場都沒有輸過。
一場都沒有。
今天遇上的人已經是築基圓滿的人,他只要再贏一場,遇見傅容姝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他聽見被自己擊敗的對手說:“小子,你很奇怪。功法很奇怪,氣運很奇怪,人也很奇怪。但能夠上小山頂的人,每一個都是怪人,希望你還能這麽好運。”
他冷漠地看着對方。
要你多嘴,他這些天已經被江朝風那家夥在耳邊重複了八百遍那些家夥有多變态了。人被打擊得築基後直接到中期了。
因為功法的原因,他提升修為比別人困難很多,除了燒錢以外,對領悟程度和靈氣的掌控程度的要求都越來越過分。
躺在地上的許亞成看着他的樣子,心裏郁氣難散:“呵呵,你是不是就要遇上你的那個前未婚妻了?”
“你怎麽知道?”閉關三天築基期,又沒有什麽朋友的江意消息閉塞,竟是現在才知道這件事。
按理說傅家那裏沒有什麽人知道這件事(因為他們根本也沒當回事兒),為什麽會被面前的知道?
“全城,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我今天在上場前,還在想是什麽樣的廢物讓那位端方有禮的仙子都嫌棄,現在看來或許因為她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吧。”
許亞成是昆侖弟子,沒有任何一個昆侖的人會不在意寧清清,所以他也順帶看見了和對方混在一起的傅容姝。
他見到對方的時候的時候,仿佛看見了昆侖的雪落在了太清池的荷花上,清冽而不染塵埃。那樣的人,不可能是傳聞裏一朝越入上流而抛棄未婚夫的虛榮女人。
就像是他認知裏明媚大方的寧夫人不是宗門裏其他人說的那樣不堪一樣。
許亞成看着對方臉上驚怒的神色,吐出一口郁氣:“世上的人在傳流言的時候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的,小子,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江意立刻擡頭向看臺望去,不出意外地看見了青雲宗的人。
是了,他的身世要比傅容姝要好查太多,對那些人來說幾乎就是透明的。
他面色不變,內心有些慌亂地迅速離開了這裏。
上山的步子走了一半,想想又不定,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聯系許小秋。
對方清清楚楚地告訴了他這兩天的滿城流言,還告訴他有不少人在千言組那裏買了推廣。
江朝風蹲在他的身旁開始“啧啧啧”:“你好像總是容易牽連到身邊的人,是時候反思一下了。眼看着過兩天你就要遇上對方了,現在去道歉可以讓她下手輕點兒。”
江意:“閉嘴吧。”
江朝風送給了他一個懸崖墜落套餐,蹲在寒池旁邊按着他的肩膀讓他泡水,美其名曰讓他懂得尊敬前輩。
許小秋收完這句押注賺的錢趕過來找他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睫毛都結着一層厚厚白霜,瑟瑟發抖的江意。
他不明所以地問:“大哥你怎麽回事兒,覺得火靈根的自己過于燥熱所以跳進去降溫了?”
江意扯着嘴角,凍僵的臉皮褶皺出一種猙獰的形态:“是啊。”
江朝風松開手,若無其事地回到了竹片裏。
雖然失去了壓制,但江意也喪失了自己爬上去的能力,在許小秋的幫助下才像一條冷庫裏剛拿出來的凍魚一樣摔在了岸上。
“傅仙子的這場比試應該快結束了,江兄弟要去找她嗎?我知道小路,可以悄悄地帶你去後臺。”賺得盆缽體滿的許小秋熱心地建議着。
江意猶豫了一下,思及傅容姝好幾天都沒有和他說一句話的事,還是決定去給對方道個歉。
總歸是他惹出來的事情,壞了對方的名譽。
傅容姝雖然天賦和水平都不錯,但修為和經驗不及其他人,所以只是堪堪留在小山頂的水平,勝負各半,漸漸積累起了經驗和摸索到了一些模糊的界限。仍然沒有突破到金丹,但距離她剛來的時候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
關于最近的流言,向來對此敏感的她當然聽見了,甚至還被沈芳珺好生安慰了幾次。但她早已不是當年的自己了,來自無關人士的評價和想法,她沒有絲毫興趣。
傅子諾聽說了這件事很是生氣地跑去了千機閣罵人,試圖花多倍的價錢壓住這個消息。但如果能成的話,千機閣早就不是現在的千機閣了。
他們講究的是一次買賣,在時限到期之前,是不會接受相反的生意的。
她花了不少工夫去勸阻對方,但子諾總是在生悶氣。
“你今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赫連鳶襲向傅容姝喉嚨的槍一頓,直接收回來,鼓着臉說,“這架打的就沒意思了。”
“我認輸。”傅容姝很幹脆地對裁判說,然後同赫連鳶解釋,“我只是覺得自己和一年前的自己大有不同了。”
赫連鳶把槍橫在後肩用雙手壓着,吹了吹自己的劉海,漫不經心:“嗐,誰不是呢,一年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個弟弟。”
“有個親近的弟弟還是很不錯的。”
赫連鳶深表贊同:“對對,雖然我弟對我很有些過度關心,自己也不是什麽讓人省心的人,但只要想起對方就很開心。言君你上次教我的法子超級有用,昨天國師還給我來信說阿焰的身體好些了。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請你吃個午飯吧!”
