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殘殺
第十五章 殘殺
魏知白猛地站起來,拔劍護在蘇試身前。
他的手已經顫抖。
因為他自知沒有辦法帶着蘇試殺出去!
他的眼中已有淚。
如果他殺出去,就暴露了身後的蘇試;
如果他帶着蘇試沖出去,又難防被人圍攻。
即使他沖出重圍,又去哪裏找下毒之人,又該找誰來解毒?
江玉鴨、易雲天、善容申等人的視線從魏知白身上挪開,彼此間無聲地對視。
現在局勢已經發生改變,蘇試不過是甕中之鼈,而魏知白也已不足為懼……
廳中氣氛陡然一變,霎時劍拔弩張。
易雲天向江玉鴨使了個眼色,江玉鴨會意: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們已經不再需要和西蠻人聯手,這野蠻傲慢的少年,将是他們最大的阻礙!
于是易雲天夥同七十二寨手下,江玉鴨夥同金凫賭坊六個精英打手,猛然間出手,身影急迅如閃電,俱向密宗一夥撲去。
那易雲天掏出的是他那根四十二斤的狼牙鎬,這狼牙鎬非高大勇猛之人不得其用,因而江湖中,使狼牙鎬的武者寥落星辰。
那江玉鴨抽出一根燦若銀星的蜈蚣百足鞭,這鞭子由能工巧匠以銀鐵制成,一共百節,雖是金屬所制,舞動之勢,卻比皮鞭還要柔軟。柄部又有機關按鈕,一按之下,便可彈出雙排百枚倒刺,能将人的筋骨皮肉撕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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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武器專為江玉鴨量身定制,也正如其人一般,蒼白而陰冷。
那密宗少年使得卻是自臂上脫下的一串佛珠。這佛珠雖然看似普通,卻也能碎木裂石。
只見易雲天和江玉鴨聯手攻向那密宗少年,其他人各自戰為一團。
易雲天臂力雄健,一手狼牙鎬舞得虎虎生威,雙手轉換間,又見敏捷變化。狼牙鎬器重無鋒,專以猛攻,易雲天橫沖猛突,挺身而上。江玉鴨不甘人後,銀鞭流影,也舞得密不透風,将善容申步步緊逼。
善容申本就千裏迢迢趕路而來,又在與蘇試比拼時消耗不少,此時與兩人鬥了幾十回合下來,便已露不敵之态。
善容申拉緊佛珠,擋住易雲天當頭一錘,卻被江玉鴨一鞭抽中腰肢,登時旋飛出去,腰側一片血如湧柱!
江玉鴨乘勝追擊,向善容申揮出蜈蚣百足鞭。
易雲天的狼牙鎬緊跟而上,看似撲向善容申,卻突然一個轉向,一把掄向了江玉鴨。
江玉鴨敏銳撤身,卻是來不及,他大吼一聲,銀鞭脫手,整個人也跟着跌飛出去——
那一把四十二斤狼牙鎬砸在他的右臂,已将他的肩膀砸得粉碎!
“哈哈哈!”
善容申已經爬了起來,此時正靠着廳柱拊掌大笑,“好一個‘義字當先’!”
“易雲天!”
江玉鴨怒吼一聲,易雲天的狼牙鎬已來到他面前,重擊他的腦部,江玉鴨應聲倒下。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原本是兩幫人合夥對付外族人,這突然的變故,卻讓廳內餘衆陷入混亂的厮殺之中!
魏知白見到有落單之人,伸手按劍,欲出列格殺之。
蘇試道:“住手。”
魏知白踟蹰,又向前一小步道:“可是……”
蘇試道:“住腳。”
魏知白委屈道:
“為什麽不讓我殺?”
“為什麽要殺?”
“因為這些人都對師父圖謀不軌!”
“非殺不可嗎?”
“……”
魏知白低頭陷入了沉思。
……
人,已經倒下。
滿廳呻吟,一地喋血。
人,又站了起來。
衣衫破爛,濺一身血,配着他慘綠的臉,仿佛地獄中的修羅。
易雲天很得意,雖然他自己折了四個兄弟,但在那蠻族少年轉入劣勢之際,他抓住了時機,幹掉了江玉鴨。
他現在已經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
他早已看穿魏知白武功最大的弱點。這少年雖然劍法奇谲,卻內力薄弱,只要能躲過一劍,就不足為懼!
