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天

第六十六天

太宰治盯着面前已經空無一人的山洞隧道,原本錯愕的鳶眸變得逐漸恢複平靜,變得幽深。

陰黑得看不見一絲光,像是地底流淌着的粘稠的黑色石油,一點點将主人包裹。

他伸出已經空無一物的手,試探着想要觸碰面前,然而未纏繞上繃帶的指尖穿過虛無的空氣,卻沒有惹起任何異變。

——因為「人間失格」,他無法跟随一起進入。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悠被別人帶走。

“呵、呵呵……”

穿着沙色風衣的黑發青年站在原地,從那張好看的嘴唇裏,擠出兩聲輕笑。

鳶眸中僅僅是露出一絲冰冷,便令人心寒發怵。

他好像又回到了叛逃之前,變成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手黨幹部。

曾經在黑手黨們的裏世界內,有一件心照不宣的事——不要惹港口mafia “黑色幽靈”。

寧願成為重力使的敵人,至少生死只在一瞬間;而成為黑色幽靈的敵人,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那個白發的咒術師,太宰治有那麽一些印象——那個被稱為「最強」的咒術師。

“……五條悟嗎。”

太宰治雖然用着疑問句式,語氣卻無比的肯定。

為什麽咒術界的人會和悠扯上關系……不,應該還有別的痕跡。要從那家夥過去身邊的人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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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鳶眸,閃過一絲暗光。

閉眼,睜眼。

僅僅是半息不到的瞬間,周圍的景象驟然從隧道外的藍天青岩,轉換為自己剛剛曾經看見過的,隧道內部的場景。

然而,和剛剛不同的是,無論是隧道的出口還是入口,像是朝外無限延長般,始終看不見頭;又在最遙遠的盡頭,化作一個黑色的小點。

一之濑悠馬一時間停止了掙紮,呆呆地看着周圍的畫面。

原來剛剛太宰的異能力,真的是起效果了啊。

來不及等他細想,挾持着自己的「搶匪」倒是施施然地開口。

“嗯~這裏算是亞空間了吧,從人類妄想之中誕生而出的詛咒領域?假想咒靈?唔,無所謂,反正也都是些随意能解決的貨色。”

五條悟随意地掃視了一眼周圍,聲音聽上去懶洋洋的;似乎對于自己身處異界這件事上,毫無任何膽怯。

——他是最強,擁有肆意妄為的資本。

雖然今天原本的計劃是在十分鐘之內,解決掉這只不知死活的麻煩咒靈。

不過現在嘛,他不介意在這個亞空間內多待一會兒。

那個礙事的黑毛男也不會來打擾了。

五條悟從鼻腔裏哼了一聲,低下頭來,檢查自己的‘戰利品’。

黑發少年被人摟着腰,輕快地夾在肩下,無處安放的手下意識抓住自己的手臂,防止自己被突然甩下去——雖然五條悟肯定不舍得這麽做。

五條悟挑了挑眉,轉而把自己抱着的小家夥撈起。

在一之濑悠馬驚慌失措又氣急敗壞地“你要幹嘛!”的聲音中,青年的雙手從黑發少年的肩下托起,像是抱起一個小朋友,又像是抱起自家不聽話的貓咪般,高高舉起。

隧道內的頂燈還在不知疲倦地向周圍擴散着澄黃色的光;

而在那片昏暗之中,白發青年露出那張精致絕倫的臉蛋,白鴿羽翼般的睫毛下,掩藏不住蒼穹一般閃耀奪目的藍眸,似乎正散發着幽暗的光,在眸子之中流轉。

五條悟盯着一之濑悠馬的臉看了半晌,感受到手掌中少年因為緊張而逐漸繃緊的肌肉,忍不住嗤笑出聲。

“真弱啊,悠。”

“比你之前的樣子,還要弱小啊。”

「六眼」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現在的悠已經沒有了當時在高專時期的那副身體,咒力也只是普通人的水準,甚至已經看不見咒靈;就連伊地知那家夥,努努力也還是能祓除掉三級咒靈呢。

比之前還要弱小,這怎麽行,放着不管的話,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無聲無息地死在外面的吧。

蒼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暗光,将湛藍色的天空染上一抹黑色。

“術式也沒有了嗎?這倒是件好事嘛。至少這下你沒辦法胡來了吧。”