兩人便幹脆結伴往山下走,沒走多遠碰上了寧清清。
寧清清執意要拿嫣紅石,所以一直把自己的分數控制在第十,分不夠了就上場。除了江意之外,她是唯一一個一場都沒有輸過的人。
她背着自己巨大的劍匣,在山路上蹦蹦跳跳地走着,天真爛漫。
赫連鳶眼睛一亮:“清清,要一起吃午飯嗎?”
寧清清:“好嘞。”
三人沿着于是抄着小道直奔山下,然後和江意二人撞上了。
傅容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江意尴尬地看着她,赫連鳶和寧清清見狀也沒有打招呼,許小秋決定扛起活躍氣氛的重任:“三位仙子好呀。”
傅容姝:“有什麽事情嗎?”
江意往前走一步,嚴肅而鄭重地說:“抱歉,最近的流言其實是針對我的,我招惹了青雲宗的人。對方買了我的消息,然後牽扯到你了。”
對方的原意是讓他的修為提升速度被懷疑,被傅家所針對,沒想到輿論中心很快就轉移到了傅容姝的身上。
“這件事我知道了。”她嘆了口氣說,“我早就習慣了這種事情,當初明明是我們兩個人一出生就定下了婚約,也總是有人說我貪慕虛榮非要賴着你賴着江家,後來你出事了,也有人嘲笑我,說我心機算盡卻落得一場空。為什麽呢?”
“我也一直很不明白,為什麽我的努力我的劍術不為人所重視,他們只在意我的容貌,我的才情,我的地位。好像提起我的時候不提起你,我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一樣。”
“所以我從記事起就開始遷怒你,甚至可以說是怨恨。”
江意臉色發白,動了動嘴唇,只能蒼白無力地說出一聲抱歉。
“但是,江意,人總是會變的。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你也不是當年的你。我已經不像是當年那樣被言語所左右心思了,我找到了自己的劍道,我的一切都是為了堅守它。”
傅容姝抽出微明送給她的那把劍,玉白的劍身發着溫潤的微光,她垂眼溫柔地笑,眸中似是映着星辰:“我當場選這把劍的時候,在想自己是想要做一個問心無愧,坦然立于天地之間的君子。這一年來我一直沒有悟出屬于自己的劍道,近日才明白自己其實在最開始就選擇好了。”
她的劍道,是修君子之性,執劍獨立于天地之間的劍道。
如此,便不畏言語,不畏苦厄,勇而有思,視明聽聰。
江意無言地看着她,此刻心裏不再是以往的愧疚和憐惜,只覺得敬佩。
女子走在這條路上總是更為艱辛,但她走得坦然。
“明日是你我的生辰,希望可以遇上你。”她說完最後一句便先行離開了。
留下一頭霧水了赫連鳶和寧清清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
赫連鳶:“啊?什麽流言?我怎麽一點兒都沒有聽說過。”
許小秋沒管住嘴:“那你聽說過關于你的流言嗎?”
赫連鳶:“嗯?”
走了有些距離的傅容姝驀然回頭,見到了山腰上燃起了沖天的火焰。那炙熱的溫度仿佛能夠灼燒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