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邬安安被吓住了。
她一不是華佗,二不是愛心大使,她就一個普通尋常的小仙女,哪有那麽大的能力去治愈別人。
邬安安對感情粗淺的理解就是:她如果擁有了強大的能力,愛多得噗通噗通往外冒,可以适當分對方一些。
人的身體每天都在新陳代謝,哪天若是不謝了,就該玩完嗝屁。
也就是說,物質在變化,人跟着在不斷變化,愛心有多有少。
若是到了那一天,愛的泉水斷了流,對方的病治療到一半斷了愛的藥藥,彼此之間還能不能好了?
要是弘晝來個半身不遂走火入魔,她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總之,邬安安希望每人都能與自己自洽,甭盡想着靠誰來拯救溫暖你,或者從對方身上得到失去的那一部分。
兩個人在一起,最好的感情就是,你有足夠的愛心,我有足夠的愛心,我們一起拿出來享用,讓彼此愉快加倍。
好比一起帶着美食去野炊一樣,互相品嘗欣賞。你啥都不帶,盡想着吃白食,一次兩次可以,多幾次就得翻臉了。
弘晝看到邬安安明顯驚恐的神色,愣了下問道:“怎麽了?”
邬安安撓了撓頭,既然情緒都頂到了這個份上,弘晝還抑郁寡歡着,她也不好意思說得那麽直白,委婉地說道:“五阿哥,我呢,有一點小小的見解與看法,你琢磨一下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弘晝拉着她坐在廊檐下的欄杆上,笑說道:“你講出來的話,對我都是金科玉律,哪能沒有道理啊。你盡管說,我一定認真聆聽教誨,不然,你該得找我算賬了。”
“瞧你這句話說得!”邬安安白了弘晝一眼,靠在廊柱上,挪着坐得舒舒服服了,想了想問道:“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這句話可把弘晝問着了,在他下意識裏,邬安安就像圓明園裏野生的大橘貓,圓滾滾胖乎乎,看上去可愛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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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自喂過大橘貓幾次,每次它都不認生,把小魚吃得幹幹淨淨。他想要摸一摸,大橘貓毫不給他面子,嗷地一聲跑了。
弘晝當然不敢把邬安安與大橘貓比,他斟詞酌句,小心翼翼說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就憑着你選身子殘疾不便的人做丫鬟嬷嬷,就沒有比你人美心善的了。”
“一般一般吧,我就是那麽好,不過要低調一些,就我們知道就行了。”邬安安昂着下巴,面部紅心不跳接受了弘晝的吹噓,反問道:“若是我有一天不心善了,或者,假如啊,我只是說的假如,這件事一定不會發生,如果我不美了呢,你是不是會失望?”
弘晝忍笑,一本正經說道:“你就是到了七老八十,也是天底下最美的老太太。你放心吧,那時候我跟你一樣變老了,怎麽會失望。我還想知道,你會不會對我失望呢。”
話說出口弘晝就後悔了,邬安安肯定會失望,她仙女是仙女,就是良心忘了帶下凡。
果然,邬安安連考慮都不考慮,幹脆利落說道:“我會失望。”
弘晝臉一下垮了下來。
邬安安湊上前,笑嘻嘻說道:“看吧看吧,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倒說說看,你看上我哪一點了啊?這個問題很重要,你可要想清楚喽。”
弘晝望着眼前邬安安嬌俏水靈的臉,那股氣就莫名其妙消散了。
不過邬安安的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就跟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一樣自然而然。
究竟是從哪一天事情悄然改變,他也說不清楚。
邬安安難得正色說道:“五阿哥,其實有時候,我們都是看到自己心中的幻象,等到幻象破滅之後很難看,所以我勸你還是三思三思再三思。”
弘晝哦了聲,“你繼續說,我得有個思考的方向。”
邬安安不客氣說道:“夫妻之間的關系有很多種,成為仇人是最難看的那種。我有很多缺點,你也知道,我們熟悉了之後,我就沒有掩飾過。反正遲早得露餡,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坦誠相待,免得你以後大呼上當受騙。所以你先前說,你會在我這裏得到治愈,我很惶恐,我怕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
弘晝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們兩人,估計是全大清最奇特的人。
奇特到,在夕陽下,他們在滿是磚石木頭,還未完工的新宅子裏,唯一一次推心置腹,說着世上最大膽出格的話。
弘晝忍不住捂住臉,悶笑出聲。
邬安安翻了個白眼:“神經!”
笑完之後,弘晝放下手,溫柔凝望着她,說道:“邬安安,此時此景,再加上我們說的這些話,這一輩子我都忘不了。至于你的問題,我會好好去想,等到我有答案之後,就來告訴你。”
天色不早,蚊子又多,邬安安跳下欄杆,拍拍衣衫說道:“好吧,你回去慢慢想,我要回家了。”
弘晝笑問道:“要不要出去夜游京城?”
