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噩夢

第29章 噩夢

仿佛被一記重錘擊中,鐘暮雲身體一僵,整個人意識全無地昏了過去。猙獰的鬼王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一把将少年抱起,一個閃身來到內室,小心地把人放在床上。

他有意引出鐘暮雲不堪的過往記憶并非故意折磨他,而是為了消除隐患。

雖然鐘暮雲十幾年來意識昏沉,對于自己的遭遇沒有多少印象,但那些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其實正藏在他的潛意識裏,潛移默化地影響他的精神。

遭受過那樣的傷害,鐘暮雲的性格不該如此陽光開朗,他此時的表現其實是強撐的堅強,暗地裏隐藏着極深的危機。

修士修煉的過程其實就是錘煉神魂的過程。普通人可以用時間治愈創傷,漸漸淡忘那些過往,但修士越是修煉,神魂就越是凝實靈動,記憶也會越深刻。

這就導致了一個後果:随着鐘暮雲修為的提升,他的心理問題會越來越嚴重,性格大變,走火入魔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大。

即使前面的瓶頸都順利度過,等到他化神飛升之時,十成十也要死在心魔劫之下。這當然是雲拂曉絕不願看到的事。

他有意引鐘暮雲在小世界裏四處閑逛,又在他心情最為雀躍時驟然變臉,目的便是制造出心靈的破綻,趁虛而入。

随着鐘暮雲的沉睡,他的意識重新回到了過去的時光,變成了那個罹患不治之症的幼小孩童。

雖然得了自閉症,但鐘暮雲五歲之前的童年還是過得很幸福的。媽媽辭職在家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耐心地陪伴在他身邊。

即使從未收到兒子的回應,母親也從不放棄,總是将孩子照顧地妥妥帖帖的,語氣溫柔地和他說話。

“寶寶,媽媽給你買了新玩具,你喜歡哪個?”年輕美麗的少婦把一大堆玩具放在兒子面前,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兩三歲的小男孩板着一張白嫩的小臉,好一會才将視線轉過來,伸手拿起了魔方,自顧自地玩了起來。

中午十二點,媽媽端來了香噴噴的午餐,耐心地誘供:“寶寶,吃完飯再玩好不好?今天有你最愛的雞蛋羹和三文魚焖飯。”

滑嫩可口的蝦仁雞蛋羹,金黃的三文魚焖飯,撒上紅色的胡蘿蔔丁……紅色、金色、奶黃,都是能激起人正面情緒的暖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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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水果是一小串藍紫色的葡萄,照顧到了自閉症孩子喜歡藍色的嗜好。營養豐富,搭配均衡。

小男孩繼續擺着積木,對于媽媽的話充耳不聞。媽媽又重複了幾遍,他才将注意力轉移過來,伸手就要拿那一小串葡萄。

“不可以哦,這是吃完飯的獎勵!”媽媽語氣和緩卻堅定地拿開了飯後水果,小男孩不滿地皺起小眉頭,經過多次訓練的他還是聽話地開始吃飯。

飯後一小時,小男孩呆呆地看着牆上的挂畫,情緒突然變得異常暴躁,他跳下沙發大喊大叫,把玩具摔得到處都是。

母親趕緊過來抱着他安撫,一邊阻止兒子傷害自己的行為,一邊四處尋找刺激到兒子的東西。挂畫被取下的時候,女人的身上已經多了幾塊青紫。

下午,小男孩的爸爸回到家,一放下公文包就過來擁抱妻兒:“老婆辛苦了,寶寶今天乖不乖?”

妻子對着丈夫露出一個充滿陽光的笑容:“阿雲很乖的,飯都好好吃完了。今天還學會了兩句話,能自己上廁所了。”

“真的?我兒子真棒!”男人在妻子和兒子臉上各親了一口,換來兒子嫌棄的皺眉。

男人樂呵呵地一卷袖子,豪氣幹雲:“老婆你歇着,今晚我下廚,讓你們嘗嘗頂級大廚的拿手好菜!”

