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赫連焰神色微動,緊緊地盯着對方:“你知道些什麽?”
庚子的聲音平靜無波:“你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我大概都知道了。”
“你們這些測算天機的人實在是讓人讨厭,這麽關心別人的家室,遭到的報應還不夠多嗎?”赫連焰哪裏還有白日裏在赫連鳶面前的乖巧樣子,看庚子的眼神冰冷又殘酷,已經想着要殺死對方了。
他并不相信庚子可以幫到他,因為這是鶴先生,大乘期的大能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天盛關于鳳凰血脈的傳說,有一段廣為人知:擁有鳳凰血脈女子降生之後,她的父母宗族都會死去。但她們可以成婚生子,重新綿延血脈。
另外一段只有皇室知曉的內容是:擁有鳳凰血脈的男子降生之後,天盛皇室的血脈就會斷絕,天盛王朝将走向滅亡和混亂。
不能夠被殺死的,是赫連焰。
他是在毒罐子裏長大的,周圍的人畏懼他,憎惡他,唾罵他,即使殺不死他也會在他的身上試驗各種死法。
他覺得這些人聒噪又無趣,只是成日地黏在自己的姐姐身邊。
最後那些人連他的姐姐都奪走了。
這是絕對不能夠忍受的事情,但他雖然有着鳳凰的血脈,卻無法踏入修行,也不能運用那份力量,對于他們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是國師出現了,他幫他登上皇位,殺了所有欺辱過他的人,還幫他找回了姐姐。
即使需要殺死所有的族人,即使需要花費五年才能把他的鳳凰血融進姐姐的身體裏讓她免于詛咒,即使鶴先生并非真心幫他,但,他有了操控別人命運的權利,還能夠再見到姐姐,這就夠了。
庚子說赫連鳶要死了,即使說的是事實,也完全地激怒了他。
庚子依然是平靜地說:“我也活不了多久,在此之前,我想要做出最大的努力。”
赫連焰:“為什麽?”
“可能是為了蒼生,也可能是為了證明自己真實地來這世間走了一遭。”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帶着些微的笑意,有了些許的人氣。
“我要怎麽相信你?”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我只需要你答應我,一定要成為修士,哪怕是練氣一層都可以,在此之前,千萬不要死。作為報酬,我會徹底置換你們二人今生的命格,讓她好好地活到最後。”
赫連焰點頭,沒有多問原因,也沒有興趣知道內情。
他的人生,從最開始,就只有他和姐姐,除此之外的任何東西都可以舍棄。
庚子的手從黑袍下伸出,那是一只膚色過度蒼白,骨骼嶙峋的手,像是屬于死者一般。他的身體狀況,恐怕比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放血補充赫連鳶鳳凰血脈的赫連焰還要糟糕。
确實是不能久活的樣子。
那只手點在他不停流血的手腕上,從指間滴落着混着藍金色澤的液體,滴在了他的傷口上。
原本流速減緩的血柱又變得快速起來,地上暗淡的陣法開始閃爍着星輝,赫連焰看見有兩顆星辰交換了位置,想要看得再仔細些,卻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庚子收回手,走出門外并且關上了門。
“不把他放在床上嗎?”有人站在他的身後問。
他冷靜地轉過身,說道:“他剛才罵我了。”卻是對于看見了傅容姝沒有任何意外。
“罵人确實是不好的行為。”傅容姝沉吟了一下,決定晚點兒自己去給赫連焰蓋個被子,畢竟是赫連鳶的弟弟,還是要照顧一下的。
她其實也是剛剛來,但不妨礙她在短短的時間裏判斷出赫連焰背着赫連鳶幹了些不太好的事。
她手裏出現了一封用符紙寫的信:“我得到了一封信,上面有大段的空白,唯獨可以看見的一段話,讓我十分困惑。而且問給我信的人,她卻不記得這件事。”
“那封信上寫滿了字,只是被天機隐去,你是沒有辦法看見的,我建議你記住那句話,會有用到的時候。”
“你來書院,似乎不僅是為了學習,而是另有目的。”
庚子摘下自己的鬥篷,露出被黑紗蒙住的雙眼和俊美病态的臉,唇邊勾起神秘的微笑:“你知道什麽是庚子嗎?”
傅容姝:“天幹和地支?”
“是,但在天幹地支的六十種組合裏,庚子是極為特殊的存在。它代表的是災禍。”
她:“沒有人或者物可以代表災禍,這屬于天命。”
庚子又把自己的鬥篷戴上系好:“啊,世人總是這麽說首先預見災禍的存在的,所以使用了較為普遍的說法。”
“你預見了什麽?”
