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噩夢
4.噩夢
3.4
開完會後,海威爾便讓人自由活動了。
羽繪帶着望羅兜到了上船的地方,帆布吹響着風,是白橡號自娛自樂的清唱。
海綿寶寶的伴奏曲。
經典的“我準備好啦!”
“唱得不錯。”
羽繪誠懇的表揚。
“感謝路德維西小姐的誇獎。”白橡號暫停了自己的演唱會,“您來找我是對航線有什麽問題嗎?”
“唔,航線的事,海威爾先生會去煩惱的。我是為了我的一個朋友。”
羽繪托着下巴,“它和你一樣,是從物品所轉變的天賦者。”
蹲在她身邊的暹羅貓隐隐覺得不太對。
但它沒有證據。
“哦?”大概是因為在海上,很少見到“同類”,所以聽羽繪這樣說,白橡號顯而易見的提起了興趣,“它和我一樣是船嗎?”
“事實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它是什麽東西。當它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它就已經是另外一幅樣子。”羽繪點了點頭,“我有理由懷疑它不喜歡自己本來的樣子,所以連本質也改變了。”
白橡號的帆吹了吹,覺得有點被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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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它也是改變了自己向外展示的模樣的天賦者。
“說不定只是為了方便呢?”白橡號用着自己的思考方式,“唔……也有可能像我一樣,是因為寄托着他人的情感才從中誕生了天賦——像是付喪神一樣,只不過它承載的情感太過劇烈,甚至扭曲了它原本的形态。”
輪船輕描淡寫地說着像是秘密一樣的東西,“我會誕生思考的能力,也是因為船長沉沒在無垠海之前是那麽強烈的渴望活下去,這種感情共鳴了我。而共鳴的起因,是他對于大海的每個角落的探索欲望,而他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所以白橡號可以在白霧籠罩的海中自由穿行。
那是船長對于海洋的渴望的真實反應。
“我理解了。”
羽繪點頭,“看來白橡號你很喜歡船長呢?”
帆布上的五官變成了波浪形,很顯然被她說中了心情,有一點不好意思。
“船長是很好的人,如果不是無垠海的事,他本來已經決定了探險到他退休,然後他把我買下來留作紀念,我們一起慢慢養老。”
排布晃了晃,“現在只剩下我啦,不過我會替船長留下他的故事的!這也算是船長的心願!”
“真羨慕你們深厚的感情啊。”羽繪毫不吝啬贊美的語言,“那麽,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像你這樣特殊的天賦者,有可能‘人造’嗎?”
“不是簡單的許願,不是刻意的培養感情,而是批發,量産,”她的眼中倒仰着帆布,“像是流水線制作的産品。”
“不可能!”白橡號情緒激烈的反駁她,“物品都是寄托着感情才能夠誕生天賦,難道人類連自己的心都能夠用來批發嗎?”
路羽繪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望羅的身上,但她很快就看回了帆布,沒讓雙方注意到她短暫的走神。
“人類當然做的出這種事。”
她斬釘截鐵。
“你和深海科技有着合作,卻不知道他們的本質嗎?”
“海威爾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白橡號短暫的猶豫了,“而且他告訴過我,就算他們看起來像是在做壞事,他們最終的目的也一定是人類的未來。他在我的船上,我能夠感覺到他沒有說謊。”
人類的未來。
是全體人類的未來,還是某一個人類的未來?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對于海威爾的陳述來說都不算謊言。
路羽繪幾乎在瞬間就理解了為什麽深海科技的負責人是這個男人。
以她對這個無盡加班的世界的憎惡來說,她不應當會覺得任何一個領導有優點。
尤其那是深海科技。
但在面對海威爾的時候,他卻不由自主的覺得他是個面善的人。或許在那個照面,她其實已經受到了影響。
“可能吧。”
羽繪沒戳破白橡號美好的幻想。
在結束了這個話題之後,他們又讨論了一些其他的,輪船對海上文化非常向往,無論是海賊◎還是加勒◎海盜,它都能侃侃而談。
顯然這是它自述當中的,前任船長帶給它的影響。
因為羽繪能順暢地接上它的梗,順到它的思路,等羽繪告辭的時候,白橡號幾乎要将她當做是最好的朋友。不過初次見面的羽繪顯然是比不上它心心念念的船長的,而它為它的船長制作了掌舵的木偶人。
所以思考片刻後,它問她,“我想為你制作一具木偶人留在船長陪伴我,你想當水手還是廚師呢?”
在它貧乏的認知裏,一艘船裏總歸是需要這幾種角色的。
羽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可以當客人?”
*
白橡號上自然是有房間的,羽繪與望羅住在一起,大約是清楚深海科技意味着什麽,望羅這一路上都很安靜和老實,只用視線探索着海。
而門一關上,暹羅貓就兇巴巴地問她,“你問那船的那些問題是想知道什麽?”
竟然還當着它的面!
也太過分了!
羽繪盯着望羅看,心裏回答着貓,“我又沒指名點姓,你可別對號入座。”
貓:????
她的身邊難道還有第二個物品轉變的天賦者嗎?
“當然有!”羽繪斬釘截鐵,“我就不能是替望羅問的嗎?”