飯後,被兒子無視的男人突發奇想,鑽進了一塊長方形的海綿墊子裏cos積木:“兒子快看,爸爸變成積木俠了!”

見小男孩好奇地看過來,男人得意地哼哼兩聲,似模似樣地雙手叉腰:“我是積木王國的國王,特意來人間尋找能搬動我的勇士。小孩,你就是我一直尋找的那個人嗎?”

小男孩眼前一亮,蹭蹭蹭地跑過去抱住“積木大王”臃腫的小腿,換來對方無情的嘲笑:“哼哼……想要搬動我積木大王,你還差點火候呢小鬼!”

一番努力未果後,小正太急躁起來,手上一用力,掰下了一塊海綿。男人一呆,大驚失色地捂着胸口:“你…你居然無師自通了分解大法!你到底是什麽人?”

見招式奏效,小男孩興致勃勃地從爸爸身上掰下更多的海綿,惹得他驚慌失措地大喊:“不不不,快停下!你不能這樣對待一位尊貴的國王!”

“oh不…我的不敗神話今天就要破滅了嗎?我不甘心!我堂堂的積木大王怎麽能敗給一個小孩!”

看着向來注重形象的丈夫被兒子折騰得人仰馬翻,妻子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這也太胡鬧了!”

周末,一家三口一起出去旅游,學游泳,騎馬,爬山,投喂動物……嘗試各種各樣的活動。閑暇時,夫妻二人耐心地帶着兒子做各種學習和訓練,幫助他恢複。

在父母的關愛下,小男孩的病情漸漸好了起來,臉上開始有了笑容。鐘暮雲五歲時,除了性子有些孤僻話少,他和正常的孩子已經沒有什麽兩樣。

現實中,預感到即将發生的慘劇,鐘暮雲嘴唇動了幾下,眼角悄然滑下兩行清淚。

無盡的恐懼和無法改變現實的無力瞬間籠罩住他,他不得不回到過去,再次體會失去父母的痛苦和絕望。

殡儀館休息室,五歲的小男孩手裏捏着一個毛絨玩具,坐在黑暗的小房間裏,表情麻木。他的自閉症惡化了,并且比之前還要嚴重。

大廳裏擺放着父母雙親的棺木,旁邊的盥洗室裏,一男一女正在激烈地争吵。

女人歇斯底裏地咒罵:“姓鐘的是不是瘋了?遺産不給,還要我們幫他養孩子!老娘才不養,回頭我就把那小雜種扔孤兒院去!”

男人趕緊拉住她勸道:“你這麽激動幹什麽!我問過劉律師了,雖然公司沒我們的份,但只要咱們養着那小孩,每個月還是有錢拿的。”

女人一聽态度就軟化了,急不可耐地追問:“有多少?少了我可不幹!”

“這個數!”男人得意洋洋地一比劃,壓低嗓音道:“怎麽樣,是不是個好差事?我就說姓鐘的不能虧待了咱們吧!”

“切!”女人心中一喜,嘴上卻仍不滿足:“要我說,那死鬼就該把財産都給咱們,一家子的孤兒,把錢攥手裏有什麽用?”

“慢慢來嘛!”男人卻很想得開,寬慰女人道:“反正人在咱們手上,那還不是任咱們揉搓?等他滿了十八歲,我再找人運作一下,讓他立個‘遺囑’。到時候……鐘家的錢還不都是咱們的?”

