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近近
近近
初秋,未出三伏,白天的太陽曬得人腦袋發暈,到了傍晚,天反而陰沉下來,空氣由燥變悶,是即将下雨的前奏。
孟近從燒烤店的玻璃門,望了眼街道外,晚上十點,學校小吃街仍舊熱鬧,似乎誰也不把十一點的宵禁放在眼裏。
他心不在焉收回視線,目光焦距在平躺在桌上的手機屏幕停留半秒,回到已經喝上頭正在跟新女友聊天說地的賀佑飛身上。
這頓燒烤是賀佑飛請客的脫單飯。
當初在宿舍發誓不追到姜望月死不放棄的人,這一次被拒絕後,不到一周的時間,就答應了一個學妹的告白,脫離單身狗行列。
孟近其實挺不能理解這事,承諾是這麽輕易被抛棄的東西嗎?對所有人來說?
肩上被搭上一條沉重的手臂,已經有些醉意的賀佑飛拎着罐啤酒坐過來,要跟他碰杯,語氣賤兮兮,“近近,發什麽呆啊?是不是宿舍就你一個人還沒脫單,着急了?”
他連說話的呼吸都是酒氣,孟近不掩飾嫌棄地拎開他的手臂,也不知道上一周連訓練時都還在哭唧唧的人是誰。
但他到底沒把這話說出來,賀佑飛已經有了新女友,且小桃人就在現場,他不能口無遮攔。
脫單飯邀請了雙方的室友參加,小桃的某個室友出聲問:“孟近學長這麽帥,還愁沒對象嗎?”
實不相瞞,她從小桃那裏看到賀佑飛的宿舍合照,一眼就相中長相陽光的孟近,今天來吃這頓燒烤,說不上是盛裝,但也精心打扮過,且在來之前,就明示小桃,找機會幫她跟孟近牽線搭橋。
賀佑飛故作神秘地搖搖食指,沒個正經的語氣:“他這家夥,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小桃室友眨眨眼睛,好奇問:“方便說是誰嗎?”
賀佑飛笑了聲,說:“他高中同學,就見過人家兩面,名字都不知道,惦記到現在。”
這是大一剛開學那天,剛住進宿舍,碰巧賀佑飛過生日,自來熟地請幾個新室友吃飯。一群剛脫離高中生行列的男生,喝了點小酒,就開始聊天侃地。不記得誰提了嘴感情問題,話題方向就拐到這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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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近最不勝酒力,半罐啤酒就把唯一的初戀史全交代——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不知道名字的高中同學。
喝了那半罐啤酒,是孟近最後悔的一件事。
不過這會兒他可沒喝酒,自然不會透露太多,擡手沒用什麽力氣地推了賀佑飛一下,笑罵:“你這嘴是村口大爺家的喇叭嗎,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都往外倒?”
賀佑飛搖搖晃晃,攬住小桃的肩膀,“什麽外人,這我女朋友的室友,娘家人。”
長相帥氣的人,一舉一動都能随便撩到人,小桃唰地臉紅,面露嬌羞。
孟近開玩笑地嫌棄甩甩手腕:“得,別在我跟前秀恩愛。”
躺在桌面的手機響了三聲,他立刻拿起,斂目看了眼,嘴角彎起。
一張小狗圖,一張小貓圖,和一個選擇題:小狗還是小貓?
最近這一周,女生時不時給他發類似的消息,先是問他喜歡雪碧還是可樂,鹹豆花還是甜豆花,夜跑還是晨跑,晴天還是雨天,有時候還會問他一些關于專業方面的問題。
明明是把他當AI虛拟男友,又好像在把他當成百度百科在用。
真的有點可愛。
孟近彎着唇,敲下幾個字發過去:貓咪吧。
誰能拒絕一只寂寞了就用爪子輕輕撓你一下,在你這裏找存在感的小貓咪呢?
