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征服欲
第16章 征服欲
席間氣氛雖然怪怪的,但總體還算是和諧,這主要功歸于多多。多多這孩子在不熟的人面前不聒噪,但偶爾冒出一兩句就能逗得大人忍俊不禁。
點菜的時候蕭珠然讓聞敏來點,主要是考慮到多多可能有忌口。聞敏也沒敢多點,還是以實惠清淡為主,倒是她點完謝炎又噼裏啪啦加了好幾個貴的。
“章尋你還看不看?”謝炎把菜單擺過去,章尋說:“你們定吧。”
他哪還有什麽好胃口,全讓聞銳鳴給攪了。誰知道這個聞銳鳴一脫離合同就變得這麽大膽,敢拽他的手不說,還敢逼他道歉。
雖然他的确是有錯在先。
菜陸續上桌,多多老老實實吃飯,夠不着就自己跪在椅子上去夠,也不麻煩大人,一看就是個特別讓人省心的小孩。但他畢竟才四歲,又從來沒見過這麽多好吃的,沒吃幾口就用肘碰碰旁邊的手,輕聲喊:“媽媽媽媽。”
聞敏在忙着回答蕭珠然的各種問題,對方挺關心多多的腎病,問得很細致。聽到兒子叫自己,她把頭低下去:“怎麽啦?”
“媽媽你快吃呀。”多多抱着碗,裏頭堆得像座小山,有他自己夾的也有其他人給他夾的,“我這裏有,我這裏全是好吃的。”
“不用,媽媽自己夾。”
“嗯嗯。”多多使勁點頭,“我們多吃一點。”
謝炎沒管他們,只顧跟章尋說話,但手裏的蝦剝好,随手就扔進了小孩碗裏。
“對了章尋,你那個新節目什麽時候開演?”
“下個禮拜。”
謝炎點點頭,十分平常地說:“還是老規矩,我包二十張票。”
“謝了。”
沒過一會兒章尋起身出去,他走得突然,蕭珠然小聲笑道:“尋哥不會是結賬去了吧?”
“結就結呗。”謝炎蠻不在意地挑着魚刺,“他賺那麽多錢,他老子又那麽有錢,一頓飯算什麽。”
“老爺子的錢跟他又沒關系。”
“嗨,親父子哪來的深仇大恨,再說将來老爺子百年之後不也是全給他?白給的他總不會不要吧。”
“我看不好說。”蕭珠然分析,“尋哥這個臭脾氣,搞不好真能把老爺子的錢全捐給慈善機構。”
“那章浩那個兔崽子也不能同意啊,你說是不是。說起那個兔崽子我就來氣,上回以他哥的名義訛我一輛摩托車,我到現在還肉疼呢。”
“章浩确實太不成器了,整天滿腦子逃課開車打球,一件正經事不愛幹。”
兩人旁若無人地讨論,一聽就是把章尋當家裏人,操心操得狠。聞銳鳴靜靜地坐在一旁,等章尋回來以後,目光停留在他臉上片刻。
不知道為什麽章尋反而将眼光移開。
他的位置跟多多挨着,一低頭,突然發現碗邊多了只紙飛機,是用餐巾紙疊的,所以軟塌塌的沒有型,拿也拿不起來。
他看向身旁的小孩。
小孩跪在椅子上,臉也就巴掌大,吃飯吃得額前出了好多汗,皮膚也紅撲撲,所以顯得格外生動。
“不是怕我嗎。”他用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音量,輕描淡寫地問。
多多伸出一根手指頭,把紙飛機往他面前戳了戳。
“送我?折得不錯。”
聽到表揚的多多膽子立刻大起來,羞澀又自豪地補充:“舅舅開過飛機,是他教我的喔。”
小孩子說話确實有誇張成分,身為舅舅的聞銳鳴只不過是坐過飛機,到他嘴裏就成開過了。
章尋看向兩人之隔的聞銳鳴,聞銳鳴搖了搖頭,“多多不要胡說。”
“是真的嘛。”多多縮脖子,“舅舅開過飛機,舅舅是英雄。”
聞銳鳴目光回到章尋:“他以為當過兵的都是英雄。”
章尋沒說什麽,淡淡将視線收回。
吃完飯服務員把賬單拿進來:“請問哪位結一下?”謝炎瞠目:“章尋你沒結啊?那你剛才消失那麽久幹嘛去了。”
章尋微挑眉尾:“有珠然在我為什麽要結賬。”
“說得也對,”謝炎十分受用地咧嘴,“畢竟是我女朋友,哪有讓別人給她買單的道理。”
還真是好糊弄。章尋想站起來,多多十分自然地抓他小臂,像小猴子一樣從椅子上溜下去。章尋想了想,把那只紙飛機收了起來。
下樓時聞敏一再道謝,不光謝這頓飯,還謝謝章尋雇弟弟當保镖。謝炎從旁瞧着章尋那一臉冷淡中透着尴尬的表情,笑都快忍不住噴出來了,在扶梯上扭頭低聲:“內疚不?難受不?人家還拿你當大恩人呢。”
章尋皺了皺眉,真想找團棉花把他嘴堵上。
到一樓他們就該去取車了,聞敏他們則要去坐地鐵,蕭珠然舍不得多多:“姐姐送你們吧,地鐵多擠啊。”
“坐不下吧?”
