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證明
證明
時予安迷茫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過了三秒,他好像腦子終于轉動了一下,笑了出來:“又要對戲了嗎?”
他拍了拍成斐的肩膀,道:“我現在有點……暈,可能不在狀态,但、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奉、奉陪!”
他說着,沖成斐挑了一下拇指,就看見自己的手一直在晃。時予安的注意力一下被拽走了,好奇地把手挪到自己眼前,想研究一下為什麽它抖得這麽厲害。
然後他看見成斐的手伸了過來,把他的手握進手心裏,攥得緊緊的。
時予安迷惑地看着成斐,他腦子很亂,像是剛剛從海盜船上下來,還天旋地轉的。所以他也沒想明白,成斐到底在做什麽。
就聽見成斐嘆氣,道:“你是真的醉了,還是裝醉在逃避我?”
時予安腰一挺:“我沒醉!”
他掙紮着把手從成斐手心裏逃出來,沖成斐比了一下:“就是有一點點暈而已。”
成斐連連點頭,又很自然地把他的手攥回掌心:“好的好的,有一點點暈而已,我知道了。”
時予安“嘿嘿”笑。他已經有點忘了之前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酒精好像在他身體裏又發酵了一遍,這會兒對他的意識全面吹響了進攻號角。還剩最後一點清醒的時刻,他聽見成斐低聲道:“算了,這樣也好。”
什麽……也好……?時予安有點想問,但很快他就失去意識了。
再醒來時,時予安被宿醉敲打得腦殼子都是疼的。他撐着額頭坐起來,等着意識慢慢跟上身體的節拍。還沒徹底清醒,忽然就有個聲音劃過他混沌的腦海:“我說,我喜歡你。”
時予安一秒徹底清醒。
他立刻從床上翻下來,這回身體沒跟上意識,被掉下去的被角絆了一下,差點摔到地上,還好最後反應及時,用手撐住了。
Advertisement
姜誼提着早餐進來時,就看見時予安這高難度體操造型,把他吓得差點扔了裝着早餐的袋子。好在他有幹飯人的覺悟,做任何事情前都把食物擺在重要地位,終于在扔之前先想到把袋子好好放在桌面上,這才伸手把時予安扶起來:“怎麽還在暈嗎?下次可不敢讓你喝這麽多酒了。”
時予安捂着腰連連擺手:“沒事,剛才稍微有點走神……”
他一邊揉着擰到酸痛的腰,一邊假裝若無其事地試探道:“昨天晚上大家怎麽回來的啊……我有點忘了……”
“這誰知道!”姜誼理直氣壯,拿過早餐袋遞給時予安,“我昨天也差不多斷片了,自己怎麽回來的都忘了。怎麽小安,你要感謝送你回來的好心人嗎?我去群裏幫你問問?”
“別別別。”時予安連忙阻止。他有點心虛地盯着姜誼拿手機的手,拿早餐都拿得心不在焉。
姜誼倒是非常聽話地沒去問,但他歪頭想了一下,突然有點激動道:“不過我記得在我喝趴下前,看你往洗手間走,我當時擔心你喝醉了想吐,本來想跟過去的,結果還沒走到門口,看見成老師從外面路過,也往那個方向去了。當時有人拉我,我一想有成老師呢出不了事,我就沒去。”
“成斐真的來了?”時予安聲音控制不住地揚了起來。
“來了啊。”姜誼道,“賬都是他付的。剛才吃早餐的時候羽硯跟我說的,成老師特意趕過去,沒吃沒喝,倒是把錢全給結了。”
說着說着,姜誼恍然大悟,忍不住用力拍了下手:“哦對!小安,你應該是成老師送回來的!反正那之後,在我斷片前,你再也沒回過房間了!羽硯也說昨晚上成老師獨自先走了,那就只有這種可能性了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時予安,想等時予安給個反應。然而時予安突然對早餐充滿濃厚興趣,開始認真吃了起來。
姜誼等了一會兒,感覺無趣,哼了哼:“小安變了,以前一說到你和成老師怎樣怎樣,你就好激動啊,還容易害羞。你該不是脫粉了吧?”
“沒有。”時予安含混道,趕緊岔開話題,“現在幾點了?我是不是醒的太晚了?”
“九點。”姜誼看了眼手機的時間,“你今天不需要上戲,我就沒叫你呀?你擔心看不上成老師的戲?沒事,還來得及呢。”
時予安又不應聲了,低頭認真吃飯。
姜誼狐疑地來來回回看時予安,什麽也沒看出來。
他幹脆不想了,捧着手機開始打小游戲。
時予安早餐吃得飛快,又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把自己收拾妥當,匆忙趕去了片場。
今天是《契闊》古代篇拍攝的最後一日。《契闊》現代篇與古代篇存在很大差別,除了時予安和成斐外,古代篇的演員基本上都會在今天殺青了。
時予安到片場時,已經有不少配角完成了自己所有的戲份,正在熱熱鬧鬧地殺青告別。這種氛圍沖擊下,時予安根本來不及去想自己那點亂七八糟的心思,先作為“老板”忙了一通。
直到他聽見明平在那邊舉着大喇叭喊“就位”,時予安知道成斐的那場最重要的大戲要開拍了,連忙放下一切趕過去觀摩。
片場裏,成斐正提劍指着飾演付謀的丘北,往日裏總是帶着些随性微笑的臉,扭曲得如此猙獰可怖。
他說臺詞一字一句都仿佛從胸腔裏嘶吼出來一般:“為什麽?為什麽父親你要毒殺都清?”
