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灌頂
第43章 灌頂
被鬼差投入輪回道前，鐘暮雲最後的記憶是白衣勝雪的仙人代替自己躍入本該屬于他的輪回入口。
恍惚間，鐘暮雲有了一絲眀悟：自己那在泥沼中苦苦掙紮，仿佛沒有盡頭的噩夢般的命運，從這一刻起被這位星君徹底的改變了。
一種巨大的悲痛和感激瞬間席卷全身，鐘暮雲努力伸出枯瘦的手，似乎想要夠到那抹璀璨的星芒，嘶啞的嗓子嗚咽難言：“星君…司命星君……”
自己一介凡人，何德何能，竟勞身份高貴的星君代己受罪！
被強灌入孟婆湯時，鐘暮雲的眼睛仍舊死死地盯着司命星君消失的那處輪回入口，一個刻骨銘心到輪回都無法磨滅的信念在他心中迅速地落地生根。
找到他！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找到他！
無盡的黑暗再次湧向了他，鐘暮雲關于地府的記憶就此戛然而止。
意識再次恢複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不知為何看到了這一世隕落後的場景。
被他遠遠送走的阿雲并沒有失去記憶，而是帶着親眼目睹師尊身死的巨大創傷在域外虛空努力活了下來。他将仇恨深埋心底，克服一切困難拼命修煉，不斷地提升修為。
他看着阿雲以一騎絕塵的驚天修為殺回人間界，利用一切資源和人脈報仇雪恨。他看着他白淨的手一點點染上殺孽，所過之處布滿了仇人的屍骨和血液。
他看着他漸漸活成了鐘暮雲曾經的模樣，雖面上肆意跳脫，性情卻越發的孤傲、沉默、不茍言笑。夜深人靜時神色黯然地獨自舔舐傷口。
他看着他一步步登上高處不勝寒的頂峰，用實力打服了全修真界，無人再敢以他一半的鬼族血統說事。看着滿身傷痛的阿雲，鐘暮雲心如刀絞，卻什麽也不能做。
鬼族血脈，死而複生的經歷賦予了他對生死的深刻感悟，使得他的劍道越發強大，直至超越了所有同道。他自創的“乾坤劍式，誅滅萬法”至今仍然無人使得出。
雲拂曉力壓群雄的實力漸漸改變了世人的偏見，衆人羨慕他近乎不死的生命力，嫉妒他的超凡資質和飛速上漲的修為，甚至在修真界掀起了一股“混血熱”。
人人都想得到一個人鬼混血的孩子，或者自己得到鬼族血統。然而即使嘗試過無數種辦法，三百年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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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魂本就是死物，不可能誕生活胎，他們的努力注定是徒勞。雲拂曉是天上地下僅此一個的特例，是鐘暮雲自己用愛澆灌出來的奇跡果實。
若無鐘暮雲不錯眼的悉心教導、無微不至的看顧，若無雲拂曉無堅不摧、絕不放棄任何生機的堅韌意志，就不會有他的今天。
看着這樣的阿雲，鐘暮雲驕傲又心疼。
然後，便是轟動整個修真界的香火鑄陣。雲拂曉收集香火時，鐘暮雲尚且懵懂無知，即使之後踏入仙途，他也并不能真正明白香火鑄陣意味着什麽。
此時，恢複了畫影劍尊全部記憶的鐘暮雲看着當日兇險情景，心痛得幾乎要裂開：是怎樣的決絕和絕望，迫使他孤注一擲地用命來搏一個找到自己的機會？
鐘暮雲，你真該死！
“阿雲！”
靜室中，鐘暮雲終于在一聲大喊中醒來了。他心有餘悸地.喘.着.粗.氣，呆愣着坐了好一會，才發現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一層層的冷汗浸透了。
一夢近千年，再次醒來早已恍如隔世。
“鐘前輩，你還好嗎？”聽到動靜的陸星衍敲了敲門，不放心地在門口探頭探腦。
鐘暮雲深吸一口氣，看着進來的陸星衍，眼神變得無比堅定：“陸宗主，我前世飛升的那個上古聚靈陣，不知可還在？”
“您是說，那個強行灌頂的上古聚靈陣？”陸星衍驚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确認道：“前輩，你這是要……”
“我必須盡快恢複前世的修為。”鐘暮雲眉頭緊鎖，強忍着煩躁和焦慮道：“築基期的實力，根本不夠用。”
“前輩……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陸星衍糾結地看着他，表情變得無比嚴肅。
鐘暮雲知道他的顧慮，任何短時間內強行提升修為的方式都不可避免的有着嚴重的後遺症：輕則損傷根基，無法寸進，重則爆體而亡，魂飛魄散。