“還是你有主意!”女人一聽眉開眼笑,立刻不住地誇贊丈夫。二人又把計劃完善了一下,這才有閑心關注到手的“搖錢樹”。

接下來的日子對鐘暮雲來說就是一個總也走不到頭的可怕的噩夢。

不同于之前的懵懂不知事,此時的鐘暮雲仿佛被困在一個殼子裏,被動地承受着外界帶給他的種種傷害,自己卻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抗和改變。

有間歇性精神病的保姆走進房間,神态和藹地将滾燙的粥一勺一勺喂進他的嘴裏,食道和胃仿佛被岩漿流過,極致的疼痛讓他恨不得尖叫出聲。

他想推開她,想跑出去求救,但意識裏的那個鐘暮雲卻只是表情麻木地承受着,一口一口将足以致命的食物吞進肚中。

見他聽話地吃完了,胖胖的保姆慈祥地摸摸他的腦袋,高興地誇獎道:“寶寶真乖,這麽快就把粥吃得幹幹淨淨!奶奶明天還給你熬粥喝!”

第二天,酷刑繼續。

鐘暮雲從沒有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滾燙的食物在胃裏翻滾、肆虐,他甚至能感受到食道和腸胃在一點點的腫脹、潰爛、出血、穿孔後組織液進一步流進腹腔,感染其他完好的髒器。

每一次呼吸,空氣穿過氣管時都能帶來極端的痛苦。他感覺自己整個內裏都在慢慢地腐爛。呼吸間,他甚至能聞到從身體裏散發出來的陣陣惡臭。

可他就是死不了。

他“不死”的秘密很快被周鄭二人發現了,好在他們足夠愚蠢,也足夠貪財,只是将有病的保姆留了下來,繼續照顧自己。

保姆其實是個善良的老婦人,不發病的時候,她總是将鐘暮雲照顧得很精心,也不在意工資太過微薄。

她的本心是好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有病,更意識不到自己發病時的行為是在虐待和謀殺一個孩子。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鐘暮雲既被她殘酷地傷害着,同時也被她無私地愛着。

既是天使,也是魔鬼。

然而,噩夢裏的保姆卻仿佛一天到晚都在發病,從未有清醒的時候。随着時間的推移,她對鐘暮雲的折磨也在不斷地升級。

被請回來的第一天,她不停地喂鐘暮雲吃東西,巨量的食物将他的胃活活撐爆後,又将他的肚子也進一步撐爆。

随着一聲炸響,食物随着血液和內髒碎片從鐘暮雲的腹中流出,保姆心滿意足地停了手,拿來笤帚把地上的食物和血水清理幹淨,嘴裏還抱怨着:“真是的,居然把飯吃得到處都是!”

第二天,她端來一盤子敲碎的玻璃,一勺一勺喂給鐘暮雲吃,臉上挂着神經質的微笑:“快吃吧,這可是你最愛的西米粥!”

第三天,她弄來一個巨大的蒸籠,直接把鐘暮雲上鍋蒸熟了,理由是:身上太髒,要徹底消毒清潔一下。

第四天……第五天……

終于有一天,保姆被辭退了。

鐘暮雲還未來得及松口氣,就突然發現日子居然比保姆在的時候還要難熬。

他看着自己像動物一樣,默默地撿起兩人随手丢下的方便面、面包機械地往嘴裏塞,渴了就從衛生間接水喝。

兩人心情好了就打包點殘羹剩飯給他“改善夥食”,有時候心情不好或者忘了,就讓他餓上十天半個月。

屋裏的床單被套早就髒得看不下去了,鐘暮雲表情呆滞地坐在仿佛垃圾堆的房間裏,不懂得清洗和整理,也沒有逃出房間求救的概念。

這些經歷雖然悲慘,卻并不足以給他造成致命的傷害。真正将他逼瘋的是巨大的、無孔不入的孤獨。

保姆雖然折磨他,至少還會跟他說話。但周鄭二人卻直接将他當成了個隐形人,連辱罵折磨都懶得為之。

每周過來打掃衛生的鐘點工更是像個機器人,連一個表情一個動作都生硬無比,一言不發地打掃完就離開。

由于無法操控這具身體,鐘暮雲連自己跟自己說話,自己找點事做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孤獨漸漸侵蝕自己的精神。

與之相比,下肢癱瘓不得不困在輪椅裏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了。

正當他漸漸絕望時,空蕩蕩的房間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嘶啞陰森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怕,下一章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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