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夏秋冬（四）
春夏秋冬（四）
伊漫本意是不想南珂把什麽都憋着，雖然對南珂了解沒有那麽多，但是南珂朋友少這點她多少還是清楚的。
至少從目前來看，南珂的朋友應該只有丁眠星一個，而且還是丁眠星主動居多。
伊漫見過幾次丁眠星和南珂相處模式，大多都是沒什麽起伏的聊天。丁眠星話多一點，南珂有興趣了應幾聲，沒興趣了表現得就很冷淡。
但大概是因為有過“過命之交”，所以丁眠星完全不在乎南珂對她有多冷漠，甚至每一次都表現得比上一次更加熱情。
伊漫拿不準南珂對丁眠星到底什麽态度，是喜歡但不善表達還是表裏如一的冷漠，就好像現在，她拿不準南珂生氣的點在哪裏。
十幾歲的小孩，過度氣憤時總會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
伊漫眼睫輕輕閃動兩下，彎唇盯看南珂，又問一遍：“嗯？去不去？”
“不去。”南珂拒絕得果斷幹脆。
伊漫沒想到南珂還會拒絕她，頓時沒控制住，唇角笑意直接僵住。
畢竟從過往歷史看，南珂對她還是有依賴性和莫名信任感的，仔細回想，南珂好像真的很少拒絕她。
現在冷不丁忽然拒絕一波，伊漫居然有些難以适應。
按理說不應該啊，南珂這張臉難道不是時時刻刻都印着大寫的“我不”兩個字麽？
這種人張口拒絕簡直太正常不過了，可是她怎麽忽然那麽不爽呢？
伊漫反應過來，緊了緊牙根，下一秒就看到南珂不屑甚至略有嫌棄地掀了她一眼，“你酒醒了麽就兜風，也不怕把自己兜進去。”
伊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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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嘴巴那麽毒腦子一定很清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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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漫冷哼一聲，甩開南珂的手，一本正經雙臂抱懷，腳尖踢向南珂的鞋頭，仗着自己鞋跟高居高臨下睨南珂，“那別閑着了，說吧，去哪學習。”
南珂扭開腦袋，沒像之前一樣別扭沉默，而是坦率表示，“我不想去我家。”
伊漫：“不想見南皓？”
南珂還是不看伊漫，含糊“嗯”了一聲。
伊漫“啧”了一聲，又重重踢南珂，“跟人說話要看着人是最基本的尊重知不知道。”
南珂默默擰回腦袋，看向伊漫。
伊漫滿意了，作勢要靠在車身上。
她動作懶散遲緩，給了南珂阻止她的機會。
“不嫌髒？”南珂上前一步，伸手擋了下她的動作。
伊漫笑得燦爛，不計後果地直接往後一靠，微凸的肩胛骨壓在了南珂手上。
她察覺，卻沒移開。
“我的車子比你身上這件衣服都幹淨你信不信？”女人挑起自信又嚣張的眉。
南珂卻滿心思都在她掌心裏的蝴蝶骨上，好像只有薄薄一層人皮，剩下的全是硌人的骨頭。
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伊漫的骨頭和車身到底哪個更硬。
南珂皺眉，沒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伊漫，“你多重？”
這口吻實在不像陶周周那群沙雕姐妹那般羨慕，反而藏了些明顯的嫌棄？
伊漫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忙不疊站直了身子，低頭打量自己的身材。
這胸這腰這大長腿，哪裏值得這小屁孩嫌棄？
“我多少斤不重要，我這身材您有什麽質疑的點麽？”伊漫雖然人懶了點，對自己的身材要求還是有指标的。
回國內這段時間她雖然操勞了不少，但娛樂活動也少很多，有段時間甚至一日三餐正常，所以各項指标還是在完美區域內的。
不說別的，至少她本人是滿意的。
但是顯然，南珂不滿意，并且不滿意得相當真情實感，“太瘦了。”
伊漫“噗嗤”一聲笑了，她後背再次靠在車身上，脊椎軟下來，連頭發絲都是飄起來的。