前世的畫影劍尊能夠在灌頂中活下來，撐到天劫落下，還是因為他原本就有元嬰大圓滿的修為。而現在的鐘暮雲，才不過堪堪築基，想要強行提升兩個大境界，簡直是白日做夢，幾乎等同于送死。
但鐘暮雲并不是一時沖動才做出這個決定。雖然看似異想天開，但他仔細分析後，覺得成功的幾率很大。
雖然他這一世的境界很低，但神魂卻是經過天雷淬煉後的，足以媲美化神境修士的神魂層次，這讓他能夠更好地容.納灌頂而來的靈氣。
而且前世畢竟也經歷過一次灌頂，有過經驗，這無形中又提升了一些成功的幾率。至于在這過程中生不如死的痛苦，則被鐘暮雲毫不在意地抛之腦後。
唯一讓他下不去決心的是，倘若他灌頂提升的過程中撐不住死了，會連累阿雲再次體會到死亡的極致痛苦。想到這裏，鐘暮雲的心髒再次抽痛起來。
在他尚且一無所知的時候，阿雲代替自己死過多少次，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等找到阿雲，他一定要逼着他解除傀儡符咒的效用。
“鐘前輩，你在前世的記憶裏到底看到了什麽？”看出鐘暮雲的猶豫，陸星衍想了想，決定另辟蹊徑打消他的想法。
他觑着鐘暮雲的臉色，嘗試着問道：“或許，我們沒有必要這樣做。你把你知道的事說出來，咱們一起參詳參詳。”
看着一臉關切的陸星衍，鐘暮雲心裏一動，沉吟着道：“我在渡過天劫之後，曾看到過輪回前的一段記憶……阿雲，他是天上的星君轉世。”
鐘暮雲把自己的記憶挑揀着告訴了陸星衍，直把對方聽得直撮牙花子：“沒想到阿雲居然有這樣的身份，司命星君啊！啧啧，我居然成了司命星君的發小！”
聽了這話，鐘暮雲驀得瞳孔一縮，随後飛快地斂去了表情，試探着問：“依陸宗主看，現在應該怎麽辦？”
“依我看，阿雲多半是遇到了天上的同僚，被強行抓回天界去了。”陸星衍信心滿滿地說道：“人間界不是總是流傳着這樣的故事嗎？天上的神仙思凡下界，被天兵天将抓回去受罰。”
說到這，陸星衍大着膽子說道：“我覺得我們不用太過擔心，畢竟都是天界同僚，應當不會太為難他的。”
“陸宗主的意思是，不用再管阿雲的事，袖手旁觀，順其自然？”鐘暮雲不動聲色地問，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
“當然不是！”見自己被誤會成了冷血無情的小人，陸星衍趕緊解釋道：“這只是我的猜測，萬一阿雲遇到的不是天界來人呢？咱們當然得把事情弄清楚，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陸宗主說得不錯，”鐘暮雲滿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話鋒一轉，還是道：“不管是哪種情況，擁有更強的實力才能占據主動——我已決意去上古聚靈陣。”
“我就知道前輩會這麽說！”
陸星衍苦笑一聲，肉疼無比地從随身空間裏取出一個玉盒，遞給鐘暮雲：“既然前輩如此重情重義，在下也不能吝啬——這是不死草，可保人十日內不死，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到一棵，今日便送與前輩了。”
鐘暮雲看了看玉盒，也不推辭，伸手接了過來。他盯着陸星衍看了一陣，突然微微一笑，感慨道：“陸宗主果然是阿雲的至交好友。”
“哪裏哪裏！”陸星衍連忙自謙道。
打定主意後，兩人當即動身去了陸星衍演算出的上古聚靈陣的坐标。
看着熟悉的恢宏陣法，鐘暮雲再次感慨道：“陸宗主不愧是修真界公認的衍算第一人，連這樣隐秘難尋的陣法也能找到。”
無怪乎鐘暮雲有這樣的感慨，這處上古聚靈陣原本被嵌在一塊仙界碎片上，五萬年前仙魔大戰時被魔界的天魔劈斷，碎片掉入了虛空亂流中。從此後每隔幾百上千年碎片便會擱淺在人間界，成為一個臨時的秘境。
鐘暮雲被困在陣中時，正好是在它擱淺人間界的時間內。而在它隐于虛空時，想要靠人力在虛空亂流中定位這塊碎片，所需的演算能力絕對是無法想象的。
面對鐘暮雲的誇贊，陸星衍仍舊表現得十分謙虛，客氣兩句後便回歸正題道：“前輩，待會我會将仙界碎片拖過來，固定在這個界域通道處。還請前輩盡快突破，晚輩只能勉強堅持一個月。”
“多謝陸宗主。”鐘暮雲道過謝後，便一躍進入了仙界碎片中的上古聚靈陣。随着鐘暮雲的進入，界域通道緩緩關閉。
見鐘暮雲一進去就屏蔽了內外聯系，在入口處設下“許出不許進”的結界，陸星衍一愣，也沒有多想，只當他不是為了突破境界時不受打擾。
他出神地看了看已經封閉的界域通道，暗嘆一聲，盤腿坐下為鐘暮雲護法。
該做的事都做了，應該不會出問題吧？
此時，缥缈宗求道閣，吸收完所有記憶的雲拂曉緩緩睜開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