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雲鬼

第30章 雲鬼

“太可憐了!太可憐了!真是看不下去了!”随着一個透着癫狂的飄忽不定的聲音,一個猙獰可怖的半透明鬼影突然出現在了鐘暮雲身邊。

不詳的青白色皮膚,修長纖細到詭異的身形,最大限度激發人恐怖谷效應的五官,以及神經質般的神情和扭曲的語調……

鐘暮雲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鬼影披頭散發地蹲在角落裏,擡起他略有些模糊的臉看了一眼鐘暮雲,突然傷心地小聲哭了起來。

“嗚嗚嗚……我好難過……”

哭聲仿佛指甲刮撓在黑板上的聲音,又像初生嬰兒凄厲的嚎叫,刺耳詭異,透着不可言說的陰森和恐怖。

聲音傳入耳中的那一刻,鐘暮雲汗毛倒豎,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擯住呼吸一動不動地坐着,盡量減少存在感。

鐘暮雲的無動于衷很快激怒了鬼影,他憤怒地拉長了身體,脖子從鐘暮雲的身後繞過來。鬼影青白的臉貼着鐘暮雲的臉,聲音凄厲而哀怨:“我哭了那麽久,你為什麽不來安慰我!”

鐘暮雲:“……”

雖然鬼影的語調非常怪異,但鐘暮雲卻莫名能感受到他語氣中的嗔怪和氣惱,瞬間有點哭笑不得。

這只鬼是在跟他撒嬌嗎?可自己明明不是他的戀人!

尖長的指尖戳在鐘暮雲的臉上,帶給他一陣尖銳的刺痛。就在鐘暮雲感覺臉皮要被刺破時,鬼臉更近地湊了過來,幾乎把他的臉擠得變形。

他緊盯着鐘暮雲,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我長得這麽美,又這麽楚楚可憐,你竟然能不為所動!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鐘暮雲:“……”

哥,你要不要看看您老的尊容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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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暮雲心裏大呼“卧槽”,對于鬼影的恐懼不知不覺散得差不多了,心裏只有滿滿的無語凝噎和不可思議。

下一秒,鬼影的動作瞬間讓他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鬼影一邊嘟囔着“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男人”一邊把尖利的爪子伸向了鐘暮雲的腿·間。

鐘暮雲:!!!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鐘暮雲迅速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鬼影的爪子。細瘦得超越人類生理極限的手腕冰涼、滑膩,鐘暮雲渾身一抖,表情扭曲了一瞬,有一種既想甩開他又想繼續抓着的分裂感。

鬼影乖乖地不動了,某個瞬間,鐘暮雲竟然從他猙獰的臉上看出了幾分害羞,當即有一種被雷劈的感覺。

鐘暮雲迅速松手,掩飾般地輕咳一聲,生硬開口:“你…你是什麽人?”

“我,我叫雲鬼…”鬼影羞答答地低下頭,老實交代道:“我來找我的心上人,他已經困在這棟房子裏十七年了。”

聽到“十七年”這個詞語,鐘暮雲立刻提起了心,自己被困在這裏正好也是十七年,鬼影…不,雲鬼要找的人必定就是自己了。

他叫鐘暮雲,偏偏這只鬼也姓“雲”,這二者之間有什麽特殊的聯系?

果然,雲鬼小小聲地說完話,羞澀的表情突然轉為極深的怨毒:“十七年都沒能脫困出來,實在是太沒用了,幹脆死了算了!”

話落,一只嶙峋的鬼手扼住了鐘暮雲的喉嚨,鐘暮雲一驚,連忙伸手去掰他的手,可惜雲鬼的力氣大得仿佛沒有上限,鬼手鐵鉗一樣箍在他脖領上,隔絕了他的所有呼吸。

“你…松手……”鐘暮雲嘶啞地發出幾聲氣音,便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他的手無力地癱軟下來,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雲鬼一邊毫不留情地扼住他的脖領,一邊流着淚小聲嗚咽:“心肝,我不想害你的。可我舍不得你痛苦,別怕…很快就不痛了。”

鐘暮雲無力地對天翻個白眼,雙眼緊盯着牆上的挂鐘,靜靜地等待最後一刻到來。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不知過了多久,鐘暮雲突然感到喉嚨一松,瞬間湧入的空氣讓他無法自控地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

“桀桀桀桀桀桀……”

放開鐘暮雲的雲鬼在一旁笑得打滾,好像看到了一個最好笑的笑話:“爺的小蠢貨,你真是蠢得讓人發笑!”

