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坦然
坦然
要在以前,時予安無論再怎麽心動,都不可能付諸現實。
現在……
他就猶豫了半秒鐘,飛速探頭,就着成斐遞過來的手,小貓掠食般小小咬了一口。
旋即功成身退,在椅子上又端坐好了,一副剛剛那副模樣的人不是他一般。
成斐的手還停在原處,斜眼看他,笑了出來:“時老板,你這麽着急做什麽?難道這包子,還燙?”
邊說,他邊慢條斯理地把剩下那點包子填進嘴裏,一副細細品嘗的樣子,享受了半晌,才開口:“可我吃着正好啊?”
“嗯……”時予安端坐着看面前的鏡子,“我……嘴巴比較……敏感。”
“對熱度。”他趕緊補充,說着話,覺得耳膜被心髒那強烈的震動扯動着,嗡嗡響。
怎麽這話……聽起來有點別扭。時予安在心裏小聲叨叨着。
成斐只看着他笑,回頭又拿起一個包子。
時予安也不知從哪裏湧出一種情緒,像有無形的手推着他一般。
他竟主動迎上成斐,偏着頭道:“那我再嘗嘗。”
說完咬包子。這回動作慢了些,很有幾分細嚼慢咽的意味。
成斐的手停在那裏,有幾分意外。
等時予安吃完這口,擡頭沖他一本正經地點頭:“現在溫度正好,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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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斐定定看着時予安,低聲道:“你倒是……大膽了許多。”
時予安抿抿唇,眼神裏有光跳了跳。
成斐擡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頂心:“不錯,我……”
後半句話卡在那裏,他沒說下去。
時予安有些疑惑地仰頭,想聽下去。
成斐卻只是笑,笑得時予安心裏騷動着癢。
他差點就脫口而出:你……怎樣?
話到了嘴邊,被門外一陣騷動止住了。
給時予安化妝的姐姐,在成斐遞包子過來時,就識趣地躲開了。
這時候,時予安聽見她的聲音,在門外,帶着點氣:“扈老師,我說過了,我現在正忙着呢。成老師的妝還沒上,咱總要有個先來後到吧?”
另一個聲音雖然有笑音,但語氣聽上去十分不善:“今天的通告單上,我的戲份有多少你不知道嗎?現在還不給我化妝,耽誤了你負責嗎?”
時予安聽這話直皺眉。
不過眉尖剛往一處縮了那麽一縮,他忽然就神清氣爽了。
扈明旭這話裏帶的是成斐。成斐誰啊?這圈子裏還沒人敢惹他吧。
時予安想。頗有幾分驕傲。
他帶着點小得意瞥成斐,就見成斐看着蟹黃包,十分專心,一副思考人生大事的樣子。
時予安一怔。成斐這是……?
正想着呢,化妝間的門被推開了。
時予安扭頭看過去,扈明旭走了進來,臉上意氣風發。
看到他和成斐,扈明旭的表情稍微一滞,旋即擠出一副客氣笑意:“予安,造型已經做好了嗎?”
他打量了一下時予安,笑意濃了些:“這造型很适合你,襯得你真像書裏寫的那樣……面如……如什麽玉來着?”
時予安不想搭話。
他又拿眼睛斜成斐。
成斐依然興味盎然地挑揀着蟹黃包,好像那幾個包子是稀世奇珍一樣。
時予安“噗嗤”一聲笑了。
一開始他以為成斐是不想和新人起糾紛,所以裝沒聽見。
現在他懂了。成斐眼裏就沒這個新人。
果然,成斐這态度,扈明旭也察覺到了。
時予安不理他,他索性清了清嗓子,直接沖成斐道:“成老師,不好意思。今天通告單上的戲份我稍稍重了些,所以想趕快上妝,也好早點去片場和明導、予安過一過劇本。要是耽誤了您的時間,實在抱歉了。”
說了一堆廢話。時予安在心裏吐槽。沒聽出你有半分歉意,倒是有種踩着成斐的洋洋得意。
他還是拿眼偷偷看成斐。
成斐終于把眼神從蟹黃包上挪開了。
他慢悠悠回身,蕩了扈明旭一眼。
看着這張和自己頗有幾分相像的臉,成斐一臉真誠地失憶:“你誰啊?”
扈明旭被噎得一咳。時予安想笑,剛蹦出聲,連忙裝咳,咳得昏天黑地。
成斐特自然靠過來,擡手撫他的背。
扈明旭看着他倆這模樣,張口想說話。
成斐好巧不巧,卡着這時機開口了:“你既然早知道你通告排得滿,為什麽不一早就進組做劇本圍讀?為什麽不提前和老明溝通?偏要到正式拍攝了,才來‘抱佛腳’。還有,需要提前化妝,為什麽不早來?或者至少也該提前和人家打好招呼吧?人家本來有自己的工作安排,因為你臨時‘敬業’,就得陪着你做戲,襯托你‘一心撲在戲上,不畏片場惡勢力’的光輝形象?怎麽?第一天拍戲啊?還是第一天做人?基本的職業道德和工作禮儀都不懂?”
