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機器
機器
警方成功将項潭逮捕,幾人跟着去局裏錄了口供。
危盡之錄完出來,看見棠韻正倚着牆和一位女警察聊天。
他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等待其他人,放空的時候又想起雁渚的傷口。當時危盡之跟着雁渚去救護車前檢查傷口,雁渚把袖子撩起來,小臂上是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最後縫了很多針。
危盡之問起,雁渚說是不小心劃到了。
“在發呆嗎?”棠韻挨着危盡之坐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危盡之回過神來,收起思緒:“嗯。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完全沒事。”棠韻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和你說點正事。”
危盡之面對棠韻坐着,集中起精神:“你說。”
棠韻神情帶着幾分嚴肅,說:“我們原本說的是得到名單再計劃下一步,但現在已經完全被打亂了。我剛剛打聽到,他們明後天要去搜查項潭的另一套住宅,我們得抓緊時間。”
“非常巧合的是,我之前和你們說過的那個警察是這個案件的負責人之一,她同意讓我們進去,給我們一個小時的時間。”
危盡之問:“明天嗎?”
“對。”
“好,那等會咱告訴他們一聲。”危盡之目光誠摯,“辛苦你了,棠韻。”
棠韻語氣輕松,笑着道:“小事。”
危盡之心中有些感慨,從上學期一直忙活到寒假快要結束,這件事終于要結束了。
Advertisement
只要明天能找到機器,并且拆除核心零件。
翌日清晨。
項潭的這套住宅位于偏遠郊區,他們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地方。
是個占地面積很大的平層,和項潭市區那套房子的裝修風格相同,追求複古美。周圍已經用警戒線圍了起來,有幾個警察在這守着,但斜對面那片草地上的警察人數更多。
棠韻朝坐在門口的短發女警察打招呼,喊了聲:“周琳。”
周琳聞聲站起來,她的目光聚在棠韻身上,片刻後挪開,把身後的那扇門打開。
“一個小時。”周琳給每個人發了一雙一次性手套。
“絕對守時。”棠韻向她保證,順便問了嘴,“那邊是什麽情況?”
周琳掃了眼遠處,道:“那棵樹旁邊挖出了一具屍體。”
“相信我,項潭會給你們很多驚喜的。”棠韻笑着同她擦身而過。
危盡之在進門後着實感受到了驚喜。周圍的牆面上挂着滿滿當當的鐘表,還有幾臺落地鐘表立在角落,它們排列得異常整齊,甚至是按大小排好的。
他只能說項潭的收集癖好在金錢的幫助下達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程度。
“草,項潭不會是真有什麽病吧。”文以康感慨出聲。
危盡之語氣真誠:“不好說。”
雁渚注視幾秒牆上挂着的各種款式的鐘表,随即道:“我們分頭去找吧。”
“行。”危盡之同意道,雖然是平層但是屋子裏面很大。
大家同意過後便在客廳分散開。
危盡之随意選了個方向,經過一個幾米的長廊才到達開闊空間,正前方是一扇門。他握住門把手,将門打開。
這是一個類似于工作間的地方,擺滿了各種器械,地上有很多木屑,還有把鋸子埋在其中。這和客廳那滿牆的井然有序的鐘表差了不止一星半點,項潭可謂是愛憎分明。
危盡之小心地扒拉着那些器械,看見牆面還敲了敲,全是實心的,什麽也沒找着。
十五分鐘後,大家聚在客廳,都表示沒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危盡之猜測道:“會不會在市區的那套別墅裏,項潭放火是為了把機器一起毀了。”
棠韻說:“說不定呢。”
“如果這裏找不到,我們只能再回到那。”雁渚沉思片刻,目光又一次落在那些鐘表上,“我錄完口供出來,看到有位警察手上拿着一個袋子,大概是從項潭身上搜出來的物品。”
雁渚回憶道:“裏面有一塊金色懷表,表盤周圍雕有一圈花紋,表盤裏面也有,只不過是紅色和綠色,指針類似于鑰匙形狀。”
“或許我們可以找找屋內有沒有相同設計的。”
“好。”危盡之記起那次在書店看到項潭的時候,他胸口口袋露出來一小截金色鏈子,原來是塊懷表。
棠韻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還有四十分鐘,抓緊。”
幾人分工合作,一人看一面牆。
危盡之從最上面的部分開始看起,不得不承認每一面鐘表都非常精美,一看就價值不菲。
他忽然想,項潭會不會以為擁有很多鐘表就能擁有無盡的時間。
危盡之看到倒數幾排的位置時,聽見文以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這個背面的花紋好像雁渚形容的那種。”
衆人看向文以康,他站在一臺很大的落地鐘旁邊,正努力往牆邊擠着看背後的圖案。
大家聚過來以後,文以康将櫃門打開,下意識地拽住正在走的鑰匙形狀的秒針,沒成想直接給拔了出來。
“我......這......”文以康腦子裏開始想需要賠多少錢的同時,旁邊的牆面動了。
牆面打開,露出一段向下的樓梯。
危盡之愣了幾秒,随即對文以康說:“厲害啊。”
“哈哈。”文以康試圖把指針安回原位,未果後便放在一旁。
大家互相對視一眼,便順着樓梯往下走。
到達最底端,幾米長的狹窄道路的盡頭是一扇鐵門。
雁渚走在前面,試着拉了下門把手,直接将門打開了,露出裏面的一角,但看不清裏面是什麽。
危盡之說:“他甚至沒安個密碼門。”
他還以為得站在這解密二十分鐘呢。
棠韻補充道:“太自信了。”
雁渚半個身子在門內,摸索着牆面将燈打開。裏面很幹淨,是标準的實驗室構造,正中央立着個幾乎快觸碰到天花板的機器。
文以康看着那臺機器,由衷道:“我草。”
雁渚看了眼時間,轉頭問郭武:“你會組裝和拆卸機器嗎?”