暹羅貓很想反駁。
但是暹羅貓順着他們已經知道的望羅的故事想了想,發現有些問題确實忽然合理了起來。
……
不,它不能被救世主的強詞奪理帶跑!
“可你說改變了本質——現在的這個望羅就算是被制作的複制品,但他至少是個人吧?這怎麽能算是改變本質?”
“那也不一定呢?”
“?你有證據?”
“沒有證據就不可以這麽猜了嗎?”
面對着羽繪的強詞奪理,說不過對方的貓貓選擇放棄。
它氣呼呼地趴到望羅的腳邊去了,覺得救世主實在沒有誠信待人的誠意。
而它直到現在也沒有意識到,在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影響之下,羽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叫出了它“DX-0098”的編號。
要知道它從未這樣自我介紹過。
而這也完全不像是一個名字。
可它對這幾個數字字母的平凡反應,就像是聽在它耳朵裏的,是其他的,更為合理的聲音——要知道以它對貓貓形态的喜愛,它一定會自我介紹“羅輯”亦或是“”暹羅”貓。
再不濟,也該是“因果”。
那才是它所知曉的,它被賜予的真名。
*
克萊門特島的抵達是第二天的清晨。
羽繪深呼吸了一口氣,覺得還好到了終點。否則她真的不敢保證還能不能堅持下去。畢竟她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她好像有點暈船。
體貼的望羅扶着她,這讓她有一種微妙的欣慰感,覺得望羅羅不愧是媽媽的好大兒。
利佳兩人走在她的前面,羅修跟在她的後面,呈現着的是保護的姿态。
帶隊的是海威爾。
他們下了船。
岸上是普通的砂石,但肉眼可見前方有一條小徑,并非是那種水泥澆灌的灰色硬土,從地面上被踐踏的植株來說,這大約是被人踩出來的路。
而能在島上自由行走的,顯然是島民。
海威爾并沒有直接踩着路探索,叢林的存在讓他們能夠遠遠的觀望着路的方向前進,同時還能夠借着巨樹們隐藏自身。
他們前進的緩慢而謹慎。
但就在某個瞬間,走在最前面的海威爾忽然停住了腳步。
日光下落,旋轉着落在他的臉上,像是彩虹的顏色。
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像是想要說什麽,但羽繪的耳邊接收不到任何關于他的聲音,好像他忽然不對勁的反應只是她的幻覺。
路羽繪的第一反應就是逃。
畢竟別人不去管,她這樣的人類面對危險的時候,本質就是不聽不看不了解。
但誰逃得過光呢?
只是視線相接的下個瞬間,彩虹便像是瀑布一樣朝着她湧來,刺目的光奪去了她的視線。等到她緩回神的時候,她正牽着望羅的手站着。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陌生的、戴着黑色的、別着白羽毛的帽子的紳士,他看起來五六十歲的時候,臉上的皺紋裏都顯着笑意。
而在他身後的,是許多陌生的林立着的建築,它們鱗次栉比,順次延展到了視野之外,廣袤的像是這裏并非一座島,而是一個真實而遼闊的城市。
“外鄉人們,”眼前的人說,“歡迎來到多倫多。”
他行了一個紳士的禮儀。
“我是這裏的鎮長阿莫蘇,感謝諸位前來參加多倫多的慶典,我保證,各位能在這裏度過愉快的一周——畢竟各位将會是我們慶典上重要的客人。”
他颔首,是白霧以前的老舊時代才會有的姿态。
“慶典的這些天裏,任何一位居民都會熱心的為各位提供幫助。”阿莫蘇維持着溫和的态度,“春安旅館會為各位提供免費的食物與住宿。而各位如果有其他需要的話,也可以來南十字路找我,那是我辦公的地方。”
他說完這些,便轉身離開了。
海威爾與衆人站在原地,沉默蔓延了不斷的時間。
“領域。”
利佳的聲音艱澀。
靈山牧場曾經組織隊伍殺死過特殊的水牛異種,面對這樣的敵人,即使是他們也拿下的并不輕松。他們幸運地獲得了可以壓制望羅的抵抗之石,而那種沉重的壓力,正是水牛異種的“領域”。
不是所有堕落種/天賦者都能誕生領域的。領域是萬中無一的天分,也是摻雜了環境因素的運氣。
領域的大小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領域擁有者的力量。可以說若不是水牛異種的特性特殊,它并不稱得上是多麽強大的異種。
而擁有者之間的領域特性更是不同的。
有些人能夠鋪開寒冰,有些人能夠升溫燃火。有人能催生荊棘,有人能呼風喚雨。
看起來中二病晚期的費則實際上就有自己的領域,那一半來源于“日之輝光”的賜予,一半來源于費則持之以恒渴望引人注目,渴望拯救世界的中二病。
但即便如此,費則最多也只能将規則覆蓋一棟樓。聽起來好像不多,可實際上僅僅是這種程度,就已經足夠他當上伊甸園的十二天使之一。
而此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領域,是一整座城市。
鱗次栉比,車水馬龍,像是白霧出現在人間以前的時代。看起來是那麽普通那麽正常,仿佛外面的世界只是一場噩夢。
只有神的力量做得到這種事。
只有神才能如此輕描淡寫。
“是最糟糕的可能性啊。”
利佳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