對面的人秒回:啊……好可惜,我更喜歡小狗。
與此類似的對話已經上演好幾遍,他們的喜好出奇地剛好完全相反。
“雪碧好像更甜一點。”
“甜豆花唯一的缺點就是長胖。”
“晨跑早上起不來。”
唯一沒有分歧的喜好,大概就只有天氣——他們都愛雨天。
孟近起身離桌,推開玻璃門,走到燒烤店外,清清嗓子,發了條語音過去。
語音消息發過去,對面的人沒了動靜,他站在門口等了會兒,仍沒收到回複。
他轉身欲回屋,卻撞見剛好推門走出來的賀佑飛,目光灼灼,閃着八卦之火:“給誰發消息呢,笑這麽蕩漾?”
孟近收起手機,哼笑一聲:“能有你蕩漾?”
賀佑飛真的是醉了,哈哈大笑,從褲兜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叼在唇邊。吊兒郎當的一個動作,被他做出來,就只剩下漫不經心的帥氣。
因為帥氣,所以做什麽都無所謂的好看,因為帥氣,所以被很多女生喜歡,點一下頭,就能開始談戀愛。
看着他點燃煙,孟近皺起眉,“被教練看到,你又得挨訓。”
他們是運動員,抽煙會影響身體機能,隊裏明文規定不準抽煙,喝酒也需适度。
賀佑飛不以為然說:“咱們又不是專業運動員,真沒必要搞那麽嚴格。”
孟近抿抿唇,沒說什麽。
沒錯,真正有天賦有前途的人,在他們這個年紀,早已經選入省隊國家隊,而不是窩在大學,等着排球俱樂部來挑選。
賀佑飛又說:“你啊,就是太認真了,你說你又不是作為體長生招進來的,這麽認真做什麽?”
孟近高中原本是排球體長生,但在高二時就退出校隊,最後作為文化生參加高考。
考上臨大後,在排球部的面試表現被校隊教練看中,通過選拔和考核,這才進入校排球隊。
孟近扇了扇飛到眼前的二手煙,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姜望月。”他冷不丁說出這個名字,問,“你真就這麽放棄?”
賀佑飛驚訝他竟然主動提起這事,以往他跟孟近哭訴被姜望月拒絕的事,孟近都不耐煩聽。
他吐了口煙,老神在在說:“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沒結果的事,我還堅持幹嘛,傻?”
追了一年連個微信都沒加上,說出去都丢人。尤其是孟近忘帶飯卡因禍得福,反而這麽輕易地就跟人交換了聯系方式,讓他備受打擊,也讓他認清現實,姜望月對他是真沒意思。
天飄起小雨,被風吹到臉上,驅散悶熱,帶來清涼和濕意。狹窄的夜市街道,門店的燈光被細雨朦胧,一只橘貓飛快地從矮牆邊跑過。
孟近望着那只跑遠的貓,自言自語般喃喃:“我以為你很喜歡她。”
賀佑飛笑了:“沒有結果地去喜歡一個人是件很累的事啊,我還是更适合被人喜歡。”
孟近瞥他一眼,說:“小桃是挺好一女孩。”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賀佑飛好笑地給了他一拳,“把我想成什麽了,我又不是到手就不珍惜的渣男。”
孟近一本正經,慣是開朗的人在這種事上反常地嚴肅:“你自述的高中情史可不是這麽說。”
賀佑飛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事,無奈又好笑,“這你也信,都吹牛皮诓你們的,我爸媽都高中老師,監控都快裝我腦門上了,我哪敢談戀愛。”
孟近難得露出驚愕神色,又覺無語,“你可真是……”
該說果然是帥哥嗎,随口胡謅都這麽有信服力。
“說起來高中,”賀佑飛舊事重提,“你現在還想着高中那妹子呢?名字都不知道的那個?”
像是被他提醒,孟近說:“哦,對,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
賀佑飛彈彈煙灰,問:“什麽事?”
孟近頓了頓,說:“其實大一的時候,我就遇見她了,今晚之後,我打算追她。”
賀佑飛連煙都沒顧上抽,連忙八卦:“你知道她是誰了?叫什麽名字?”
孟近側頭看着他,彎唇一笑:“剛跟你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