郭武點頭:“學過一點。”
“那我們來拆裏面的核心零件和物質,其他人在周圍找相關信息,可以嗎?”雁渚迅速分配好任務,轉頭詢問大家。
“行,開始吧。”危盡之利索地往旁邊的桌子那走。
“沒問題。”棠韻回答。
危盡之從桌面開始找,他小心地繞過那些試管和燒杯,有些裏面還有液體,顏色看起來很詭異。
他發現自己最近好像老是在找東西,并且從中培養出了一種直覺。
有一堆紙上寫的是實驗數據,全是化學符號和數字,危盡之迅速略過。
後來他找到一份文件,內容是天奚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開采計劃,裏面有保護區內富含的物質,還标有詳細的預估完成時間。和這份文件擺在一起的那份是風險預測。
危盡之覺得這兩份應該有用,便在桌上找了個位置放着。
還剩最後十分鐘的時候,雁渚那邊弄完了。
危盡之回頭看見地上有幾個奇形怪狀的零件,三四個長得像石頭的透明東西,以及一塊黑色的板。
雁渚從梯子上下來,環顧四周後道:“應該可以配出試劑把這些銷毀。”
在雁渚撿起那些透明的東西以後,棠韻問他:“這些東西能讓我們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雁渚注視着她:“已經不可逆了。”
“一點......一點可能也沒有嗎?”棠韻的聲音有些抖,她眼底翻湧着難懂的情緒。
“嗯。”雁渚輕聲回答,随即走向側邊的實驗臺。
棠韻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忽然猛地擡頭:“向整個宇宙發一條信息呢?”
雁渚把手裏的東西放下,轉身看向她,随即又看了看危盡之。
他最終道:“可以,但需要一點時間。”
棠韻急忙道:“你先弄,我去争取時間。”
她說完便沖向門外。
雁渚找了個工具,從那臺機器上又拆了些東西下來,便蹲在那搗鼓。
危盡之看着她消失在暗色中的身影,輕輕嘆了口氣。
一直安靜着的文以康湊到危盡之旁邊,手裏拿着藍色文件夾板。他遞給危盡之看,說:“你找到了什麽?”
“項潭開采自然保護區的計劃。”危盡之接了過來,“這是什麽?”
危盡之看着表面那一頁,上面印有很多日期。
文以康說:“啓動機器的時間。”
危盡之随意地翻看着,忽然發現第十七頁中一堆數字裏有一行寫着的是字。
“2014年9月8日,機器運行時發生故障。”
危盡之大腦空白了一瞬,那是他重生的時間。
他定在原地半天,然後在雁渚旁邊蹲下,小聲說:“機器在9月8號啓動的時候發生了故障,我是在那天重生的。”
雁渚忙碌的動作頓了下,随即笑着看向危盡之:“看來你找到了答案。”
“是嗎?”他愣愣地問。
“我想應該是,盡之。”雁渚語氣溫和,“這臺機器有些不穩定,能量轉換做得不是很好。”
重生的原因找到了。
沒有想象中的稀奇古怪,也不是任何人的陰謀。只是一次意外,自己的命運從此逆轉。
他一直覺得這是老天爺給的餡餅,擔心自己需要付出什麽代價,現在這樣反倒松了口氣。
危盡之覺得自己放松了不少,便不再去細想,反而看起雁渚組裝東西來,問:“這是什麽?”
雁渚解釋道:“一臺微型的信息傳輸器,它傳出的信息能夠抵達宇宙三分之二的地方,只不過需要些時間。”
兩人說話間,棠韻回來了。
她來不及調整呼吸,直接道:“可以了嗎?”
“嗯,但是只能發一條。”
“一條也行,夠了。”棠韻來回踱步,她不知道要怎麽将過去的回憶和未來無法擁抱的每一天表述清楚。
棠韻知道自己消失後小蜜蜂肯定會沒日沒夜地守在那個又醜又貴的射電望遠鏡前,試圖在宇宙信息的深海中打撈自己的消息。
她解讀一條,失望一次,周而複始。
她不想讓小蜜蜂一直等自己。但小蜜蜂是個倔脾氣,她可能會守到死亡降臨的那一秒。
她本該成為最享譽盛名的天文學家,下班後繞遠路去吃喜歡的冰淇淋,和相愛的人約會、拌嘴,吐槽着電視裏無聊的片段。
她的人生不該是枯燥而沒有希望的,她明明是最亮的那顆星星。
棠韻蹲在地上,早已淚流滿面,她擡手擦拭淚水卻發現擦不完,整個人都在抖。
她最終說:“1765900024406108。發這個吧,發這個就可以了。”
這是她們之間約定的暗號。
沒有人問棠韻這是什麽意思,大家都安靜地待在旁邊,雁渚在機器上輸入了這串數字。
按下發送前,雁渚對她說:“信息可能要經過幾百年或是上千年才能到達你原來的世界,或者無法到達。”
棠韻堅定地說:“沒關系。”
“好了。”
“謝謝。”棠韻慢慢站起來,往外面走。
雁渚發完後把機器拆開,全部搬到實驗臺上。
十幾分鐘過去,那堆破壞世界運行軌跡,将永不交疊的線纏在一塊,又讓人支離破碎的物質溶解為一灘液體。
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