“兩輛,分開坐。”章尋淡聲,“我的車在B2。”
謝炎說:“我的車在馬路對面,不好掉頭啊,誰跟我過去?”
蕭珠然手都牽着多多了,多多和聞敏自然是跟他們一輛,聞銳鳴沒得選。跟章尋一前一後走進直梯,他們一言不發,仿佛互相都希望對方最好別出現在眼前。
這回沒有誰是保镖了,章尋自己開車。
拉開副駕的門,聞銳鳴見座位上有個禮品袋,正想拿到後排,章尋眼睛沒看他,但打斷他的動作:“給你的。”
聞銳鳴挑挑眉,拿起小巧的紙袋,發現裏面是塊表,跟在巴黎看的同一個牌子。
地庫光線很昏暗,所以也不太看得清章尋的表情。
章尋開着車,臉往旁邊側了側,語氣略微帶着懶散:“給你三個月工資你認為我在收買你,侮辱了你的人格。換成表呢,同一個價碼,意思就大不相同了?”
“老板客氣,這麽好的東西我不能收。”
禮品袋被他擱在一旁。
開出地庫,眼前一片豁然,章尋微微眯眼:“聞銳鳴你這人怎麽這麽固執,就非得聽我一句對不起?”
“我只是希望你能尊重我。”聞銳鳴語氣語調都很平穩,這有賴于他在部隊開了幾年的槍,手穩心更穩,甚至都顯得有點兒氣定神閑,仿佛勝券在握。
章尋握緊方向盤,臉部肌肉抽動了一下,沉默地思考自己要不要把這男人從車上扔下去。
誰知這時聞銳鳴忽然轉頭,一伸手取出那只章尋先前下樓直奔沛納海門店買到的腕表。
“是這麽戴嗎。”
戴好後聞銳鳴揚起左手,棕色皮帶、黑色表盤的Radiomir在他腕上。
說來也怪,好幾萬的表也不算便宜了,樣子也霸氣沉穩,居然完全被他氣場壓制,絲毫沒有搶到任何風頭。
“你什麽意思?”前方變紅燈,章尋一腳踩下剎車,瞪着聞銳鳴,“剛才不是還不接受嗎。”
“一人退一步。”
章尋一咬牙,閉了閉眼:“好吧,我不該懷疑你會出賣我。”
聞銳鳴低頭笑了笑,端詳着手表,輕微摩挲表盤的鏡面,手感很好。
“嗯,道歉收到。多謝老板的這份禮物,我會好好珍惜。”
章尋頭都氣痛了,送完他以後回到家,胸口卻不覺得憋悶。
說實話他還沒被人這樣逼迫過,但聞銳鳴占着理,方式也并不野蠻,并且懂得見好就收。更重要的是,這種水準相當的較量激發起男人天生的征服欲。
想起在商場頂層聞銳鳴抓自己手,章尋低頭轉了轉手腕,坐了會去換衣服,從兜裏摸出買表的小票,揉成團狠狠扔進垃圾桶裏。
聞銳鳴怎麽又開始叫自己老板了?誰是他老板。
接下來幾天,章尋緊鑼密鼓地在為登臺做最後準備。這回是大舞臺加大制作加豪華班底,半點都不可能馬虎,也不能為任何事分心。
連續幾個晚上他都練到淩晨才休息,白天兩杯黑咖啡打底,中午也只吃雞胸肉一類優質蛋白,就是為了保持身材的最佳狀态。
謝炎聽說他過這種苦行僧的日子,演出前一天晚上特意來找他,兩人開車到一家沙拉店聊了幾句,也算是放松吧。
“你都不知道蕭珠然這女人有多誇張,那天她不是留了多多媽的電話號碼嗎,回去就加上好友了,昨天還跑到醫院去了趟,說是去鼓勵多多。真是愛心泛濫,沒治了!”
