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近近

近近

海拔太高的人總是有聽不清別人說什麽的煩惱,孟近只聽見女生小聲地咕哝句什麽,只捕捉到其中兩字,具體沒聽清,便彎腰湊過去詢問:“汪汪什麽?”

姜望月看了他一眼,像是松了一口氣,在他疑惑時,聽見她複述方才的話:“你汪汪一下,就也可以是小狗。”

孟近笑了聲:“那我汪一下,也會被摸摸頭嗎?”

姜望月顯然愣住。

孟近自己也愣了下,反應過來就後悔,這張嘴,又是這張嘴啊,怎麽總是說這種不過腦子的話。

他輕咳了聲,“開玩笑的。”

姜望月語氣淡淡地“哦”了聲,似乎沒介意他的玩笑話。

孟近松一口氣,一只黑柴跑過來,豎着尾巴蹭他的小腿,他摸了摸它毛絨絨的腦袋,小狗歡快搖起尾巴,咧嘴微笑。

忐忑的心情被小狗治愈,孟近沒忘記還沒摸到小狗的女生,離開椅子,把小狗引到姜望月身邊,擡頭向她發出邀請:“要試試嗎?”

姜望月輕輕“嗯”了聲,伸出手去,試着在小狗的腦袋上摸了兩下,小狗眨眨眼睛,同樣朝她咧嘴微笑。

她的唇邊牽出一抹弧度,摸頭的手法從拘謹變得放松,一面撸狗,一面誇獎,“手感真好,摸起來很舒服。”

孟近蹲在小狗身邊,雙臂交疊搭在膝上,視線從她愉悅的側臉,落在她輕輕動作的手。

女生的手指如蔥般白皙修長,指節纖細,圓潤細膩的指尖輕輕撓着小狗的額頭,時而用柔軟的掌心輕輕撫摸小狗後腦勺,手法像春天的風一樣溫柔。

孟近不知不覺有些出神。

或許,正在被摸着頭的小狗,也同樣覺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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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這種平時總嫌棄太蓬松柔軟的頭發,手感更好。

越是戀戀不舍想要慢些流逝的時間,就過得越快。就像是打游戲,感覺上是不夠興地才玩幾把,現實中卻過去了一天。

從柴咖離開時已是黃昏,分明在那裏待了快一個下午,孟近卻只覺得比賀佑飛落地成盒的時間還快。

難以忘懷的一天即将落幕,秋日的傍晚,餘晖将棉絮般的雲朵染上晚霞的顏色。街道兩邊的商店招牌閃爍着或紅或白的光芒,斑斓的燈光連成一片,人們三三兩兩從此間行過。

孟近同姜望月并肩走在零星落葉的街道,溫暖的夕陽照在他們身側成列的樹上。

他們的步伐緩慢,但他希望能更慢一點。

涼爽的晚風從枝葉間吹來,女生披在身後的長發輕輕揚起,她擡手,屈指将吹在臉上的頭發撩至耳後。

孟近的餘光,不經意落在她小巧的耳廓,白嫩清薄的耳垂上,有一個小小的耳洞。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垂在身側的手背忽然被什麽蹭過,輕而柔軟,好似羽毛拂過。

但絕對不是羽毛!

即便只是像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也足以在他心裏掀起波濤巨浪。

“啊,抱歉。”姜望月為自己的手背不小心觸碰到他,低聲道了句歉。

孟近微微低着頭,垂在身側的手臂線條繃緊,壓住想要翹起的嘴角,聲音帶着點鼻音,“沒事。”

低着頭的視野裏,他不經意間望見兩人身前的影子,影子部分重疊,乍一看好似牽上了手。

喜悅像烤箱裏吸足了熱意的面包一樣膨脹,就快要忍不住,孟近把臉偏到另一側,放肆地讓嘴角上揚。

即使回到了宿舍,孟近也仍舊沉浸在這暖烘烘甜蜜蜜的喜悅裏,後背頂在椅背,身下椅子前腿離地,僅用兩條後腿支撐,他翹着腿,鼻腔邊哼着歌前後搖晃,臉上的燦爛像不要錢一樣往外釋放。

手機叮咚叮咚地響了幾聲,他拿起來瞧一眼,唇邊弧度擴得更大。

是姜望月發來的今天在柴咖拍的照片。

過了會兒,又發來一條:今天去了柴咖,很開心,存檔。

孟近仰在椅背上,雙手舉着手機,打字回複:照片收到,留檔保存。

為了不讓對方懷疑,他盡量讓自己回複得像一個AI。

少年心切,到底沒控制住自己的私心,想了想,又暗戳戳補充一句:今天我也很開心。

消息才發出去,身後就傳來室友調侃的聲音:“跟誰聊天呢,笑這麽蕩漾?”

“蕩漾嗎?還好吧。”孟近毫無說服力地咧着笑容應付。

賀佑飛拎着一袋糖炒栗子,一進宿舍就瞧見他這蕩漾模樣,心裏猜得個七七八八,“對面那人是不是姜女神?”

