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弘晝被擰得嗷嗷叫,邬安安知道他誇張,明明他繃緊了手臂,她都擰不動。

邬安安見他還邊笑邊叫,氣更不打一處來,幹脆放下手踢了他一腳。

這下弘晝真是痛得直吸氣,拉起衣袍下擺看着已經紅了的腳踝,委屈巴巴地說道:“邬安安,你還來真的啊,就不怕把我踢瘸了?”

“腿瘸算什麽,腦瘸才可怕。”邬安安看到他雪白的腿,居然比自己都白,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腿又伸了出去。

弘晝哎喲一聲,放下衣袍,趕緊靈活地躲開了。

在大夏天來回奔波,口幹舌燥加肚子餓,邬安安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消失殆盡,“離我遠些,我可不想看到你。”

“那不行啊。”弘晝往邬安安身邊挪,朝她溫柔地笑,無比誠懇賠了不是:“對不住,還是讓你受委屈了。”

邬安安不想說話,主要是她已經沒多少力氣說話,抱着手臂白眼快翻上了天。

弘晝不知從哪裏摸出個匣子,拿出裏面的瓜遞到她面前:“要不要吃?”

瓜帶着清甜的氣息,看上去汁水十足。邬安安呵呵冷笑,瞧弘狗這時候還跟她玩心眼。

瞧他這話說得,什麽叫要不要吃,而不是吃一塊,以為她還與他讨價還價呢。

邬安安從不委屈自己,等她潤潤喉嚨再跟他算賬,一言不發,拿了一塊瓜喀嚓喀嚓咬起來。

瓜冰冰涼涼,吃進肚子裏,勉強撫慰了邬安安的怒火。

弘晝忍笑,就知道邬安安不會客氣,如果他勸的話,說不定她會趁機再提要求。

趁着邬安安吃得爽快,弘晝細細說了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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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早就知道額涅叫你來圓明園,我之所以沒有趕着前來,是早就知道你沒有危險,額涅頂多刺你幾句。如果我急匆匆趕了來,額涅會更生氣,下次還會找你麻煩。”

邬安安呵呵,像是洩憤般,故意狠狠咬了口瓜,嘎嘣嘎嘣,後槽牙用力得臉都扭曲了:“下次找我,找我做什麽,對,反正不管發生了何事,你都不會有錯,都是我的不是。為啥,因為你是阿哥啊,就看我好欺負呗。”

弘晝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你別生氣了,你看後來,我都跟額涅說清楚了,還不孝威脅了她。她對付你,就是在對付我,我不好過,她能好過到哪裏去?我是她唯一的兒子,她年紀大了,總不能再生一個出來,只能依着我了。額涅的不對之處,我給你賠個不是。”

邬安安想到了董氏的叮囑,千萬不要在男人面前直接說其親娘的不是。

這個時代孝道大于天,弘晝雖然喪心病狂,可他畢竟還是會受到環境的影響。

再說他還算是男人,總不會真怪罪自己的親娘,那也太禽獸不如了。

邬安安正色說道:“裕妃娘娘是長輩,我可從來沒有怪罪過她。我生氣的是你,是你言而無信。你牛皮吹上了天,信誓旦旦說好的能搞定,實際上呢,你還是食言了。後來你再搞定,就等于是馬後炮。你要先與裕妃娘娘解釋溝通啊,我看她是明理之人,都怪你,早幹嘛去了?”

瞧這,他簡直成了風箱裏的老鼠,兩邊不是人吶!弘晝深吸一口氣,把憋悶生生硬吞了,陪着笑臉說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以後我一定改。”

邬安安見好就收,拿着瓜繼續咔咔吃。

弘晝見她吃得香,被她逗得饞了,拿起一塊瓜跟着咬起來,說道:“我們回到京城的時候,早已過了午飯時辰,不如先去随便吃些點心,等到涼快一些,我帶你去宅子瞧瞧。”

邬安安想起那些丫鬟嬷嬷的事情,問道:“你人選好了嗎?”

“沒呢,找人總得謹慎些。”弘晝拿出帕子遞給邬安安,她接過來擦拭嘴。她擦完,弘晝順手接過去,然後跟着擦了嘴。

“呃!”邬安安看得直撇嘴嫌棄,“真是髒!”

弘晝看着手上的帕子,神色讪讪,耳根子漸漸泛紅:“我在想事情,一時沒有注意。”說着說着,他梗着脖子,理直氣壯起來:“再說你我分什麽彼此,我反正不分,你呢?”

