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春夏秋冬(五)

春夏秋冬(五)

“你是說……”伊漫蹙了蹙眉,一時之間沒想好該怎麽措辭才算合适,“那周靜雅……”

操。

這算什麽事?

伊漫到底是女人,共情能力都用在了女生身上,她想起周靜雅把南皓捧在手心裏的模樣,心底頓時湧上來一股恨鐵不成鋼。

再看看南珂,雖說和周靜雅走的不是同一種路線,但怎麽說也是同齡人。

只是在心裏稍稍“換位思考”一下,伊漫眉頭就擰得更緊,沒忍住拎着南珂的耳朵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以後談男朋友跟我長點心眼聽到沒?”伊漫口吻嚴肅。

“我不談。”南珂否認得幹脆直接。

伊漫“嘁”了一聲,完全當她放屁,“一輩子都不談?”

“一輩子都不談。”南珂一字一句。

少女深眼黑眸,白皮粉唇,明明還是一個未成年,可偏偏說出的話卻莫名其妙極具說服力。

伊漫頓了頓,松開南珂的耳朵,在她肩頭拍了兩下,“行,不談就不談吧,現在不談最好。”

伊漫又想起周靜雅,“那周靜雅——”

周靜雅不重要。

南珂直直地看着伊漫,開門見山,絲毫不拐彎抹角,“上次你晚上找我,南皓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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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漫有點沒跟上南珂的想法,眨了眨眼睛,“嗯?”

南珂繼續說:“今天南皓又看到你和我在一起。”

伊漫明白了,她長長“哦”了一聲,捧着下巴,不以為然挑起眉,“所以呢?”

南珂抿上了嘴唇,不再說話。

伊漫故意逗她,更湊近了一分,重複道:“所以呢?嗯?”

南珂出聲,“伊漫……”

伊漫毫不客氣一巴掌落在南珂肩上,“要麽喊老師要麽喊姐,跟誰沒大沒小呢。”

南珂不願意喊。

伊漫發現自己又捕捉到了新的樂趣,她笑眼眯眯,白淨修長的食指勾上南珂的下巴,“喊不喊?”

南珂往後躲。

明明她才是年紀小的那一個,偏偏語氣裏藏滿了無可奈何,“別鬧了。”

這種無奈又沒有拒絕的語氣落在伊漫心裏就像被柔軟又暖和的貓爪子輕輕撓了兩下,尖銳的利爪收起來,不痛不癢的,有點微妙。

伊漫隐約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裏不對勁,她思緒稍微開叉兩秒,手就被南珂撥到了一邊。

小姑娘手好像一直都不太暖和,清清涼涼的,像被山谷裏的清泉平面澆過一樣。

伊漫不動聲色收回了手,終于不再鬧了。

她有些心虛卻又不知道在心虛什麽地摳弄自己的指甲,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你是怕南皓也拿這招對付我?”

南珂沉默默認。

“開什麽玩笑呢你。”伊漫輕輕吹了下指甲,整個人往沙發靠背上一靠,二郎腿翹起,慢悠悠挑起眼尾,反問南珂,“知道我多大麽?”

伊漫自問自答,“二十三歲,再過幾個月就是二十四了,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朋友,還想套路我呢?也不怕把自己折進來。”

話落,南珂出聲:“他不配。”

伊漫看得出南珂對南皓意見很大,她笑了笑,配合地點點頭,哄道:“嗯嗯嗯,他不配他不配。”

……

跟伊漫提了個醒,南皓這篇也算揭了過去。

南珂看了眼時間,問伊漫什麽時候開始補課。

伊漫沒想到南珂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補課,她都困了。

懶洋洋打了好幾個呵欠,“我要睡一會兒,一起?”

伊漫口中的“一起”是指兩個人都去睡一會兒,她睡主卧,南珂睡次卧。

但是……伊漫眯了眯眼睛,看到南珂霎時間紅透的耳尖,大概明白南珂是想多了。

可是就算她們倆真的睡一起也犯不着害羞成這個樣子吧?

伊漫逗人惡趣味又上來了,故意挽上南珂的手臂,“怎麽?沒跟人一起睡過?”

南珂木着臉,感覺整個人都僵住了。

伊漫還想再逗兩句,但是看着小孩兒兩腮都在發緊,下颚線也愈發得清晰,終于沒忍住笑出聲。

腰都要笑彎了。

南珂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她臉不由自主黑了下,欲言又止:“你真是——”

“我哈哈哈,我怎麽啦?”伊漫擡手抹去眼角的生理眼淚,她“哎喲”一聲捂住肚子,嘆氣,“笑的我肚子疼,瞌睡都沒了。”

南珂不客氣地拎着她往書房走,“那別睡了,上課。”

伊漫連“哎”了好幾聲,沒能掙脫開,幹脆不要臉地往南珂背上一趴,五成力氣都壓在了南珂身上,嘴上還是很欠,“唉,真孝順啊,看老師困都不舍得老師親自走路。”

南珂對伊漫這些胡言亂語向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兩個人拖拖拉拉走近書房坐着,伊漫家裏一本像樣的教科書都沒有,最後只能掏出手機,找出幾張試卷,“我把鏈接發給你,你手機上做吧。”

“哦。”

題目不算簡單,至少對南珂來說不算簡單,她不想一直開口問伊漫,顯得她很無能,于是便一直偷偷用百度查單詞,簡單翻譯以後再做。

直到有一題牽扯到了語法問題,南珂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了,最後不得已準備扭頭問一下伊老師。