邬安安遲疑起來,弘晝馬上說道:“我讓人回去給你額涅說一聲。”
“好吧!”邬安安爽快地答應了。
于是兩人先去吃了飯,一起坐着馬車,沿着京城的大街小巷,漫無目的晃蕩。
晚上的微風吹拂,已經沒了白日的涼意,邬安安很喜歡這樣的夜游,手伸到窗邊,感受着風從指尖掠過,“秋天快來了。”
弘晝望着邬安安安靜的側臉,柔聲道:“嗯,秋天來了,很快就會入冬,等過完年就是春天。”
春天兩人就會成親,邬安安望着街道上的燈火,神色剎那恍惚,喟嘆道:“一輩子好漫長呢。”
“哎!”弘晝失笑,無可奈何說道:“都還沒有開始呢,你就已經感到厭倦了。”
邬安安回頭白了他一眼,說道:“是你說到親事上去的,我在說我阿瑪估計很快就到京城了。”
弘晝想了起來,雍正跟他提過,五十圖上了折子,請求入京送邬安安出嫁,他已經同意了。
對于五十圖其人,弘晝了解得不多,他笑着說道:“到時候等你阿瑪來了京城時,我正式上門拜訪他。”
“拉倒吧你。”邬安安撇嘴,嘲諷地說道:“我阿瑪是武官,哪怕有了這一層關系,你還是得避嫌。”
弘晝沒想到邬安安竟然這般敏感,贊賞地說道:“真是聰明,連這些都想到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前來的時候,肯定會跟汗阿瑪說好,先得到他的允許才來。”
既然雍正允許的話,邬安安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只是等成親之後,董氏要跟着五十圖回杭州,想到這點她就開始怏怏不樂了。
弘晝見邬安安變得郁郁寡歡起來,關心地問道:“怎麽了?”
邬安安說了董氏離開的事情,興許是今晚的夜風太美,她難得多說了幾句:“額涅在京城的這段時日,日子過得雖然簡單,卻是我見她笑得最多,最暢快輕松的時候。”
這句話弘晝不敢接,只能賠笑着安慰她:“成親以後,可以讓你額涅在京城多住一段時日,等到她住得厭煩了,想念兒孫的時候,我再派人把她護送回杭州就是。”
邬安安嘆息一聲,說道:“你不懂。女人一輩子,不一定只會圍着夫君兒女打轉。額涅不僅僅是額涅,還是她自己,她有自己的想法,有想要過的日子。相夫教子只是男人的一廂情願,逼着女人不得已不屈服罷了。”
弘晝沉默了片刻,說道:“其實我以前也想過這個問題,額涅一輩子,說是錦衣玉食金尊玉貴,不過只在皇宮與圓明園之間來回罷了。我不敢問她過得好不好,如果有下一輩子,她還會不會願意進宮。”
邬安安嗤笑,“不是她願不願意的問題,是她有沒有選擇的問題。我回去以後要問問額涅,如果她願意住在京城,我想給她重新買間大一點的宅子,好讓她住得舒服安穩一些。她沒有必要一定要回杭州去,管家理事管着兒孫,她該過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說到這裏,邬安安頓時振奮起來,摩拳擦掌說道:“你讓馬車快些,我要早點兒回家,先跟額涅商議一下。來京城之後,額涅還沒有怎麽出過門呢,我實在太不孝了。不行,我最近都要陪額涅出去玩耍,你不要來找我了。”
弘晝郁悶不已,邬安安有了董氏,馬上把她一腳踢開了。萬幸的是,至少邬安安以後有了孩子,她不會全部身心都撲在孩子身上。
不對,就算她不撲在孩子身上,也不會撲在他身上啊!
弘晝強自咽下酸楚,說道:“我領着你們出去玩吧,京城我熟悉得很。還有宅子的事情,你別管了,我送給你。”
向來一個大錢都不放過的邬安安,這次卻拒絕了,說道:“這是我的孝心,當然要我拿出銀子來,就像去拜菩薩,捐的香燭錢要自己出一樣,你別管了。說起這個,我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弘晝頓時警覺地看着她:“什麽問題?”
“那就是當問了啊。”邬安安笑靥如花,緩緩問道:“你究竟有多少私房銀子啊?”
弘晝仰倒,背靠在座椅上,他就知道不該多嘴的,胡亂說了個數額,反問道:“那你呢?”
小樣,肯定沒有老實交代,等到以後看我不給你翻出來!想她邬安安比土撥鼠都厲害,哪怕藏在地下,她都全部挖出來。
邬安安朝弘晝笑,理直氣壯說道:“不告訴你!”
弘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