鐘暮雲:無力吐槽·jpg

有過差點被雲鬼掐死的經歷,鐘暮雲不知為何心情再次淡定下來,甚至有閑心打量周圍的場景。

對面挂鐘顯示的時間讓他驚訝地睜大雙眼:自己居然被雲鬼掐了一個小時,都沒有斷氣,甚至連喉嚨的疼痛都徹底消失了。

一雙青白的鬼手從身後搭在他的肩頭,雲鬼把頭壓在他的頸窩,嗖嗖地對他吹冷氣,他似有深意地說:“發現了吧?這裏并不是現實,而是你的意識空間。”

被這麽一提醒,鐘暮雲突然清醒,想起了失去意識之前的記憶:對,自己已經恢複健康,擺脫了那兩人,甚至拜了一位師父。

既然這樣,自己為什麽還會在這裏?

見鐘暮雲神色恍然,雲鬼難得正常地質問道:“鐘暮雲,你為什麽不站起來,走出這間屋子,反倒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等着那些非人的怪物來折磨你?”

恍若當頭棒喝,鐘暮雲猛擡頭看向仿佛遙不可及的大門,無比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想離開這裏易如反掌。

只要自己站起來,走出去。

想到這,鐘暮雲努力地動着仿佛格外細瘦的雙腿,卻絲毫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他随即将注意力轉到身·下的輪椅上,想用手推着它滑到門口,可那個輕便的輪椅此時卻仿佛被巨石壓住,一絲一毫也無法撼動。

鐘暮雲的表情漸漸絕望,他求助地望向雲鬼:“我站不起來!”

現實世界,雲拂曉暗嘆一聲,心裏明白鐘暮雲心中多年的陰影沒有那麽容易消除。

雖然他的一半神魂已經投射進鐘暮雲的意識空間,但那裏是鐘暮雲的主場,他此時處境如此糟糕都是他在作繭自縛。自己作為外來者自保尚且困難,想用外力改變鐘暮雲根深蒂固的認知非常困難。

事實上,雲拂曉以神魂投射進鐘暮雲的意識空間也是一件十分冒險的事。若非鐘暮雲對他毫無敵意,雲鬼要殺鐘暮雲時後者若奮力反擊,雲拂曉很有可能重傷甚至隕落。

此時,鐘暮雲的意識空間內。

“站起來!給我用腿站起來!你這沒用的廢物!”雲鬼用力鉗住鐘暮雲的手臂,沖着他歇斯底裏地咆哮。

“使勁動啊!你就是爬也給我爬出去!”雲鬼仿佛一個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刻薄妻子,叉腰數落自己沒用的老實丈夫:“我怎麽會看上你這麽個窩囊廢!”

鐘暮雲:“……”

認識到鐘暮雲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後,雲鬼很快失去了耐心。他看了看身後的房門,表情越發焦躁,幹脆粗暴地一把抓住輪椅靠背将鐘暮雲甩在了地上。

鐘暮雲摔懵了,忍着身上的刺痛用手撐地艱難地回頭。他看着失去理智的雲鬼用爪子将輪椅撕成無數碎片,心髒砰砰直跳。

下一秒,雲鬼突然湊到鐘暮雲面前,指着殘骸惡狠狠地威脅道:“看見沒有?再站不起來,輪椅就是你的下場!”

