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弘晝心裏一片兵荒馬亂,觸手間的柔軟,像是灼傷人的烈火,燒得他手腳無措,整個人暈暈乎乎的。
這種感覺他此生從未曾體會過,下意識想要逃離,試圖放開手,卻又舍不得。
邬安安嘴角不由自主上翹,狗東西,看她的大殺器!
弘晝臉上像是被刷了層漿糊,繃得緊緊的,收回手幹幹地說道:“吃飯。”
說完後,弘晝仿佛被人追趕,逃也似的大步往前走,邬安安見他走路都同手同腳了,暗自快笑破了肚皮,悠閑地跟了上去。
庭院角落裏的玉蘭花樹下,擺放着案桌椅子,桌上的飯菜,散發香氣陣陣。
邬安安聞着香氣,心裏萬般滋味,複雜得很。
弘晝不是人,偏偏他披着一張好看的皮囊,還懂得享受。
春天在花樹下,沐浴着燦爛的暖陽,享用美味的飯菜,邬安安的肚子,此時很不争氣地咕咕叫。
嬷嬷丫鬟捧着熱水帕子香胰子上前,伺候邬安安洗過了手,弘晝已經洗好,率先坐了下來,她走過去,腳步微頓,想選個遠些的位置。
八仙桌四四方方,不管坐哪裏好似都一樣,邬安安正準備在弘晝對面坐下,他指着右手邊的位置說道:“坐吧。”
邬安安無所謂,依言坐了下來,立在一旁的丫鬟嬷嬷,手上拿帕子墊着筷子,要上前伺候布菜。
弘晝揮了揮手,她們福了福身,井然有序退下,順便将綠翹一并帶了下去。
鄙視你!
邬安安暗自翻白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種廢物生活,她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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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懷着小九九,邬安安生怕弘晝給她下毒,裝作很規矩,等弘晝先動了筷子,她才開動,他吃什麽,她跟着吃什麽。
桌上擺着雞鴨魚肉,每樣都做得很美味,邬安安本就愛美食,吃得很是歡快。一道燒鹿筋軟糯彈牙,她尤為喜歡,連着吃了好幾筷子。
食不言寝不語,弘晝吃相斯文,邬安安沒聽到吧唧嘴的聲音,加上菜很可口,她更滿意了幾分。
除了燒鹿筋之外,桌上還有道櫻桃肉,甜而不膩,吃得她眼睛都眯了起來。
這兩道菜,原本擺放在桌子中間,邬安安再伸筷子時,發現兩份菜,不知何時挪到了她面前。
邬安安筷子微頓,掀起眼皮看向弘晝,他正低着頭,慢條斯理挑着碗裏的飯粒,她看了片刻,他始終沒有擡頭回應,她只得收回了視線。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邬安安總覺得,弘晝在偷看她。
擡頭看回去的時候,弘晝仍然斯文坐在那裏,只專注着在用飯的樣子。
邬安安腦子轉動得飛快,低下頭裝作認真吃肉,然後冷不丁猛然擡起頭,弘晝似乎被她吓了一跳,滿臉疑惑不解看着她問:“怎麽了?”
邬安安沒抓住他,裝作無事發生,悻悻答道:“沒事,看到了只蒼蠅。”
弘晝神色微滞、哦了聲,很是給她面子,跟着轉頭四看,問道:“蒼蠅在哪兒呢?”
邬安安胡亂回答:“飛走了。”
弘晝朝她笑了笑:“既然飛走就算了,吃吧,多吃些。”
邬安安無端覺得,弘晝的“多”字,聽起來很是意味深長,她就吃得多咋啦?吃他家的米了?
不對,好似真在吃他家的米。
那又如何?是他硬把她留下來的,她還不希得吃呢!
邬安安将櫻桃肉當成了弘晝,用筷子戳爛,然後一口吃了下去。
弘晝吃得少,安靜坐在一邊等着,拿着筷子動來撥去,垂下眼皮不知在思考着什麽。
邬安安當做沒看見,等吃得肚皮滾圓時,方放下筷子。
等他們一起身,丫鬟嬷嬷捧着清茶痰盂帕子魚貫上前,弘晝接過清水漱口,眼神卻不時在邬安安的唇角飄過。
她雪白面孔上蘸了櫻桃肉汁,弘晝手指發癢,幾乎克制不住,想伸過去去替她擦掉。
邬安安的臉頰鼓來故去,他的手剛擡起來,她已經低下頭往痰盂裏吐漱口水,然後拿起帕子一抹,将那點櫻桃肉汁擦掉了。
弘晝怏怏收回手,竟然隐隐感到一絲失落。
漱口後,邬安安連茶都不要吃,立刻說道:“多謝五阿哥的飯,時辰不早,我得家去了。”
弘晝看着擺好茶水的矮幾,眉頭微皺,倒沒有再攔着,喚人備車送邬安安回家。
走出門,邬安安朝弘晝福了福身告辭,他背着手站着,微笑着朝她說了聲回見,便轉身離去了。
邬安安上了馬車,綠翹跟着上來了,她悄悄掀起車簾縫隙朝外打量,生怕弘晝又跟了來。
外面空無一人,邬安安終是松了口氣,小聲問道:“你吃飯了嗎?”
綠翹答道:“吃過了,有肉有雞有蛋,比在家裏吃得好。”
邬安安不客氣白了綠翹一眼,摸着懷裏的荷包,她沒分到一半禮金不說,差點兒還把金簪子賠了進去。
摸了摸肚子,邬安安很後悔沒再多吃些,哼了聲道:“只這一場喪事,他就能收到不少禮金,還跟貔貅一樣只進不出。不過一點飯菜,能值幾個錢,你不許被他收買了啊。”
綠翹簡潔利落地答好,邬安安還是很氣,吃飽後就犯困,馬車輕晃,她沒能氣很久,靠在綠翹肩膀上睡了過去。
等到馬車停下來,綠翹搖醒她,說道:“姑娘,下車了。”
邬安安睡得臉頰紅撲撲,嘤咛一聲,迷迷糊糊随着綠翹下了車。
綠翹走了兩步,便站住不動了,邬安安半眯着眼睛,搖搖晃晃走上去,把頭抵在她的背上,嘟囔道:“快走啊。”
綠翹向來四平八穩,此刻聲音中卻帶着驚惶:“姑娘,遭了,車夫走錯了,這裏不是家。”
邬安安瞬間清醒過來,站直身朝前看去,面前不是她熟悉的家門,而是一座廟宇。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飛快揉了揉,睜大眼看得仔細了些,牌匾上清楚寫着“廠甸廟”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進去吧。”弘晝不知從哪裏走了上來,笑着說道:“這裏是廠甸廟,沒有白塔寺出名,姑娘應當沒有來過。”
邬安安咬牙,猛地轉頭朝弘晝看去,他換了身衣衫,穿着一身寬松青灰色漢人長衫,看上去像是修竹般飄逸出塵。
弘晝笑得很是斯文,如同謙謙君子,微微欠身說道:“姑娘先前說要來拜菩薩,這裏來的香客少,菩薩也清閑些,定能聽到姑娘心中所求。姑娘,你想在菩薩面前所求何事,不如說出來我聽聽,說不定我都能滿足姑娘。”
邬安安眼睛瞪得滾圓,心裏算盤珠子打得啪啪響,不斷衡量計算。
要是撲上去跟他拼了,不知道能有幾成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