笑起來的時候一雙桃花眼斂出春風都比不上的韻味，紅唇勾起，皓齒露出，整張臉明媚的比七月份的盛夏還要耀眼。
她笑完了才嗓音輾轉地說：“你懂個屁啊小朋友。”
正兒八經一句話，聽得南珂耳尖通紅。
滾燙抑制不住纏上她的心尖，一路攀升到她的眼睛，染出紅意。
喉嚨仿佛也被燒着，南珂忍不住偏頭咳了一聲。
這一偏，伊漫才注意到南珂耳朵很紅。
少女皮膚偏冷白，她又穿了一身黑，襯的肌膚更白。
午後陽光充足，伊漫站在車子的陰影區，南珂卻在陽光區。
光把她照得更亮，耳尖也更紅。
伊漫眯起眼，毫無防地伸手要捏，“你耳朵怎麽那麽紅——”
南珂敏感地後退一步，伊漫手停在空中，她想起這已經不是南珂今天第一次躲自己了，頓時無名氣湧上來，巴掌直接落在南珂手臂上，狠拍一下，“躲！”
南珂被拍疼了，也不躲，眼神有些躲閃地解釋：“我癢。”
伊漫“哼”了一聲，轉身拉開車門爬上車。
南珂以為她生氣了，有些驚慌失措。
車窗搖下。
伊漫說：“不上來？”
南珂果斷把什麽醉不醉酒抛到腦後，繞過車頭坐進副駕駛。
伊漫提醒：“安全帶。”
南珂乖乖系上安全帶。
伊漫扶着方向盤，難得心善告知：“我酒早就醒了。”
南珂“嗯”一聲。
伊漫問：“去哪？”
南珂咬了咬唇，扭頭看向伊漫，有些猶豫卻又很篤定，“能去你家麽。”
伊漫有些意外，她頓了下，靜默片刻才無所謂地說：“能啊，為什麽不能？”
話落，腳踩油門，直沖目的地。
……
南珂一個人幻想過無數次伊漫的家，裝修風格可能是張揚的紅色，又或者是抽象的各種塗鴉，家具用色形狀可能也會偏浮誇一點。
然而當她把門推開，被映入眼簾的滿目溫柔刺激地愣了一下。
普通的三室兩廳，餐廳客廳左右而居，用色大多是讓人暖洋洋的淺黃色，家具主打奶白灰兩個色調，軟裝也多是軟的一塌糊塗的物品。
“愣着幹什麽。進來。”伊漫一點也不珍惜地左腳蹬右腳，右腳踩左腳把鞋脫了甩在玄關。
南珂緊跟其後，脫鞋的同時把伊漫亂飛的鞋擺正。
伊漫率先去了廚房，頗有長輩風範地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客廳茶幾上，然後自己轉身從冰箱拿了瓶黑啤喝。
她更加懶散地窩在旁邊沙發角落，單手托臉，歪頭看南珂，“你剛剛問我什麽？”
南珂疑惑，她什麽都沒問啊。
“你問，我是不是喜歡南皓？”伊漫又喝了一口酒，酒漬将她唇瓣染得更紅。
南珂呼吸慢了下來，她聽到自己“嗯”了一聲。
伊漫笑了，“我為什麽要喜歡他？他比我小那麽多，你見過哪個成年人喜歡弟弟？”
南珂的心思頓時移倒了另一個側重點上，“你不喜歡比你小的？”
“我是找男朋友，不是找兒子好伐。”伊漫大大咧咧把啤酒放在茶幾上，挪屁股挪到南珂身邊，長臂一伸将南珂摟到懷裏，湊進壞笑說：“弟弟都不行哦。”
南珂臉頰一紅。
伊漫得逞，笑得前仰後合。
南珂沒忍住，“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伊漫笑得更大聲，笑完捂着肚子“哎喲”喘口氣才說：“行，正經點就是，男生都比同齡女生心理年齡小，不成熟，女孩子沒必要耗費時間精力陪他長大。”
“懂了沒。我在給你傳輸知識。”伊漫手欠地捏了捏南珂的臉，“這是知識點，以後要考的，得記住。”
南珂對伊漫的手欠已經習以為常了，她低聲說句，“我又不需要。”
“你怎麽不需要？你這麽點大的小姑娘最需要了，你看那個周靜雅，以後就是丢了青春又丢人的料。”伊漫想起周靜雅不由自主皺了皺眉，她沒心情多管閑事，只能把教育施在南珂身上，“你以後談戀愛眼睛擦亮點。”
南珂半垂着眸，濃密的眼睫掩去她黑色瞳仁的波瀾，良久才輕輕說：“不怪她。”
伊漫沒明白，“嗯？什麽？”
南珂悄悄吐了口氣，聲音壓得更低，卻說得清楚，“不怪周靜雅。”
伊漫一怔，順口問：“那是……”
“是我。”南珂擡起頭。
伊漫怔住。
南珂說：“是因為我，南皓才會和她在一起，她才會……丢青春又丢人。”
伊漫皺眉，想要阻止南珂說出更多她不想聽的話。
但是顯然，南珂并不給她機會。
她沒有停頓地繼續說：“南皓就是這樣，他不喜歡我，卻又拿我沒辦法，所以只能這樣。”
接二連三地，直接地，間接地傷害她身邊的人。
所以她沒有朋友。
也不敢交朋友。
并非不願意。
是她不敢。
因為她承擔不起後果。
也付不起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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