旁觀的時予安猶豫了一下,突然起身離開,不再看下去了。
姜誼萬分驚奇地跟上來,小聲驚呼道:“怎麽回事?小安你不是專門為了看成老師的戲才來的嗎?”
時予安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小聲說:“可他演得太好了,完全把我帶入了他用演技支配我情感的世界。這樣看着我根本無法理智思考,也就學不到什麽東西。我想……等我演技再提高一些,再來學習吧。”
“說的很有道理。”姜誼琢磨着時予安的話,剛想點頭,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小安,你今天對成老師的态度一直很奇怪!你們是不是昨晚上發生了什麽啊?”
時予安想都沒想,話已出口:“我昨晚上都斷片了,我怎麽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麽啊?”
姜誼皺眉:“真的?”
時予安扭頭,眼巴巴看着他:“小姜,你是不是打算做我經紀人了?”
姜誼立刻扭頭就走:“那什麽,老板我這就給您買咖啡去了!您還是喝拿鐵對吧?大杯,全糖,嗯!走了走了……”
話音都沒落,他已經跑遠了。
時予安終于長出一口氣。
他站在片場外的樹下,低着頭。陽光很好,照得他好像又有點眩暈,好像又能聽見成斐的聲音在對他說那句話:“我說,我喜歡你。”
“怎麽可能嘛。”時予安小聲道,“就算喝醉了,也不能做這麽離譜的夢吧?”
“這個,就很離譜了?”成斐的聲音忽然真的響起。
時予安一愣,下意識擡頭,看着成斐還沒卸妝,戲服還沾着假血漿,乍一看真有幾分浴血而來的感覺。
時予安後退了一步:“已、已經拍完了嗎?”他聽見自己說話聲音顫抖得不像是他說出來的一般。
成斐随意應了聲:“嗯,狀态不錯,一遍就過了。”
他看着時予安又要低頭,忽然開口:“所以,你還是記得昨晚上的事對吧?”
時予安不說話。
成斐嘆了口氣,笑了出來:“別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啊?就算你打算拒絕我,我又不難過,不用這麽一副對不起我的樣子啊?”
時予安瞬間擡頭,有些驚訝地看着成斐。
成斐還是笑得很随性,看上去确實不像僞裝:“看來我對你的了解還是比較準确的,你這樣子一看就不是被表白後的害羞,而是醞釀着怎麽拒絕我,從而産生的負罪感和擔心吧?”
時予安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又不知說什麽,一瞬間傻在那裏。
成斐這下笑得更開心了,搖搖頭,道:“真奇怪。明明要被拒絕了,我怎麽還有心情覺得你好可愛啊?”
他也沒給時予安多想的時間,忽然又認真起來,看着時予安道:“雖然猜到了你的反應,但我還是想知道一下原因……如果可以的話。當然,你完全可以沒有理由就拒絕我,我也不會因此有什麽想法的,我保證!”
他說着,還舉起手來給時予安比了個“發誓”的樣子。
時予安抿着嘴,還是說不出話。
他還是很混亂,迷迷糊糊還在想,成斐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從來沒有對人如此退讓縱容。
兩個人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時予安終于擡起頭。他看着成斐此時依然穿着戲裏的服裝,仿佛是那個最終為了與愛侶生生世世相随,與魔交易的付疏狂。
這反而推了時予安一把,讓他把話說出口時,聲音竟然異常堅定:“我喜歡你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長到我已經模糊了我到底在把你當成什麽來喜歡着。你就像我追逐的光,我其實從未設想過,可以擁有光。”
“現在你有機會了。”成斐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在很平靜地等着時予安給他“但是”。
時予安咬了咬嘴唇,他還是說了出來:“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演員,所以我真的很怕,我們之間的這種情緒,其實只是戲裏帶出來的。”
成斐聽了他這話,反而長長松了口氣,點頭道:“還好,和我想的一樣。”
時予安有點驚訝,望着成斐。
成斐回望着他,認真說:“在表白前,這個問題我就已經反複想過了。當時我的答案是,我很清楚我自己不是,但同時我也很清楚,你一定會有這個擔憂。”
“對不起。”時予安本能道。
成斐擡手,沖時予安比了個“不”的手勢:“我說了啊,不要因為這些事情道歉。我根本沒有一點難過,相反,我因為你對感情的慎重和清醒而驕傲,感覺自己眼光确實太出色了。”
他看時予安唇角稍稍揚起笑意,自己的笑意也更深了:“所以你看,我想的這麽明白了,還是要和你表白,哪怕已經預料到了可能會有的結果。因為我知道啊,我們總有辦法來一起證明,這種擔憂是沒有必要的。”
時予安怔了怔。
他看着成斐鄭重其事地對自己說:“那麽,時予安,你現在願意給成斐一個機會嗎?讓他來證明,是成斐喜歡時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