然而一扭頭,發現伊老師已經躺在休息床上穩穩進入了夢鄉。

書房不算大,也不小,目測不到三十平,可用空間估計只有二十平,除了窗戶那一面牆,其他三面都是貼牆做的壁櫃,只有一扇滿滿當當塞滿了書。

大多數都是外文書,南珂看不懂。

她輕手輕腳離開書房,在主卧門口猶豫了兩三秒,轉身去了客房。

客房一推開全是陽光的味道,沒什麽人氣。

估計是沒怎麽住過人。

想到這裏,南珂唇角勾起了愉悅的弧度。

她從床上抱起薄被,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很輕的脆響。

有東西掉在了地上。

南珂努力低頭去看,但因為被子的緣故始終看不到在哪裏。

她本想把被子放下再去撿地上的東西,但想想隔壁書房裏還在睡覺的伊漫,還是選擇先把被子送過去。

伊漫睡得有點沉,薄薄眼皮下有一層青色。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

南珂想起是自己早上打擾了她,心裏湧起一股難以控制的愧疚。

薄被輕輕搭放在伊漫身上,大概是壓了點重量,伊漫輕輕“哼唧”了一聲,翻了個身。

被子被她抱住了一角,整個人像樹懶一樣。

可愛。

南珂唇角彎了彎,眼底浸滿了柔意。

恰時午後陽光穿透玻璃窗照在小床上,女人整個人沐浴在光裏,她像小貓被打擾了一般擡手遮蓋在眼皮上。

南珂立刻起身把窗簾拉上了一半。

沒了光影的打擾,伊漫再次沉沉睡去。

發絲不知怎麽勾住了她的眼睫,南珂看到,彎腰,湊近,小心翼翼将發絲拿開。

就是短暫的一瞬,南珂聽到伊漫喃喃一句:“可可……”

南珂一怔,整個人都沒再動彈。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因為睡覺而有些缺水的唇瓣,南珂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

“可可……”伊漫又呢喃了兩聲,她甚至拿臉輕輕摩擦被角。

女人一直維持着運籌帷幄的表面之下終于顯露出了一點脆弱和柔軟,她似乎在做什麽不舍得醒來的夢,唇角都是溫柔的。

南珂知道自己不該嫉妒。

可可。

這名字不像是男人,更甚至可能是寵物的名字。

可看到伊漫将冰山之下的溫柔全留給它,她還是抑制不住地要知道它是誰,它在伊漫心裏,占據着怎樣的分量。

會比她重要吧。

會的。

畢竟,伊漫好像從來都沒記住過她。

一瞬間,後背撐起的陽光盡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冰冷。

南珂咽了咽幹澀地喉嚨,僵硬着手腳退出了書房。

客房地上落了一張明信片,上面印着的是西藏。

布達拉宮廣場。

天空湛藍幹淨,像被風抹平的鏡子。

鏡子之下,廣場靜谧又莊重。

鏡頭左下角一只比耶的手。

左下角印着日期。

七年前了。

太久了。

單憑一張明信片,南珂實在看不出什麽。

但是那麽久還保存的這麽完好,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南珂想了想,撿起來放在床頭枕頭底下。

……

伊漫是被一陣濃郁的飯香勾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皮,感覺味蕾全被打開了,嘴角不由自主溢出口水。

伊漫嫌惡地抹了下,坐起來,懵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是陪南珂補課的。

真好。

學生沒偷懶。

老師直接一撅屁股睡到太陽落山。

又張着大嘴打了個呵欠,才掀開被子下床。

掌心捏到被子一角的時候,伊漫一頓,低頭看了下床上的被子。

是客房的被子。

眼睫無聲扇動兩下,伊漫一言不發地把被子抱起來,又送回了客房。

鋪被子的時候手下意識鑽到枕頭底下摸了下,然後又迅速抽出手,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客房。

路過主卧,一路走到客廳,轉個彎就看到廚房裏一抹身影忙前忙後。

伊漫懶散優先地走到餐桌旁靠着,雙臂抱懷隔着廚房的推拉玻璃門看裏面的南珂。

有點新鮮。

她那麽大的人居然被一個未成年照顧了一天。

伊漫沒忍住彎了彎唇,第一次迎着落日醒來沒郁悶地往酒吧鑽,整個人好像輕快了不少,她愉悅地吹了個溜長的口哨,欠欠地喊:“田螺姑娘,晚上好啊。”

南珂顯然已經适應了伊漫的嘴欠,聞聲扭頭,看到在廚房外無所事事滿口只會調.戲良家小女的伊漫,面不改色地說:“進來拿碗。”

伊漫“哦”了一聲,晃進廚房。

然後就被亮瞎了眼。

“卧槽……”伊漫沒控制住,她環繞了下猶如翻新的廚房,愣了好幾秒才“啪啪啪”地開始鼓掌,一邊鼓掌一邊誇,“牛逼啊南田螺。”

南田螺冷着臉讓她閉嘴。

伊漫笑嘻嘻湊上去,“可以啊,小時費怎麽算啊,以後我包你啊?”

南珂看了眼鍋裏的牛腩土豆,滾沸得差不多了。

她擡手關了煤氣竈,把鍋蓋蓋上,轉身時提醒伊漫:“往旁邊站站。”

啧。

還有嫌業主礙事的呢。

伊漫口嫌體直地站到一旁,南珂彎腰拉開廚具櫃,拿出兩個碗,指使伊漫,“去盛飯。”

伊漫:“?”

南珂:“怎麽?”

伊漫:“……沒事。”

就算是業主,也不能太飄。

要知恩圖報。

盛個飯而已。

多大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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