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恢複記憶
第42章 恢複記憶
陸星衍見到鐘暮雲的時候,表情非常的奇妙,他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直接略過稱呼:“咳,嗯……你怎麽過來了,雲宗主呢?”
作為深知鐘暮雲複雜身份的知情人,陸星衍實在不知怎麽稱呼他:當成普通的子侄輩,他不敢;執晚輩禮,又實在不合适,也顯得太舔了,于是幹脆不稱呼。
自從被雲拂曉告知了真相,鐘暮雲一眼就看出了陸星衍态度的古怪,立刻猜到對方一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此時算是明白了師尊為何讓自己來找他——正如修真界流傳的那樣,兩人确實相交莫逆。
果然,鐘暮雲把事情的原委一說,陸星衍立刻将兩人迎了進去,直接動用了鎮派之寶——天寰衍星大陣推算雲拂曉的位置。
“賢侄莫擔心,陸師叔一定幫你找到師尊!”拍胸脯保證的時候,陸星衍倒是不害羞,還隐隐有點占了便宜的暗爽。
可惜,即使陸星衍浸.淫推演之術幾百年,也無法算出雲拂曉的位置,只能大致推算出對方暫且平安,并無生命危險。
“有負重托,實在慚愧!”無數次嘗試失敗後,耗盡修為的陸星衍慘白着臉,顫顫巍巍被兩個弟子扶下了祭壇,慚愧地對着鐘暮雲拱手賠罪。
鐘暮雲自然是一番好言安撫,随後,他立刻提出了另一個請求:“陸宗主,要恢複前世的記憶,陸宗主可有什麽好辦法?”
“你你你……你怎麽知道!”陸星衍瞠目結舌地瞪着他,臉色瞬間爆紅,尴尬得差點沒一頭栽到地上。
鐘暮雲神色平靜地等他緩過來,再次開口問:“陸宗主,要恢複前世記憶,最快的辦法是什麽?”
早在離開仙鬼門之前,鐘暮雲就自己解開了雲拂曉封印記憶的法術。毫無疑問,這是短時間內迅速提升實力的最快辦法。
只是讓它自然恢複必定是來不及的,阿雲現在生死未蔔,鐘暮雲迫切地想要找到他的下落,是一刻也無法等下去了。
至于什麽前世今生是不是同一人的哲學問題……特麽都這時候,誰還管得了那麽多!只要能成功救出雲拂曉,就算被前世的畫影劍尊“同化”鐘暮雲也認了!
見鐘暮雲态度堅決,陸星衍也不扭捏,沉吟了一會道:“我聽阿雲說起過,你契約的那只當康是你前世的仙元所化,與畫影劍尊乃是一脈相承,不知……”
“你是說玄玉?”被這麽一提醒,鐘暮雲立刻反應過來,馬上拿出役獸袋将當康放了出來。他雙手捧着玄玉,神識探入它體.內一寸寸地探查,終于在它的識海深處找到了一縷被金線捆得動彈不得的黑紅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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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畫影劍尊留下的一縷心魔。”看到它的一瞬間,鐘暮雲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這一信息。想到心魔的作用,鐘暮雲當即有了種柳暗花明之感。
難怪阿雲非要把這只當康留給自己,原來是這麽回事!
想到這,鐘暮雲雙眼直視着捧在手心的小黑豬,表情嚴肅道:“玄玉,為了救你爸爸,媽媽只能委屈你了。”
似乎也預感到什麽,玄玉兩只黑葡萄般的眼睛裏立刻閃出了幾點水光,它眼裏閃過一絲堅毅,閉着眼把短短的小脖頸湊到鐘暮雲面前,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鐘暮雲:“……”
就取個心魔而已,至于嗎?
把那縷心魔從玄玉體內拔了出來,鐘暮雲随手呼嚕了兩下當康的小肥肉,便放它自己去玩耍了。
捏着一縷發絲似的心魔,鐘暮雲問陸星衍要了一間靜室,毫不猶豫地将那縷半死不活的心魔納入體內。黑暗瞬間淹沒了他。
鐘暮雲在做夢。
夢裏,他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完整地體驗了畫影劍尊近千年的修道生涯。
在遇到雲拂曉之前,鐘暮雲的人生是一個标準的天之驕子的模板:生于普通的農家,六歲時遇玄道宗招收弟子,被測出單木靈根的根骨。作為萬中無一的天靈根,他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內門弟子。
二十歲那年,鐘暮雲順利築基,被掌門勝邪劍尊收為親傳弟子,成了僅次于掌門首徒寧無回的宗門核心,下一屆掌門的熱門人選。甚至,僅就天賦而言,還要高于身為“少宗主”的寧無回。
鐘暮雲和寧無回雙雙突破元嬰後,老掌門退位,已經被尊為斷岳劍尊的寧無回成了玄道宗的新任掌門。
原本不論心性、為人、修為還是潛力,寧無回都比不上鐘暮雲,但他有一樣卻是強過鐘暮雲的——他是前掌門勝邪劍尊不為外界所知的親子。
雖然鐘暮雲并沒有争權奪利的心思,但寧無回對他的忌憚和打壓始終沒有減輕過,甚至随着時間的推移越發嚴重。
老掌門在時,礙于勝邪劍尊的威嚴和未能掌握實權的考慮,寧無回還不敢做得太過分,等他坐上掌門的位置,他對鐘暮雲幾乎只剩下了面上的和睦了。
頂頭上司既想仰仗利用自己的武力,又在他立功歸來後越發忌憚和敵視,這樣的憋屈日子擱誰誰都受不了。