成斐的聲音不大不小,語調平平,但好像每一個問題都給了扈明旭一拳一樣,打得他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
時予安也顧不上裝咳了,只顧得上擡頭看成斐。
片場惡勢力?這話讓成斐自己說出來,怎麽還一股子痞帥勁兒了?
時予安下意識砸了咂嘴,又抿嘴唇。帶感。
此時的成斐,像個收劍歸鞘的俠客一般,漫不經心地收回手,痞笑着看扈明旭,道:“你連自己裝的人設都演不好,還能指望你拍出來個什麽玩意?”
他悠哉哉走過扈明旭身邊,唇角挑着笑:“你最好從現在開始,好好把劇本再吃幾遍。我的替身,哪怕是戲裏的,也不是那麽好演的。”
說完,他掃了眼扈明旭的臉,挑眉:“要是你不合格,不就白瞎了整這張臉的錢了?”
扈明旭身子都在抖,也不知道是氣還是怕。
成斐把話甩完,扭頭沖時予安道:“時老板,別耽誤人家化妝了。去片場吧。”
“嗯,就來。”時予安立刻起身追了上去,眼睛都不斜扈明旭一下。
他跟着成斐往片場走,搜腸刮肚地想和成斐說兩句。
就說,他剛才真他媽帥。
時予安眼睛亮,話說不出口。
成斐卻在這時候忽然扭頭,一臉嚴肅地跟他說:“一會兒好好演。”
時予安一怔,連忙點頭。
成斐擡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因為我和他的對手戲不多,沒法直接用演技羞辱他,靠你了。”
那拍在時予安肩頭的力道,跟什麽沉重囑托一樣。
時予安怔。成斐雖然一向不斂鋒芒,對誰都是硬碰硬,但他從來也不會和這種級別的對手置氣。犯不着啊。
幹嘛這次這麽針對扈明旭?時予安不是很懂。
難道因為對方整了張像成斐自己的臉,成斐有點“恨鐵不成鋼”?
時予安想到這裏,恍然大悟一般。
可不是麽!連他想到這一茬,就生氣。
他瞬間十分振作,一副要為自家哥哥上戰場一樣的氣魄:“成老師您放心!我一定拼盡全力!”
成斐還拍在他肩上的手,變成捏了捏,不輕不重的力道,揉進時予安心底去了。
是一種能撐起山河一般的力量。
一般來說,因為種種原因,很多劇組拍戲是打亂場次的。
但明平這個導演,非常講究“入戲”。除了特殊情況,他基本都是按照劇本發展脈絡安排通告的。
《契闊》這部戲,拍到現在,即将進入重要的轉折點。
戲裏,都清登基不久,帝位并不穩固。最重要的就是天下尚未徹底安定。
未有多時,北境風煙乍起。付疏狂作為領兵大将,出征北伐。
都清送他離開後,在付謀的掌控下,小心翼翼地應對着朝堂的波谲雲詭。
付疏狂離開旬月,一日朝堂之上,都清忽然瞥到角落裏有一個人,眉眼與付疏狂頗有幾分相似。
退朝後,他悄悄将那人留下,詢問之下才知,他是跟随付謀起兵、被封侯加爵的一位世家子弟,叫戚經亘。
都清看着那張臉,神情一陣恍惚。
只是他把這種情緒深深壓在心底,細細考察了戚經亘的學識才幹,破例許了他這個年紀時,本不該有的高位。
這兩段戲,是今天通告的最初幾場戲。
時予安身上有成斐賦予的buff,加上最近在演技上确實認真打磨出了些經驗,幾場下來,連明平都對他贊不絕口。
倒是扈明旭,明平喊了幾次“卡”,在片場裏當着所有人的面,吼了他好幾通。
時予安雖然不需要陪着挨罵,但在一旁聽着,也直縮脖子。
但這個扈明旭,今天所有的演技,都發揮在“如何花式表演出成斐罵的那種廢物人設”上了。
時予安也有點頭疼。
他畢竟也是片子的投資方之一,扈明旭入組,是經過他的同意的。雖然他這個投資方,很多時候也就是走個過場,并不幹涉劇組用人。
可現在,戲拍到這裏了,如果臨時換人,一時半刻想找個眉眼真的和成斐有幾分類似的人,着實有點難。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成斐,心裏想,成斐是獨一無二的。
皮相再類似,也得不來他三分的神。
他的目光還停在那邊,成斐忽然像是有所感一樣,視線投了過來,和時予安撞了個正着。
時予安本能想躲,可心裏忽然有另一種力量冒了頭,偏偏就想這樣,坦坦然然,與他對視。
成斐在他的目光裏笑了笑,向他走來。
到了時予安面前,他笑道:“時老板今天的表現,實在讓所有人驚豔。剛剛明平對你可真是贊不絕口。”
時予安歪腦袋道:“全靠對手襯托。”
成斐“噗嗤”一聲笑了。
他擡手拍了拍時予安的頂心:“你倒會賣乖了。”
頓了頓,他又低聲道:“也坦然了許多。”
“真好。”成斐定定看着時予安,喃喃。
抱歉,之前因為身體原因,很久沒有更新了。感謝還在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