腦內,不好的記憶再次湧現。

穿着和服的黑發少年淡漠的臉上,浮現出孤注一擲的傲然笑意,毫不猶豫地将那支箭矢插入自己的腦髓之中。

那種疼痛,自己可也是親身體會過的——在他重要的友人手中。

即便如此,然而在反轉術式的加持之下,大腦依舊運轉,卻變得瘋狂無節制——這或許就是反轉術式帶來的必然的副作用吧。

懊惱?怨恨?哈,當時大概也是有的吧。

然而這些亂七八糟的負面情緒,卻在年複一年的時光之間逐漸被磨損、消耗,逐漸變為另一種令人瘋狂又恍惚的凝滞感。

最喜歡的小貓朝着自己伸出爪子,狠狠地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比起留在身體上的疼痛,他更加無法接受的,是小貓在撓完自己後,像是泡沫般消失不見。

在他和傑的注視下,那個嬌小的黑色身影滿身是血,卻一點點變得透明,在光亮之中消失不見,像是童話書裏在太陽光中化為泡沫的小美人魚。

六眼無法再捕捉到咒力,甚至想要對其施加詛咒,卻都找不到能夠詛咒的靈魂。

人能死而複生嗎?

消失的靈魂能再次歸來嗎?

這些卻是「六眼」無法告知自己答案的問題。

現在,自顧自消失的小貓,卻又突然從眼前跳了出來。

五條悟眯起眼睛,藍眸之中的光彩似乎更亮了一分。

然而,被對方緊緊盯着,又是這麽一副如同長輩逗弄着小孩子般屈辱的姿勢之下,一之濑悠馬感覺到自己腦袋上的黑發幾乎炸起毛,咬牙切齒地沖着這個陌生又奇怪的白毛男罵道。

“喂、喂!把我放下來!”

“什麽‘喂’,是悟啦。啧,真沒禮貌……啊,說起來,悠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吧?那應該叫我哥哥了吶。”

五條悟眯起眼睛,嘴角咧開惡劣的笑容,

“來,喊一聲‘悟哥哥’。”

“……神經病。”

不知道為什麽,對着五條悟這張雖然好看,但是莫名十分欠揍的臉,一之濑悠馬心中升起一股想要一腳踹過去的暴躁情緒。

黑發少年當然不肯屈服,咬着後槽牙,從齒縫中擠出一句罵人的話;原本還算安靜的四肢開始掙紮蹬踹。

見手中的小貓開始撲騰,越來越不好控制,五條悟微微蹙起眉,半哄半嘟囔着,把他放下。

“好啦,把你放下就是了。”

終于,他的腳能夠碰到地面,心中總算多了一絲安全感。

一之濑悠馬松了一口氣,下意識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裏是……隧道內?和當時我和太宰看到的景象似乎沒區別啊。”

聽到悠的口中提到另一個陌生男人的名字,五條悟微微皺眉,身上散發着不爽的低氣壓。

一之濑悠馬光顧着看周圍,完全忽視了五條悟的情緒。

“不。不一樣。”他碎碎念地否定了自己,“這邊看不到光,只有頂燈的黃光。要怎麽從這裏出去呢……”

“你想光憑腳走的話,走一輩子可都是出不去的。”

五條悟嘲笑着說道,幹脆擡手演示。

地上某個石塊忽然飄起,緊接着,在五條悟的操控之下,朝着隧道口的一端飛去,刮起的風聲逐漸遠離;然而,并沒有過去多久,那股風聲卻越來越響,由遠及近。

最終,剛剛那個石塊,原封不動地回到了他們的面前。

這是個閉環。

“洞口和洞口是貫通的……所以,我們是在一個環裏面?”

一之濑悠馬忍不住皺眉,低頭思索着。

他這副認真思考的樣子,五條悟覺得有些新奇,便一直盯着看。

那股視線幾乎完全不加掩飾,肆無忌憚的模樣似乎生怕對方不知道一樣。

一之濑悠馬頓時覺得頭皮發麻,擡頭瞪了這家夥一眼。

而罪魁禍首絲毫不加收斂,嗤笑一聲,像是發洩般,使勁地揉捏着他的腦袋和臉頰,扯得一之濑悠馬生疼。

“……給我松開啊混蛋!”

“嘁,還是一貫不給摸嗎?這點倒是沒變啊。”

五條悟眯了眯眼睛,放下了手,轉而看向周圍。

“咒靈的領域?……不,只能算是個半成品的領域吧。”

穿着黑色制服的白發青年那雙藍瞳掃視了一圈周圍,「六眼」肆無忌憚地汲取着周圍的信息,在一股腦的将它們揉成一團,拼命地塞進五條悟的大腦裏頭。

“原來如此……呵呵,整個隧道就是咒靈,我們身處于咒靈的體內啊。”

“在體內的話,怎樣才能突破出去?”

