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往年這個時候,府裏總是熱熱鬧鬧的,章盈最為歡喜。可做了當家主母,卻未必了。

一整日,章盈就沒個清閑的時候。

晨時祭祖過後,府裏便陸陸續續有客來,出乎章盈意料的是,午後賀知意也來了。

他帶着幾幅上好的刺繡,端正地坐下喝茶,行止十足的武将風範。

“母親聽說我要來國公府,特意讓我捎上她親手做的刺繡,還報章夫人往日的多加照顧,還請章娘子笑納。”

章盈笑着讓碧桃收下,道:“賀夫人有心了,改日我再登門拜訪。”

賀知意是個性子直爽的人,幹坐着話不多,只得章盈起話頭,“賀将軍可是從五弟那裏來的?”

“是。”賀知意點頭答道:“将軍知曉我們原就相熟,前幾日便告訴我,說往後來府上都可以來順道拜訪娘子。”

談及宋長晏,他話便多了起來,言語間無不透露對他的敬佩。聊得熟絡了,章盈猶覺回到了從前。

那時,這位哥哥對自己着實是多有照顧的。

“去歲除夕我還是和将軍一起過的,戰事暫息,将軍就帶着我們去野外狩獵,他箭法好,連射到好幾只白狐。”賀知意說到這兒,瞥見章盈手中的暖爐。爐身被白色裘皮包裹,她細白的幾根手指穿插其間,幾乎快要與絨白的毛融為一體。

他忙挪開了視線,“成色和娘子的手爐差不多。”

自然是差不多的,這手爐套就是用五弟送的狐皮做的。

章盈不動聲色地放下手爐,遲疑少頃開口道:“有一事,我還想請教賀将軍。”

“章娘子有話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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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盈抿了抿唇,還是問出了口:“将軍可了解什麽女子的防衛之術?”

賀知意詫異地望着她。

章盈神色自若道:“年底上京城攘來熙往,丫鬟出門時總遇見些手腳不幹淨的人,我想知道些自衛之道總不會是壞事。”

“哦,娘子說得極是。”賀知意頓悟,繼而道:“女子身弱少力,動起手來自然比不過男子,不過危急時可借助旁物保身。”

他看向章盈的頭頂,“比如發簪。”

他指了指眼睛和脖頸,接着道:“遇險時,用尖利的一面刺入對方的要害部位,或許可以脫身。”

他又說了些其他法子,最後道:“不過俗話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若無法确保自身安危,出門時最好避免孤身一人。”

章盈道一句謝,“賀将軍的話我都記住了。”

外男不宜久留,賀知意稍坐片刻後,便起身辭去。

出門前,他停下腳步,回頭道:“章娘子若是遇到什麽麻煩,有什麽我能幫得上的,盡管托人告訴我···或是告知宋将軍。”

他雖不是聰慧之人,可從軍多年卻養成了警覺的習慣,章盈所說的一番話,似乎不像是擔憂丫鬟。可他們如今身份天差地別,他又有何立場過問太多?

章盈微怔,随即點頭道:“多謝賀将軍。”

***

送走賀知意,章盈又要馬不停蹄地安排夜宴,直到晚膳時分,才能坐下好好歇口氣。

宋府一大家子人圍坐在滿桌珍馐旁,難得一次湊滿了用膳。

國公爺還有個未出閣的女兒宋念珍,性子活潑好動,有她在,夜宴的氛圍倒也不算冷清。

宋念珍十五六歲的年紀,同父母撒完嬌,心思便放到了兩位嫂子身上。她一舉酒杯,笑着對她們道:“以往這個時候勞累的都是母親,嫂嫂們來了後,便都是你們辛苦了,念珍敬你們一杯。”

章盈端起酒杯,随龐氏說了幾句客套話,輕抿了一口。

宋念珍見狀打诨道:“二嫂,今日的酒需得飲盡才算吉利。”

章盈微赧,解釋道:“我酒量不好,小妹見諒。”

