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妖是妖了點,仔細一看,弘晝眉眼間并沒有什麽戾氣,而且長得實在太好看了,邬安安得到了些許的安慰。

不過,長得好看就代表是好人嗎?以己度人,邬安安覺得并不會,很快想到了一系列問題。

他來做什麽?

胡同裏不止一戶人家,他怎麽就能認出來是我?

難道我的美貌冠絕紫禁城了嗎?

打住!

他肯定是派人來打探過了。

陰險狡詐無恥!

美麗的花,一般都有毒!

邬安安笑容甜甜,神色一派天真,福了福身請安:“見過五阿哥。”

弘晝背着手,身體略微前傾,顯得很是君子,認真聆聽,并享受邬安安的請安。

一股濃濃的油漆味兒撲來,邬安安神情微滞。

好嘛,真真是與衆不同,六神與韭菜盒子都弱爆了。

擱這位爺這裏,用的是油漆“香”!

弘晝擡擡手,說了聲安,“喲,還真是一口江南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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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您去過江南似的!

那股子油漆味兒,實在是太刺鼻,邬安安懷疑他沒有長鼻子,不動聲色往後退,眨動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問道:“五阿哥到這裏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邬安安明知故問,弘晝答得敷衍:“路過。”

吳紮庫氏屬正白旗,祖上只分到內城邊緣的一間小小四合院,牆角的草努力些,就能長到東直門外去。

不知道從紫禁城到何處,才會順到這條屬于內城貧民區的胡同。

弘晝舉止斯斯文文,聲音和和氣氣,說出來的話,邬安安不是怕他打人,一定會翻個大白眼。

弘晝說:“既然順路,我尋思着吧,若是不出意外,以後我們就是夫妻了,可不得來見上一見,互相瞧一瞧,有沒有缺胳膊少腿兒。”

随着說話,弘晝舉起了雙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衣袖滑下手肘,手掌上幾塊紅色印記,邬安安猜想是油漆。

弘晝放下手,左右腳來回換了換,問道:“姑娘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邬安安答。

他是不缺胳膊少腿兒,不過,卻不缺心眼兒,就難說了。

還有,什麽叫不出意外呢?

會出什麽意外?

如果她死了,他們就不會是夫妻。

邬安安還是很怕死,臉上的笑容更甜了幾分,學着弘晝那般,舉手踢腿,嬌俏地說道:“我也沒缺胳膊少腿兒。”

弘晝雙眸微眯,眼裏興味的光芒一閃而過,微點着頭,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糾正起邬安安的話:“腿兒,不是腿__兒,連着一起說,不要分開。來,跟着我念一遍。”他很有耐心地慢慢開口:“腿兒.....”

你奶奶個腿兒!

邬安安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乖乖地跟着他念:“腿兒......”

弘晝很滿意,表揚了邬安安:“姑娘很聰慧,秀外慧中,就是看上去小了點兒,矮了些,圓了些。”

他手放在邬安安的頭頂,比着兩人的身高,邬安安剛到他下巴喉結處。

不過,他似乎遇到了難題,眉頭微蹙,說道:“你得長高些,不吃飯不能長高,吃太多,會變得更圓。”

怕死是一回事,被人當面說矮圓,邬安安就不能忍了。

何況,她哪裏胖了,她還在長身體呢。在杭州駐軍城裏,她是遠近聞名的糯米雪團子,人見人愛。

自從有個皮小子說她胖乎乎,她回去在五十圖面前哭了哭,五十圖上門将那個皮小子拎出來,耳朵都快擰掉了。

打那以後,大娘嬸嬸誰見了不誇她一句,說五十圖大人家的閨女,可俊可有福氣了,看了就令人心生歡喜。

弘晝就是不滿意這門親事,故意來找茬兒呢。

邬安安很生氣,有本事,就去找你爹雍正去,在我這個受害者面前來耍威風,算什麽男人!

弘晝眼裏浮起些笑意,煞有介事地說道:“不過,這樣就挺好的,看上去好似白糖糕。”

邬安安并不領情,她心眼比針尖還要小,臉上的笑容不減,左臉頰梨渦深深,心裏的小本本刷刷刷,把他的行為全部記了下來。

弘晝問:“你這是打哪兒去啊?”

邬安安答:“就随便走走,準備家去。”

弘晝哦了聲,随便問道:“姑娘平時在家都玩兒什麽呢?”

邬安安臉不紅氣不喘,對答如流:“不玩,要學管家理事做女工讀女戒學規矩。”

弘晝哦了聲,繼續問道:“除了女戒,姑娘還讀了什麽書?”