鐘暮雲:“……”

被逼無奈的鐘暮雲深吸一口氣,咬牙試圖催動雙腿,仍然毫無效果,幹脆雙手撐在地上準備爬到門外。

想法冒出的一瞬間,鐘暮雲突然雙腿奇重無比,仿佛突然變成了那只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只能等着人來救。

見此情景,別說鐘暮雲本人,連雲鬼都絕望了。他一把撲倒了鐘暮雲,壓在他身上小狗一樣受傷地嗚咽:“為什麽不行?為什麽站不起來?為什麽為什麽……”

看着對方因為哭泣顯得更可怕的面容,鐘暮雲沒來由的升起一絲憐惜,他伸手抱住雲鬼,用袖子給他擦眼淚:“別哭了。”

昏黃的淚珠滲進鐘暮雲的衣服,很快就把袖子燒出了一個個焦黑的洞。鐘暮雲低頭一看,挨着布料的皮膚已經隐隐有些發紅。

鐘暮雲:“……”

就離譜,這是眼淚還是硫·酸?他覺得自己也是有夠奇怪的,居然會覺得這只厲鬼哭得有點可愛。

“嗚嗚嗚……”雲鬼不理他,哭得越發大聲,一副根本哄不好的模樣,鐘暮雲無奈之下只好讓他哭個夠。

見鐘暮雲直男的不來哄他了,雲鬼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仿佛下定決心:“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麽壞?非要人家出絕招!”

鐘暮雲:???

鐘暮雲正一頭霧水着,雲鬼突然一抹眼淚,伸爪8了他的庫子,張開獠牙外突的嘴就把小雲雲給吞了。

鐘暮雲:“卧槽啊啊啊啊啊啊!”

鐘暮雲立馬瘋了,炙熱到近乎滾燙的溫度讓他無所适從。他拼命用手推雲鬼的腦袋,兩條腿在他的毫無所覺下開始在地上不停蹬動。

“砰!”

就在他近乎崩潰的時候,一條無比粗壯的手臂從後方甩了過來,一拳把雲鬼掄了出去。鬼影單薄瘦削的身體布娃娃般重重撞在堅硬的牆壁上。

不等他落下,車輪大的拳頭毫不留情地再次砸在雲鬼身上,将他身後的牆壁都砸出了無數道裂痕。

現實世界,雲拂曉渾身一震,神魂裂開一道口子,原本健康的面色驟然蒼白,氣息瞬間衰弱了一大截。

“雲鬼!”

藍色的血液從雲鬼滑落的身體裏噴湧而出。仿佛被一刀捅進心髒,鐘暮雲瞳孔猛地一縮,提起庫子飛跑過去抱住了他。

“你竟敢傷他!!”看着懷裏奄奄一息的惡鬼,鐘暮雲擡頭怒視着龐大無比的怪物,眼中燃起兩團駭人的怒火。

他放下雲鬼,狂吼着沖向了那個仿佛融合了無數惡心玩意的、肌肉虬結到分不出頭臉的醜陋怪物。

“壞孩子,竟然跟爸爸媽媽動手!”怪物發出一聲夾雜着男聲和女聲的古怪尖叫,遍布體表的筋脈蛇一般爆出,迎向了鐘暮雲。

這個怪物是周細妹和鄭有根的意識投影體,由鐘暮雲的恐懼怨恨和其他各種負面情緒糅合而成。由于鐘暮雲潛意識中的無力,異化融合成了這個樣子。

但……說到底,它也是由鐘暮雲的精神力量構建的。一旦意識空間的所有者擺脫了心中的陰影,這玩意看着再唬人也不過是個一戳就破的紙老虎。

随着怪物在慘叫聲中煙消雲散,緊閉的房門突然從外面自動打開,溫暖的陽光照進這個陰暗的屋子,瞬間驅散了所有黑暗。

封閉如監·牢般的房屋在聖潔的白光下寸寸龜裂,灰飛煙滅後消散無形。一片盛開着大片玫瑰的美麗花園印入眼簾。

“雲鬼……”鐘暮雲無視了周圍的變化,小心翼翼地抱起雲鬼,表情破碎:“你會不會死?我要怎麽救你?”

“你真的要救我嗎?”雲鬼可憐兮兮地問道,見對方認真點頭,他飛快地說了一句,立馬心虛地撇開視線:“那就……親我。”

仿佛被蠱惑,鐘暮雲輕嘆一聲,俯身對着那張足以止小兒夜啼的鬼臉吻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雲拂曉(崩潰):不!這個不要臉的邪鬼不是我!他是另外分出去的,和我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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