“說出來你也聽不見,總之是很盛大的,席卷了整個月穹界的災難。你可以選擇盡快地變強,也可以選擇等洪流到來的時候乘船離開。”
庚子說完這句話之後,轉身走掉了。
傅容姝握緊了手裏的劍,仰起頭,看見了皓白的月輪,和被清風卷過的竹葉。
此時當有人枕月而眠,也當有人于林中舞劍。
景色美麗如此,便希望它長久地持續下去。
她收回視線,掐了法訣将赫連焰置于床上,又給他蓋上了被子,順道洗掉了地上的褪色的血跡。
從那一日之後,日子平靜無風地度過了三年,傅容姝即将迎來自己的第一次考核。
饒是勤學如她,看見考核內容的時候也是懵了一下。
什麽《劍修發展史》《鑄劍材料通解》之類的,先生們上課的時候有講過嗎?
她鄰座的寧清清此時已經哭暈在座位上,抽抽噎噎地抱起自己的劍匣沖過來撈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沖。
“快,趁着其他人還在蒙,我們先去藏書閣占好座位開始看書!”
片刻後,傅容姝坐在藏書閣的座位上,手邊放着一堆《劍修發展史》厚書,一堆《鑄件材料通解》,還有一堆輔助的書籍。
做成書籍的形式是為了方便翻閱和查詞彙,她只需要往不懂的詞彙上輸入靈力,就能夠看見基礎的解釋和推薦查閱的書籍。
也就是說,它們都比看見的樣子要厚。
她從容地打開了第一本,準備開始看。
“好巧,你們也來這裏開始學習課程了嗎?”不遠處座位上的人帶着崩潰夾雜驚喜的複雜情緒,和她們搭話。
傅容姝望過去,看見了許久不見的江意。
江意這一去弦月秘境,就是将近三年。不過效果也十分顯著,如今的修為都趕上她了。
人瞧着也成熟了許多。
她突然意識到,江意今年正是及冠之年。
她禮貌地點頭:“考核內容裏出現了沒有上過的課程。”而且師兄師姐們都沒有提醒過。
有些古怪。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以為是自己三年沒回來上課才掉了這麽多課程,原來大家都一樣。”江意松了口氣,覺得自己又有救了,握着書的手不似之前一樣發力。
說來也是心酸,他這三年經歷了許多事情,經歷過許多次的生死掙紮,心裏攢了很多的話想要對心愛的姑娘講,結果剛踏進書院沒多久,就被期末考核給打擊到低谷裏了。
他打敗過無數的敵人,打敗過自我,卻即将輸給一場期末考核。
傅容姝見他這副憨憨的樣子,抿唇笑了一下:“抓緊時間吧。”說完便低頭仔細地閱讀了起來。
江意立刻以十倍百倍的幹勁兒看起了書。
三個月的時光一閃即逝,傅容姝放下最後一冊書,長舒一口氣,往門外走去。
然後被門口的弟子攔住了。
他:“根據登記時間,你在藏書閣待了三個月零兩個時辰,需要參加樂修院或者畫修院的考核。”
門口竹林裏藏着的各院師兄師姐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這種經典保留項目,當然要每一位弟子都參與過才能算圓滿。
“師妹是選樂院還是畫院?這會兒過去,大抵還可以跟着上兩天課。”那弟子客氣地問。
“樂院吧。”傅容姝謹慎地選了,她琴棋書畫雖然算不上精通,也是有所了解的。
要畫出被畫院認可的畫對沒有這方面修行經驗的人來說無疑很難,樂藝就不一樣了,萬物皆有聲,她奏出真音就好了。
弟子便為她指了方向,她走過去看見江意已經蹲在往樂院去的隊伍裏,埋着頭,地上的草地都被他拔禿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引他們去樂院。傅容姝定睛一看,發現還是熟人。
“池年,我記得你不是陣修嗎?”她有些疑惑地問對方。
這人正是她當年在梅城遇上的南華弟子,對方帶着一個背着大琴的小姑娘,還說對方是南華的老祖。
她還記得琴筝的琴音,從那往後,沒有聽過比那更好的了。
“琴筝受邀在樂院當教琴先生,宗門派我來照顧她。”池年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他們倆是被掌門随手塞到青竹書院來蹭吃蹭住的。
“你是不小心在藏書閣待久了麽?确定要選樂院?琴筝的課可算不上容易。”
她點頭:“許久沒有撫琴了,希望還沒有生疏。”
江意跑過來站在他倆中間,煞有其事地道:“咱們快過去吧,能多學一點是一點。”
池年打量了他幾眼:“你瞧着沒有一點兒文人氣息,想來是沒法合格的,希望你可以受得住懲罰。”
他在梅城同江意有些過節,試劍大會遇上了還挨了頓打。
都不知道這人哪裏來的這麽大的敵意。
池年帶着他們去琴筝的課堂,甫一進去,就看見了坐于臺上正奏琴的琴筝。
江意一句話脫口而出:“三年多過去了,你怎麽好像沒有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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