事實上,鐘暮雲不是沒想過離開——作為修真界公認的第一劍修,其他宗門勢力向他抛來的橄榄枝,多得他能就地搭一間柴房。
但不知為什麽,即使無數次動過離開的念頭,鐘暮雲還是選擇留了下來。
直到雲拂曉出生的那一刻,鐘暮雲才恍恍惚惚地明白,自己要等的人就是他。
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好感,他格外喜歡那個被父母厭棄的孩子,甚至尚在母親腹中時就動過一出生就把人搶回去自己養的念頭。
即使雲拂曉生來就身染鬼毒、容貌醜陋,注定命不久矣,鐘暮雲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嫌棄,反倒越發地心疼和寵愛他。
為了雲拂曉,他翻遍了數千裏的腐屍谷尋找他的蹤跡,手染鮮血只為掩蓋他體質的秘密,無數次出入域外戰場給他搜羅續命解毒的天材地寶……他像老母雞一樣,将雲拂曉牢牢地護在自己的翅膀下。
終于,在他細致入微的照看下,那個孱弱的孩童一點點地恢複了健康和容貌,他戰勝了足以将人逼瘋的鬼毒發作,忍受着艱難修煉卻幾次修為盡失的絕望,背負着無數人的惡意和蔑視……腳踏荊棘、跌跌撞撞地、一步步走上了屬于自己的強者之路。
然後,便是他帶着初長成的雲拂曉叛出師門。即使遭受無數次的追殺和暗害,鐘暮雲也沒有一次後悔過帶雲拂曉離開。
及至阿雲修為越發高深,容貌也出落得越來越驚豔,鐘暮雲察覺到自己對他的感情開始變了味。
他愛上了自己的徒弟。
随着他對阿雲的感情越來越無法自拔,他開始情不自禁地試探阿雲的反應,每一次以玩笑為掩蓋的試探之後,他都會越發唾棄自己的龌龊和無恥。
然而很快,他就不需要再糾結表白的事了。被困在上古聚靈陣強行灌頂的時候,鐘暮雲下意識的先松了口氣,然後才開始感覺不妙:自己還不能死,阿雲還沒有成長到不懼怕任何危險,還沒有遇到能代替他充當精神支柱的人,自己要是死了,阿雲怎麽辦?
他開始奮力抵抗,可惜敵人都是有備而來,有心算無心再加上寡不敵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踏上了死路。
接下來的發展讓他肝膽俱裂,阿雲竟然在自己身上下了傀儡符咒,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命。已經成為準仙人的鐘暮雲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使出起死回生的禁術複活了雲拂曉。
魂魄歸位的那一刻,鐘暮雲沖破生死的界限,看到了雲拂曉的走馬燈。
塵封的記憶被喚醒。
暗無天日的閻羅殿裏,一個鬼魂戴着手铐腳鐐凄凄涼涼地跪在堂下,聽着高高在上的閻王作下判詞:
“鐘暮雲,你肆意傳播瘟疫,致人間一千三百五十四萬八千六百七十九人身亡,如此殺孽,本該判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念你受歹人陷害,身不由己,特從輕發落,仍投入人道。”
“判你下一世親人反目、惡疾纏身、坎坷多災,一生孤苦……”
閻羅殿下,鐘暮雲的魂魄聽着閻王威嚴的宣判,麻木的眼裏閃過一絲絕望:又是這樣,還是這樣,總是這樣……
自己既然罪孽深重,為何不将他投入畜生道、餓鬼道,或是直接打入十八層地獄?為何還要讓他轉生為人,受這無盡的磋磨!
鐘暮雲只感覺自己就像那蛛網上的飛蟲,或是幹枯河床上淤泥裏垂死的小魚,任他如何奮力掙紮,也擺脫不了在備受折磨中走向死亡的命運。
令簽還未落地,一縷星芒忽得落入陰森可怖的閻羅殿中,化為一位白衣勝雪、氣質高華的仙人。鐘暮雲愣愣地看着仙人令人失神的冷淡容色,還未回過神來,堂上的閻王已經殷勤地起身迎接。
“司命星君駕臨,真是令小王受寵若驚。”閻王客氣地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臉色:“星君親身前來蔽舍……不知有何要事要用到小王?”
冷冷地瞥了一眼閻王,仙人淡然開口:“堂下可是鐘暮雲的鬼魂?他已九世凄苦,這第十世的命格,本君替他受了。”
“這……”閻王一愣,不由一陣為難:“星君可是要入世?可距離星君下次歷劫尚餘一萬九千八百年……”
“事出緊急,本君現下就要入世。”司命星君打斷他道:“煩請閻君盡快安排。”
“好……好的。”閻王眼神閃爍了一下,問道:“既是星君吩咐,小王自然照辦,只是這判詞已下,若要更改……”
“令簽未落,輪回未入,有何改不得?”司命星君不耐煩地打斷他,閻王本就有點心虛,一聽這話再不敢推诿。
眼看閻王老實照辦了,司命星君繼續滿含深意地看着他:“此人的罪責本君已替他扛了,下一世……”
“自然是一生順遂,無病無災。”聞弦而知意,閻王立刻拍着胸脯保證道:“星君放心,小王會差人照看,必不讓他再受委屈。”
見司命星君終于滿意了,閻王一邊差人将鐘暮雲帶下去,一邊恭維道:“星君真是心善,對這小小鬼魂也如此慈悲。”
“閻君過譽了。”司命星君意興闌珊地移開視線,看着不遠處的忘川河水,嘴角微微勾起一絲苦澀。
哪有什麽心善?本就是本君欠他的,仙姿玉骨的星君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