五條悟斜了一眼提問的黑發少年,似乎覺得自己的笨學生問了個蠢問題似的,挑了挑眉。

“當然是直接從咒靈身體裏,轟出個大洞然後出去。”

“……我問的是,具體要怎、麽、做!”

“還記得夜蛾老師上課的內容嗎……哦,你應該不記得了。那我就再給你講一遍好了。”

五條悟真的像個老師一般,耐心地講解起來,

“在敵人的領域之中,有三種應對辦法——術式對抗、逃出領域,以及最後一種,也是有效的辦法。”

“那就是用自己的領域壓制。”

五條悟眯起眼睛,臉上浮現出自信又張揚的笑容。

“悠還沒見過我的領域吧。”

他一邊說着,徑直牽起了黑發少年的手。

不等對方反應過來想要掙紮,便已經擡起另一只空閑的手,做出一個奇怪的手勢。

低沉的男聲在隧道內響起,層層回音像是有無數個人在重複同一句話。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叮。

耳邊似乎響起類似于黃銅鈴般的顫鳴,水滴滴落湖面,濺起層層漣漪的聲音。

一之濑悠馬瞪大眼睛,感覺自己像是置身于那片浩瀚無垠的廣闊宇宙,自己不過是之中最渺小不過的一粒塵土。

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的知識似乎想要鑽進他的腦袋裏,在他瞪大的目光之中,卻沒有體會到那股腦袋爆炸的瘋狂感;

自己的周圍,像是籠罩着一層薄薄的紗,卻堅不可摧,将其餘一切全部格擋在外頭。

“這就是……領域嗎?”

一之濑悠馬忍不住喃喃自語,似乎在為這股力量而感到顫抖戰栗。

他心中忽然萌生出一股莫名的期待,眼睛一亮,扭頭看向身旁高大的白發男人。

“喂、那就快點從這裏……”

“來,先叫我一聲‘悟哥哥’聽聽。”

……這家夥,這麽還不死心。

一之濑悠馬白了他一眼,态度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別搞錯了,是你把我從同伴身邊帶走,才會陷入到這個鬼地方;可不是我要求你,混蛋咒術師……”

說到一半,一之濑悠馬的聲音卡住了,在對面的注視下,本能地咽了口口水。

面前的白發男人表情一下子沉了下來,平日裏越是不正經的家夥,露出與以往不同的平靜表情,便越是可怕。

“同伴?你的同伴應該是我才對吧?”

“悟。五條悟。”

“我的名字,要好好記住啊。”

周圍的空氣似乎下降了好幾度,又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壓着他的身體。

他不得不改了口。

“悟、悟!這回總行了吧!”

“叫‘悟哥哥’。”

“……你這家夥,別太得寸進尺了!”

“我說,得寸進尺的家夥,究竟是誰啊,悠——”

五條悟的聲音聽上去似乎在輕笑,卻難得帶上了驟降的冰冷。

“雖然我已經原諒你了,但果然還是很生氣啊,悠。”

“對了,忘了介紹我的領域,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無量空處」——領域內的所有對象大腦将接收無止盡的信息與知識。對我而言,反正和平時開着六眼的感覺沒什麽區別啦。”

“但是悠不一樣,無論是普通人還是咒術師,只要進入了領域,便無法逃離——只有和我接觸,才讓你免受領域的影響吶。”

五條悟嗤笑一聲,提起了手。

原本他正握着一之濑悠馬的手,轉而變換了另一個握法。

骨節分明的手指強勢地插入對方的指縫之間,卻不握緊,虛盈盈地,似乎随時随地都能夠抽離撤出。

“吶,悠。”

“如果要是我現在松開了手,你會變成什麽樣?”

五條悟半眯起眼睛,臉上惡劣的笑容不斷擴大,而手指似乎即将從他的指縫間抽離。

他可不是什麽寵溺寵物的好主人,給不聽話的小貓一點懲罰會比較好吧。

害怕自己一點也沒關系,只有被吓到了才能徹底安靜下來,乖乖得讓他撫摸。

“有用的、無用的,能理解的、無法理解的,恐懼的、歡喜的……”

“大腦被領域內各種亂七八糟的信息塞滿,來不及處理,只會像內存爆滿的電腦一樣,砰地一聲壞掉吧。”

“哈哈,壞掉也不錯嘛。反正平時的悠也足夠笨蛋了——如果不是笨蛋,怎麽會做出那種事情呢?”