“分。”邬安安幹脆利落回答。

弘晝噎了下,氣悶地看着她,“邬安安,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再回答,拒絕得太快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還是沒有将我放在心上。”

這都哪跟哪啊,哪怕是兩人親密無間面對彼此了,該講的衛生還是要講。另外,她要留有自己的隐私以及空間,至于他的,随他,最好不要有。

不過,就算她再入侵他的地盤,她也不會與他共用一個茶碗喝茶,同啃一塊瓜,直面他的屎尿屁。

邬安安不搭理弘晝,他在一旁獨自生悶氣,過了一會見她還是置之不理,自己蹭蹭蹭下了下臺,沒話找話說道:“已經是夏末了,過些天屋子就會修葺好,趁着天氣熱的時候可以曬曬去去味。”

都修葺好了還要她去看?邬安安頓時坐直了身子,不過她還是忍了忍,沒有先發火,而是心平氣和問道:“都怎麽修的呀,你先給我說說呗。”

弘晝觑着她的神色,無奈解釋道:“府邸外面的大門都有規制,汗阿瑪早就提醒過我,不要太過。家裏的大門是給外人看的,我修得跟大牌坊似的做什麽,只要裏面住着舒服就夠了。反正你到時候看吧,保管你也喜歡。”

邬安安将信将疑打量着他,見他滿臉的自信,暫且把懷疑壓了下去。

回到京城,到了他賃來的院子裏,洗漱歇息吃過些點心之後,再出發去他的宅子。

弘晝已經先派了人來,讓修葺的匠人先回避。邬安安下了馬車,看到宅子的大門與其他高門大戶沒什麽區別,朱門大戶加石獅子。

進去大門之後,前院也中規中矩,等走到後宅,裏面才別有洞天。

四處還堆放着磚石木頭,庭院裏的樹已經栽種下去,花草這個季節種不活,花圃倒已經砌了一半。

住的院子已經修好,粉牆青瓦,走進垂花門,格局依舊是兩進四合院,正屋廂房,中間用抄手游廊相連接。

邬安安擡頭仰望着頭頂,發現屋頂的藻井好似比尋常的高,屋子裏全部打通,用屏風随意隔開,窗棂上鑲嵌着玻璃,顯得屋子特別明亮與通透。

邬安安最恨現在的房屋格局,為了冬天不太冷,窗戶開得小不說,在天稍微陰一些,屋裏就得點燈,不然看不清,經常壓抑得想抓狂。

弘晝背着手,神色難掩得意,笑問道:“你覺得如何?”

邬安安點着頭,難得誇贊道:“很好,我喜歡這樣大氣的屋子。”

“我早就想過,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屋子,一定要大大的,不要分隔成巴掌大的一小間,住着真是憋屈死了。”弘晝神色悵然,“不管在宮裏還是在圓明園,挨挨擠擠住着許多人,到處都擁擠不堪。”

邬安安想到天地一家春,說是後宮寝殿部分,雍正的妃嫔還不算多,裕妃的寝宮,只有可憐的兩間,平時能活動的地方,就是暖閣來回走。

“邬安安。”弘晝突然叫她。

邬安安轉頭看去,弘晝小心翼翼說道:“你要不要去看看額涅的院子?後宅不分正院偏院,都是一個個的小院落組合起來,她的勉強靠近中軸線些。”

如果能選擇,邬安安當然不想頭上頂着個超長待機的婆婆,可她有什麽辦法呢?

弘晝都這樣低聲下氣了,她再跳起來于事無補不說,反而變成無理取鬧了。

邬安安平靜地說了聲好,弘晝瞬間松了口氣,臉上浮起了笑容,帶着她一起去了給裕妃留的院子。

弘晝一碗水端得很平,兩間院子的布置大同小異,邬安安随便轉了圈就沒興趣了。

腦子琢磨了一下,見到四周無人,邬安安盯着他問道:“你怎麽知道以後要把你額涅接出來住?”

弘晝的神色淡了下去,說道:“在汗阿瑪登基那年,我就知道了。不僅僅是我,滿朝廷上下,只要眼不瞎的都心知肚明。”

雍正自己都透露了立儲君之事,弘晝那年十二歲,雖然年紀小,他身在其中,人又聰明,肯定比所有人都早知道遺诏上是誰。

邬安安腳尖踢着小石子,斟酌着問道:“你有過不甘心嗎?”

弘晝笑了,說道:“當然有過,那種像是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十八層地獄裏,不能吸氣,四下空無一人,求助無門的滋味,真會令人發瘋。有人說我在裝瘋賣傻,其實我是真想幹脆瘋掉。”

邬安安其實能理解,換作她的話,如果能當皇後,誰稀罕當王爺阿哥福晉。

別說什麽皇帝三宮六院,愛情跟鬼一樣可遇不可求,皇後之位比遇到鬼還要難得。母儀天下,享受無上榮光,能寫進史書的那種,多牛掰!

邬安安遺憾得很,弘晝沒了希望,造反是不可能的。雍正遺诏上寫得清楚明白,弘晝連個兵都沒有,更沒有朝臣小弟跟着。

他能利用的,就是幾個還在做垂死掙紮,雍正兄弟的黨羽。

眼前的宅子,說起來挺有意思,在不久前,還是九阿哥允禟的府邸。他被拿下後,雍正把這個宅子給了弘晝。

邬安安不得不暗戳戳想,雍正肯定是借此在警告弘晝,讓他住在裏面能時刻反思,跟兄弟争天下的下場。

弘晝神情黯淡了一會,很快就重新振奮起來,凝望着邬安安,臉在漸漸西沉的夕陽下,光芒閃動:“幸好現在有你了,我估計自己能被治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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