人,在喘息。
密宗少年躺在地上,渾身是血。他側身咳嗽,咳出的血,噴在地面。
他似乎已經受了很重的內傷。
易雲天向着少年走去。
十來個蠻族漢子
,已盡數倒斃,僅剩那個叫十地的,斷了一臂,仍然護在少年身前。
十地對着易雲天發出怒吼,神情猶如垂死之困獸。
易雲天停下腳步,神情帶着高貴的憐憫。
善容申躺在地上,一手捂住流血的傷口,發出艱難的喘息聲。獸一般的眼睛,在燭光中發出翡翠般的冷光。即使瀕死,他看起來也仍像是一只驕傲的豹子。
靠着自己摸爬滾打,奮鬥了大半輩子,才終于在年近五十時坐上七十二寨總寨主的易雲天,平生最不喜這些生來在錦繡窩裏的什麽少爺公子少主。
江玉鴨年少成名,一手蜈蚣百足鞭在江湖榜上排名十六;
而易雲天使一手四十二斤狼牙鎬,至今在江湖榜上不過位列十七。
江玉鴨十七歲便成為楚城第一賭坊金凫賭坊的東家;
易雲天十七歲的時候,寒冬還在睡橋洞。
此時,他俯視着善容申,張開雙腿,指着自己胯/下道:
“這就叫‘鬼門關’,你要是能爬出‘鬼門關’,我就放你一馬。”
十地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已經漲紅。
“好。”
善容申躺在地上,向十地伸出手。他仍然在流汗,冷汗。他看起來虛弱得已經無法行動。
“少宗主!”
十地的臉色又開始發白,眼眶卻發紅。
“扶我起來。”
善容申冷冷地道。
十地用獨臂将善容申扶起來,扶到背上,看來似乎要将他背起。
易雲天已将雙腿張得更大了些。
善容申用雙手攬住十地的肩膀,卻猛地一口咬住了十地的脖頸!
鮮血,噴湧而出。
咕咚咕咚咕咚……少年像野獸一樣吞食着血液。
易雲天臉色悚然而變,他畢竟是經驗老道的老江湖,也曾聽說過密宗功法,十分之邪門。
他立刻掄起他的狼牙鎬,而少年從屍首上擡起了頭。
易雲天看到了少年的眼睛,已經由碧玉轉成了赤紅。
這是他的最後一眼。
他的世界猶如滅了燈,化為一片漆黑。
善容申已站了起來,鮮血滴下他的下颔,又順着他的脖頸流到胸膛。
他那眉目高深的英俊的臉,顯現出一種峥嵘又谵妄的微笑來……
這才是真正的阿修羅。
七十二寨的土匪轉身欲跑,又紛紛在慘呼中撲倒在地。
佛珠滴血,善容申轉過身來。
赤紅的雙眸凝視着蘇試。
若想使出《大日經》五品以上的功法,必須要以血祭。
善容申此前不過使出了七八分實力而已。
現在,充沛的內力已經将他破敗僧袍上的血跡蒸幹。
魏知白的脊背繃緊,神經幾乎疼痛,他的每一根肌肉都蓄勢待發,随時準備和眼前的少年拼命!
蘇試卻端起茶杯,有氤氲茶煙飄起。
他敬善容申道:
“你請我喝了杯熱茶,現在也讓我請你喝一杯。”
他屈指一彈,那茶杯就平穩地飛了出去,善容申一擡手,剛好從半空中握住茶杯。
善容申的面色倏然一變,只因在茶杯飛行的瞬間,杯中的茶水已逐漸沸湧。
現在,茶水也仍在他的指間沸騰!
莫非,“一枝花”竟同時擁有火系內力和水系內力?
然而這兩種內力難道不是相克的嗎?
善容申低頭嗅了嗅,
茶杯很燙,他低頭吸了一口茶。
吸完後他的臉色已經開始變黑,變臭。
他呲着犬牙瞪視着蘇試:
“茶裏沒毒!”
蘇試取了盞新的茶杯,為自己倒了杯新茶,淺抿一口,才微笑道:
“我幾時說過茶裏有毒?”
善容申的面頰抽了抽,他低頭看看桌上的那口血,才道:
“……你用內力逼出一口鮮血,讓我們誤以為你中毒,讓我們對你掉以輕心,而後便可坐山觀虎鬥……這一切,都是你的毒計!”
“……”
蘇試但笑不語。
善容申捏碎了酒杯,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