“老子可是相當記仇啊。”

高中時期早已摒棄不用的自稱,這個時候卻突然冒出了出來。

五條悟的聲音聽起來雖然冷靜,語氣确實相當的冰冷。

“往你的腦袋裏塞點什麽會比較好呢……當然是關于我的事情啦。”

“直接讓悠的腦袋徹底壞掉,變成只會叫‘主人’和‘悟’的笨蛋好了。”

唔,聽起來似乎不錯。

白發青年的聲音從一開始的随意,逐漸變得認真,似乎真的對自己話中的事情饒有興趣。

五條悟眯起眼睛,盯着面前身體逐漸僵硬的一之濑悠馬,笑容不斷擴大。

“——要試試看嗎?”

咚、咚咚。

一之濑悠馬瞳孔緊縮,感覺自己的心髒随着對方越發惡劣的聲音,跳動的節奏逐漸加快,似乎馬上就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而五條悟的手卻真的在一點點往後撤離,即将要徹底離開他的指尖。

一想到自己的腦袋真的要被冗雜的信息塞滿爆炸,那種對于未知的恐懼感,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密密麻麻地在自己背後爬來爬去。

恐慌終于占到了上風,迫使自己抛舍掉無用的廉恥心。

一之濑悠馬瞪大眼睛,慌不擇路。

這回是他主動地抓上了五條悟的手,手指死死地扣住他的指縫,似乎帶着一些後怕。

感受到悠的主動,略顯冰冷的手指在自己的指縫間微微顫抖着。

這幅依賴着自己、不肯放手的可愛模樣,讓五條悟感到了滿足,心情也愈發愉快。

但是還不夠。他想要的東西更多。

“诶~不肯松開嗎,太熱情的孩子可是會讓我感到苦惱啊。”

五條悟故意說着,看着面前的黑發少年屈辱地咬了咬下唇,唇角上揚。

這家夥真的是人渣!

不,比人渣還要差勁!

一之濑悠馬在心中咬牙切齒地咒罵着,徹底領悟到了這家夥的性格究竟有多麽惡劣、糟糕。

“快點,說點什麽讓我開心一下,說不定心情好就能原諒你。”

“……悟、…哥…”

“聽、不、見、哦。”

一之濑悠馬漲紅着臉,咬牙切齒地從自己的牙齒縫裏擠出這幾個字,似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廉恥心。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丢進火爐裏炙烤的板栗,快要被烤得裂開;太陽窩附近的青筋一跳一跳着,從耳朵到脖頸一片血紅,都是火辣辣的燥熱。

“悟哥哥……這樣總可以了吧!”

黑發少年拔高了音量,幾乎使用喊的方式說出了對方的要求。

那股羞恥感讓他別開臉,死活都不願意去看五條悟那個混蛋的臉。

然後,他就聽見從頭頂上傳來成年人低沉又愉悅的輕笑,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絲性感的磁性。

“——好孩子,這不是做得到的嘛。”

五條悟眯起眼睛,用另一只手捏住了一之濑悠馬的臉蛋,感受着指尖柔軟的觸感,輕輕摩挲。

白發青年強勢地将對方的臉扭向這邊,迫使對方仰頭盯着自己。

“需要我摸摸頭,作為獎勵嗎?”

一之濑悠馬眉毛幾乎豎起,墨色的眸子死死地瞪着這個惡劣的家夥。

他本想讓對方滾蛋,但又不敢真的說出口,只能在心中對方紮小人。

“如果要給我獎勵的話,就麻煩你趕緊把咒靈清理掉讓我們快點出去吧混蛋!”

最後,一之濑悠馬的聲音之中帶着滿滿地怒氣,朝着五條悟說道。

這回五條悟倒是爽快地答應了。

“當然可以啦。”

“诶?”

一之濑悠馬甚至都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會這麽爽快地就答應,呆呆地愣在原地。

見他一副呆滞的樣子,五條悟笑得更歡了。

他松開了鉗制着少年下巴的那只手,轉而輕輕抵在了對方的嘴唇上,聲音愉快。

“既然乖孩子向主人提出了請求,那就滿足你吧。”

“讓你見識一下「最強」的力量。”

“——哦,對了,悠你可要抓緊點呢。”

聞言,一之濑悠馬緊張地抿起了唇,下意識攥緊了五條悟的手。

哈,真可愛。

五條悟輕笑着,擡起了手,将中指置于食指之後,低聲念道。

“「虛式·茈」。”