在家時她便少有飲酒,母親知曉她易醉,從不讓她多喝。

宋念珍道:“這是新釀的桂花酒,不醉人。”

她話說到這份上,章盈也不好拿喬,小小一杯喝了下去。幸而這酒的确味道不沖,桂子甜香,她未有不适。

晚宴結束,宋念珍又叫着要玩雙陸。

幾位哥哥陪她玩了幾把,她節節敗退,便苦着臉不願和他們繼續玩,“不玩了,三哥你都不讓讓我。”

宋三郎笑道:“你自個兒技藝差,讓了你也贏不了。”

宋念珍哼了一聲,“你成日都玩這些,我自然比不過。”她目光轉到一旁安靜觀看的二嫂,道:“不如二嫂陪我玩一局吧。”

話頭落在了自己身上,章盈推辭道:“我不大會,小妹找別人吧。”

宋念珍聽了更為欣喜,走過去挽着她,脫口便道:“就是要不會玩兒才好。”

小姑娘家總是好面子的,巴不得是個生手陪自己玩兒,好找回些臉子。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忙補道:“這裏人這麽多,他們教你。”

她看了一眼宋長晏,“五哥你來教二嫂吧。”

宋長晏微微一笑,點頭應允:“好。”

章盈半推半就地坐到桌前,五弟随即站在了她身側。

宋念珍興致勃勃地搓着骰子,“這麽幹玩兒沒意思,誰輸了誰喝一杯。”

章盈說不會玩并不是自謙,她打小就對雙陸提不起興致,棋藝未必比得過宋念珍,真要玩下來還不知道要喝多少酒。可她又不能在這時敗小姑子興,硬着頭皮應了下來。

頭一局兩人單獨玩,縱使章盈凝神苦思,最後還是毫無意外地輸了。

方才桌上已經喝了幾杯,又一杯下腹,她臉微微發熱起來。一是為酒,二是為自己不堪入眼的棋技。

連宋念珍都忍不住瞪大了眼:“二嫂,你當真不會啊!”

她瞧着二嫂将後宅管理得井井有條,處事聰慧伶俐,還以為方才她那是謙辭,誰知竟是真的比她還要不如。

章盈這下連耳根都開始泛紅,咬着唇道:“不如換個人來陪小妹玩吧。”

“不行,二嫂再陪我玩幾局吧。”宋念珍好不容易才遇到個能贏得過的,不肯放人,轉頭對觀戰的宋長晏道:“五哥,你幫幫二嫂。”

章盈眼角餘光瞧見身旁深色的身影動了動,旋即上方傳來五弟清潤的聲音:“好。”

開局不久,宋念珍又占了上風,章盈冥思苦想,伸出手指猶豫着不敢出棋。

“二嫂,不如走右邊第一個。”宋長晏輕聲道。

章盈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低斂,神情游刃有餘地對自己笑了笑。

她指尖按他所說移動棋子。

有了宋長晏這個軍師在旁,局勢扭轉,宋念珍半點讨不了好。

三哥常年混跡酒樓茶坊,打雙陸自然是不輸人。她原以為五哥在外幾年,指不定與她同等水平,誰知他瞧着竟比三哥還厲害。

連喝了幾杯,她洩氣不已,鼓着嘴嚷道:“五哥在外莫不是沒有殺敵,打的都是雙陸吧。”

章盈被她這句話逗笑了,抿着唇不說話。

宋長晏眼含笑意,對小妹道:“二嫂酒量不好,我自然不能讓她喝酒。”

宋念珍不滿嘀咕:“知道你與二哥親近,待二嫂比待我還好。”

宋長晏好性子地道:“好,那這局算我輸,我罰一杯。”

他拿起桌旁的酒杯斟滿,一口飲下。

宋念珍輕哼道:“這還差不多。”

酒杯被放回原位,章盈晃眼掃過,杯沿有道淺顯的紅痕。

這個杯子是她方才用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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