章尋往他臉上懶懶地一撇:“那你車上那些水果是買給誰的?”
“我——”謝炎嘴硬,“我買給我自己,我補充維生素C!”
“但願你別補得流鼻血。”
“……”
過一會兒,謝炎又說:“明天的票我給了多多他們三張啊,跟你說一聲。”
章尋皺眉:“你給他們幹什麽?”
“怎麽不行啊,你不會是瞧不上他們吧,誰來給你捧場不是捧?沒必要單單膈應他們吶。”
“不是。”章尋淡淡地否認,“我沒瞧不起他們。”
“那你還問個啥。”
算了,跟這人也聊不出什麽花。況且這确實不是介意,他主要是不太想見聞銳鳴。
演出在晚上八點,七點聞銳鳴就帶着他姐跟多多出現在劇場門口。蕭珠然親熱地叫聞敏“敏敏姐”,又捏多多臉蛋:“咱們去後臺看看尋哥,他這會兒應該已經換完裝準備上場了。”
“會不會打擾他啊。”聞敏哪去過後臺啊,忐忑極了。
“沒事兒。”蕭珠然一看就經驗豐富,“咱們就隔老遠給他打打氣,也不跟他說話。”
從場地側門進去,後臺亂成一鍋粥,但又亂中有序,場務、編舞、燈光、音效、演員各司其職,人人臉上都一副肅穆緊繃的表情。章尋靜立其中,半低着頭閉目養神。
他今天的演出服是定制的,有點暗黑卻又很飄逸。柔軟素淨的上衣在黑暗中發出深藍色的光,腰間系着兩指寬的斜紋緞帶,顯得他腰格外細,但又沒有半點陰柔感,只增添了這個人的張力和故事性,配上他那張不可方物的臉,還沒開場就已經有奪人眼球的效果。
“舅舅,”多多晃腿管,“舅舅?”
聞銳鳴猛地回神,低頭問:“怎麽了。”
“我想尿尿。”
離開始還有半小時,觀衆有的已經陸續入場。帶多多去完衛生間再回來,入口處忽然一陣騷動。
趙曉波帶着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到觀衆席,徑直坐在了第一排正中央。
聞銳鳴沉下臉,回後臺找到姐姐聞敏,把孩子交給她:“顧好多多,看完演出就直接走,不用等我。”
聞敏擔憂地看他一眼:“有工作要忙?”
“嗯。”
“注意安全。”
她走了以後聞銳鳴過去拍拍章尋的肩。章尋睜開眼,發現是他,臉色浮現一絲不自然,“有事?”
“趙曉波來了。”
章尋沒有絲毫意外:“早就猜到他會出現。”
周圍人來人往,環境十分嘈雜,聞銳鳴跟他一個站一個坐,為了聽清所以臉離得很近。
聞銳鳴問:“你不怕。”
“怕有用嗎,怕也躲不過去。況且外面那麽多觀衆,他好歹是個有頭有臉的生意人,不至于當場發難。”章尋頓了頓,音量變得很像自言自語,“再說還有你在。”
“你說什麽?”
“好話不說第二遍。”
聞銳鳴看着他。那張冷淡卻又勾人的臉上,長着張比石頭還硬的嘴,但就是莫名讓人讨厭不起來,甚至甘心為他做很多事。
不過聞銳鳴不是什麽慈善家,更不是會俯首稱臣的類型。
“我出去幫你看着他。”直起腰杆,聞銳鳴說,“結束後停車場見。”
“停車場見幹什麽?”
“重簽合同,薪水翻倍。”
“你這是勒索。”章尋仰脖瞪着他,他手腕背在身後動了動,“這叫務實,老板。有事随時給我打電話。”
什麽務實,根本就是趁人之危提高價碼。
章尋眼睜睜看他往外走,只見他走到半路,轉過身來擡起左手,對自己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腕上的表微微反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