邬安安學着林妹妹那樣答道:“不曾讀過什麽書,不過略微認了幾個大字,不至于做睜眼瞎罷了。”

不用弘晝問,邬安安歪着腦袋,顯得特別單純,變被動為主動,脆生生答道:“額涅阿瑪從小教我,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人要相夫教子,孝順公婆,以夫為天,管好夫君的後院,照看好夫君的姬妾,不嫉不妒,方是好女人。五阿哥盡管放心,無論你現在房裏有幾個側福晉格格,我都不會嫉妒,以後一定會替你好生照看着的。”

弘晝笑了起來,沒有回答邬安安的話,只說道:“回見吶。”

邬安安見弘晝避而不答,暗自罵了聲狡猾不要臉,最後松了口氣。

瞧她這一大早,盡遇到了神經病,油茶沒吃到,吃了一肚皮氣,也不知道馓子賣完了沒有。

人生在世,邬安安的生命裏,只剩下了吃穿錢幾件小事。她到底惦記着早餐,輕快地福了福身,與弘晝告別後,帶着肅立在一旁的丫鬟綠翹往回走。

綠翹跟在邬安安身邊多年,向來習慣多做事少說話,與邬安安恰好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她很喜歡綠翹,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她,問道:“五阿哥好看嗎?”

綠翹答:“不好看。”

邬安安問:“誰好看?”

綠翹想也不想,答道:“年畫。”

年畫上貼的是鐘馗,綠翹的審美很是專一,從不曾改變過。

邬安安的小心眼兒,瞬間被綠翹撫慰了,腳步都輕盈了幾分。

來到大門邊,邬安安縮着身子,貼着大門牆壁站着,打算等弘晝走了之後,再去買油茶。

綠翹見到邬安安的動作,不用問,立刻如她那樣,躲在了另一邊。

兩人像是門柱一樣,左右兩邊各杵了一根。

這時,弘晝的随從,駕着車到了門前。

邬安安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忘記了胡同狹窄,弘晝的馬車太寬,掉不了頭。

大門前寬敞許多,随從将車慢慢停下來,打算在此處掉頭,見到邬安安主仆兩人,神色明顯呆滞了一下,恭敬地向邬安安抱拳見禮。

邬安安臉上帶着無懈可擊的微笑,颔首還禮,順便看向倚窗憑闌的弘晝,朝他福了福身。

弘晝對着她溫和一笑:“好巧,又見面了。哦,我記起了一件事,不知姑娘可否有空,我想請姑娘後日來,參加我的喪事。”

泥馬!

邬安安發誓今天再也不吃油茶了,她迅速想着該如何應對,腦子卻不受控制,問出了心裏話:“要送禮嗎?”

弘晝臉上的笑容濃了幾分,客氣地說道:“姑娘能前來,是我的榮幸,禮金就免了。”

話一出口,邬安安就懊惱不已,她這時候怎麽只記得錢,她可是軟糯的小姑娘,聽到喪事,首先該害怕才對。

說出的話,邬安安當水潑了出去,很快調整了情緒。

聽到不要禮金,邬安安猶豫了起來,她還沒見過活人的喪事呢,還挺心動的。

弘晝手撐在車窗上,托着下巴,斯文之餘,多了幾分慵懶,聲音低了些,仿若含着無盡的誘惑:“姑娘還可以試試,躺在棺材裏的感覺,保管好玩兒。”

邬安安蠢蠢欲動的心,立刻冷卻了下來。

躺在棺材裏的感覺,還是等真正斷氣後再試比較好。

邬安安一拍腦袋,啊了聲,歉意地說道:“對不住,我記起了,後日我有事走不開。多謝您的邀請,下次吧,下次一定來。”

弘晝很好說話:“無妨,我可以特意為姑娘多辦一次,大後天亦可。畢竟不出意外的話,以後我們就是夫妻,區區小事而已,還是能為姑娘做一做的,收來的禮金,亦會分給姑娘一半。”

又是不出意外,這麽明晃晃的威脅,邬安安聽不出的話,她就跟她二哥一樣傻。

可一半的禮金……

邬安安神色掙紮,猶疑了半晌,呼出口氣,甜甜地說道:“既然是五阿哥的事情,當是了不得的大事,別的事情先放一邊,我一定來,一定來。”

弘晝笑着問道:“敢問姑娘別的事,是什麽次要的大事?”

邬安安随口胡謅:“額涅要帶與我去廟裏拜菩薩。”

邬安安自認為,把誠意表達得很清楚了,連菩薩都得給他的假喪事讓路。

弘晝依舊斯文笑着,說了聲好,“我讓人把帖子到府上。”說完,他轉身拿出一個錦緞包裹着的匣子,從窗邊遞出來:“姑娘,初次見面,沒帶什麽禮物,就請你吃油茶吧。”

綠翹見狀,上前要去接,弘晝看都不看她,拿着匣子,只微笑看着邬安安。

邬安安臉都快笑僵了,心裏将弘晝罵了一萬遍,斯文敗類,侬個宗桑!

規規矩矩上前,伸出雙手接過匣子,福身道謝。

弘晝不在意揮揮手,“喪事上見吶!”馬車快起來,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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