孟近沒承認也沒否認,就鼻腔裏哼哼。

“你小子可以啊,進度這麽快?”賀佑飛着實驚訝,拎了把椅子坐過來,虔誠奉上糖炒栗子,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教教兄弟,用了什麽好手段?”

孟近放下翹起的腿,懸空的椅子前腿跟着落地,正色說:“其實,她也不算是在跟我聊天。”

賀佑飛剝着栗子殼疑惑:“什麽意思?”

也正是需要人出主意的時候,孟近把姜望月誤把他當成AI這事告訴他,請他出主意:“我是不是要準備跟她坦白了?”

他總歸覺得這樣不太好,像是在騙人,不,這就是在騙人。所以他有些良心不安。

賀佑飛聽後,只覺得不可思議,見世面了:“還能這樣?你上輩子燒什麽高香了?她發錯消息剛好就發錯給你?”

那确實得燒不少高香。

孟近心裏附和,嘴上又猜測:“可能是我跟AI的頭像差不多,讓她不小心搞混了吧。”

賀佑飛奇怪地說:“不對啊。”

孟近問:“怎麽不對?”

賀佑飛說:“這玩意兒,之前隊長教我玩過,一開始是統一的默認頭像和名字。”

他邊說邊拿出手機,亮出之前被隊長按頭安利下載的虛拟戀愛軟件,只下載了沒玩過,還是默認的頭像和名字,“喏,這跟你的微信網名和頭像都不搭嘎啊,她怎麽搞混?”

孟近愣了,他第一次知道這事。

心裏隐隐有了某種猜想,但是他完全不敢相信的那個結果。他抛棄那個想法,繼續試探性地猜測:“也可能是……手殘?”

這個推斷顯然不能說服賀佑飛,“那這也太手殘了吧?而且一時的手殘不久立刻發現自己消息發錯人,她天天跟你聊天,不是說明還沒有發現?”

“你是說她故意?”孟近比他更覺不可置信,“這怎麽可能?”

這樣下去的解釋不就是姜望月喜歡他?即使是從高中開始算,滿打滿算他們倆說上話的次數也一只手數得清,他哪有這本事?

賀佑飛摸着下巴想了想,說:“兩種可能。一,她一開始是手殘發錯消息,又馬上發現,但女神臉皮薄,不好意思說自己在玩ai男友,沒想到你剛好願意陪她演戲,所以将錯就錯。”

“二,她從一開始就喜歡你,把ai男友的頭像和備注換成跟你一樣,到現在還沒有發現自己發錯消息,沒發現你是真人。”

孟近低着頭,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手機殼的邊緣,“應該……是第一種吧。”

賀佑飛收起手機,也不說話,把剝好的栗子丢嘴裏,就靠在椅子上,一臉玩味地看着他。

孟近被他盯着頭皮發麻,手機殼也不摳了,反扣到桌上,看向他:“有什麽事趕緊說。”

賀佑飛不緊不慢咽下口中食物,笑容欠了吧唧:“覺得是第一種,為什麽還笑得這麽蕩漾?”

孟近被口水嗆到,揮手要趕走他:“滾滾滾!”

**

很好,孟近又光榮地失眠了。

室友都在酣眠,只有他幹巴巴地躺在床上,攤煎餅一樣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賀佑飛的那段推理。

其實,他個人覺得,或許還有第三種情況。

那就是姜望月一開始就把AI男友的頭像和備注換成跟他的一樣,緊接着手殘發錯消息,但怕尴尬,又沒想到他會願意陪她演戲,所以将錯就錯。

這樣的推理不是沒有根據,孟近清楚地記得,姜望月發來的第一條消息,對他的稱呼是“近近”,是近水樓臺的近。

以及今天在泰餐廳,她在無意間透露,看過他的朋友圈。

為什麽要看他的朋友圈呢?還翻到那麽久遠的時間線?

為什麽答應跟他一起去柴咖呢?是喜歡他嗎?是喜歡他吧?

孟近翻來覆去,糾結不已。

這樣的推測看上去很有邏輯,但這樣的可能絕對是微乎其微。

情感上希望是這樣,理智上卻又覺得不可能。

每當有一點姜望月可能喜歡他的猜想冒出頭時,就好像有另一個他在抓住他自己的肩膀,仿佛要把他腦子裏的水晃出來一樣,狠狠搖晃。

“醒醒!只是看個朋友圈就以為是對你有意思嗎?就不能是她自己閑得無聊,在好友列表裏随機挑選一個打發時間嗎?”

“只是一起出去撸個狗就覺得是在暧昧約會嗎?就不能是因為她單純喜歡小狗嗎?她都說了她喜歡小狗,你難道是狗嗎?”

最能紮自己心的,往往都是自己。

孟近煩躁地抓了幾把頭發,如果不是宿舍的床太小影響發揮,幾乎要煩得在床上打滾。

可惡,如果能被她喜歡,當小狗也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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