霎時間,在白發青年的面前驟然凝結出一個巨大的,黑洞一般的球體,從中散發出強烈的力量磁場,不斷向外膨脹的同時,似乎又在向中間不斷吸取着什麽。

空氣中愈來愈濃烈的咒力氣息,雖然一之濑悠馬看不見,身體卻能感受到那股令人恐懼的戰栗感,不禁面色發白。

他感覺自己快要被那個黑洞球吸進去了,身體和手指不斷顫抖着。

而身旁的五條悟似乎感覺到他的忌憚,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帶着「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張狂與肆意。

“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愛啊,悠。”

“——不過不用擔心,我可是「最強」的啊。”

『又做夢了啊。

這回夢到什麽了呢?』

『穿着和服的黑發幼馴染,正看向自己,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窮途末路的賭徒,又像是即将釋放了的囚徒,墨色的眸子中閃爍着自己不明白的光。

他動作果斷,毫不猶豫地擡起了手——

自己急忙沖過去,拼命地朝前伸出手,試圖阻止對方的動作。

但已經來不及了。』

『“悠——”』

猛然睜開眼睛,太陽早就高高挂起,熱烈從窗簾的縫隙中擠進來。

夏油傑緩緩坐起身,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似乎想要阻止腦袋裏一跳一跳地疼痛。

自己睡了多久?有三個小時了嗎?

哈……真羨慕悟那家夥,會反轉術式治療自己的大腦,就算不睡覺也沒關系吧。

這裏是他自己的公寓。從高專畢業之後,他便搬了出去,在外頭自己買了間公寓。

而悟那家夥,卻依舊固執地留在高專內。

身為咒術師,自然不會缺錢;更何況是五條家的家主。

說到底,那家夥還是在等待着什麽,簡直跟個笨蛋一樣。

……呵呵。

真的是笨蛋啊。

夏油傑卻有些嫉妒友人,但有時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嫉妒什麽。

已經留起了長發的黑發青年,慢吞吞地下床。

……要不讓「佴朦」出來吧。那個可以創造出記憶環境的咒靈。

夏油傑漫不經心地想着。

然而,一想到要是讓那東西模拟出悠的樣子,心中又莫名産生一種被玷污了的反胃感。

……還是算了。

黑發青年的眸色一暗,像是忍耐着什麽情緒,黑色的沖動不斷蔓延。

不要讓髒東西觸碰他和悠之間的記憶;就算是虛假的,他也不想要了。

——那是他寶貴的、最珍重的、獨一無二的「糖果」;甜蜜又苦澀;歡愉又折磨。

夏油傑深呼吸一口氣,壓制住內心的煩躁。

然而此時,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微微震動,提示音響起。

屏幕上方的消息欄中,跳出了一則消息。

「傑~看我抓到了什麽~」

……悟的消息?

夏油傑瞥了眼,覺得無趣,剛準備将手機倒扣在桌面,五條悟的另一條消息又立即彈了出來。

「你絕對猜不到會是誰——」

真無聊。

夏油傑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自己這個摯友,都二十好幾,為什麽還是個小孩子脾氣。

他點開消息欄,正準備随意敷衍兩句,下一秒,屏幕上彈出了一張圖片。

細長的紫眸猛然瞪大,瞳孔緊縮。

手機屏幕上,白發青年似乎在咖啡廳內,正擡起腦袋,蒼藍色的眼睛盯着鏡頭,臉上吊兒郎當的笑容中,帶着炫耀之意。

而被他以一種占有姿态摟在懷裏的,是一個身形嬌小的黑發少年。壓着他的白發青年強勢地捏住少年的臉頰,迫使他不得不擡起頭看鏡頭。

那張白淨淡漠的臉頰染上一絲緋紅,黑框眼鏡半歪,露出咬牙切齒又不得不忍耐的憋屈的神情。

單身公寓內,周圍驟然陷入死寂,靜得只能聽見腦內血液沸騰時的嗡嗡聲。

可夏油傑卻感覺自己的大腦無比的清醒。

“滴。”

消息提示音響起。

「傑,」

「——要過來嗎?」

屏幕上字符跳出,幽藍色的對話框倒映在那雙深紫色的眼眸之中,化為一滴濃郁的黑色墨汁,在心髒深處滴落,不斷渲染蔓延。

耳邊似乎響起了摯友惡劣的笑意,朝着自己揚起下巴,姿态傲慢地邀請道。

“悠……”

夏油傑低頭看着掌中的手機,額間的劉海随着重力微微垂下,擋住眼前的部分畫面。

那張薄唇微微翕動,聲音從唇齒間緩緩吐出。

“……我當然會過來啊,悟。”

小夏未叛逃線!

悟:主打一個和摯友分享.jpg

這就是摯友之間的友情嗎,隔壁雙黑互相扯後腿的來看看(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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