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碧桃匆忙趕回來的時候,看見坐在床頭的章盈,總算長籲了一口氣。

鄭嬷嬷手裏捏着濕帕子給她擦手,聽到動靜回頭對碧桃道:“将門關上。”

碧桃醒覺,立即反手合上門扉。她快步上前,“娘子,我在園子裏等了你許久,你怎麽一個人回來···”

她猝爾停住話語,失驚地看着章盈發紅的雙眸。

章盈已然止住了淚,半低着頭默然不語。

鄭嬷嬷将她的手擦拭幹淨,見她面容憔悴,開口道:“娘子不如先上床暖暖身子,五爺那若是有消息了,定然會通知我們的。”

章盈點點頭,“如果他待會兒來了,嬷嬷你記得叫我。”

“诶。”鄭嬷嬷應道,叫來碧荷給娘子更衣。

碧荷替她松了發髻,褪下外衫搭在屏風上,一截衣袖翻開在外。月白的料子上,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紅印異常打眼,仿若繡上去的一朵紅梅。

***

過了子時,宋長晏才來清安院。

為避免落人口實,他繞開了院裏的下人,被鄭嬷嬷徑自帶到了章盈房中。

章盈松散地挽了一個發髻,披着外衫與他相對而坐,略顯局促不安。良久,她才似下定決心一般道:“剛才多謝五弟相救。”

宋長晏目光劃過她蒼白的臉,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俄而面如尋常問道:“二嫂,究竟發生了什麽?”

許是抱自己時被她弄髒了衣裳,又要掩人耳目,他換了身裝扮,暗紋玄袍添了幾分沉着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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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盈手指絞着衣角,輕聲道:“你在後院有沒有搜到什麽?”

“嗯。”宋長晏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掌心攤開在章盈眼前,“天太黑,我們只找到這個。”

他手裏,那根她刺傷惡徒的銀簪散着寒氣。

章盈唇瓣動了動,擡眸看着他,眼神猶豫而不安。

宋長晏傾身,将簪子放到她手中,“二嫂,無論你遇到了什麽,我都會信你,都會幫你。”

銀簪帶有餘溫,松動了章盈最後一絲防備。她蜷握手指,緩緩開口道:“大婚那夜···”

···

“我碰到了他的衣裳,料子很滑,不像是普通下人會穿的。他口中還有酒味,是晚膳夜宴上的人。”

她說到這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後頸,想到了那個幾近于親吻的輕咬。

除夕夜宴上除了府上的男子外,另有幾名宗族的外男,抛卻年紀身形不符的,也還餘下不少人。

宋長晏眉宇緊蹙,“二嫂可還記得其他?”

章盈搖搖頭,“他每次都很謹慎,不讓我看到他的臉。”

“那他可有傷了你?”

“不曾。”章盈将心底的困惑吐露,“不知為何,幾次三番,他似乎都留有餘地。”

夜闌更深,宋長晏多問了幾句後,便起身辭去:“我已經派人暗中守在院外,二嫂若還擔心,這幾日不如就別出門。”

“好。”

章盈目送他至門口,忽而出聲叫住了他,“五弟,真的能找出他麽?”

宋長晏半側過身,回望着她篤定道:“我一定會幫你抓住他。”

窗外又下起了雪,新的一歲悄然來臨。

***

開年頭幾日原本也正是忙的時候,那晚宋長晏送她回府時稱她腳扭傷,章盈索性就待在院裏裝病。雖然不能見人,卻也少了許多麻煩。

轉眼便十餘日過去,快到元宵。

往年這個時候宮中都有夜宴,百官同慶。宋家地位顯赫,自然也要攜帶親眷進宮。府裏主子走了大半,清淨了不少。

“呀,娘子,你這一步又走錯了!”

鄭嬷嬷一進屋,便聽見碧桃的嚷鬧。娘子對除夕夜打雙陸之事耿耿于懷,趁這些日子閑空,便天天要碧桃陪她練棋技。

“啊,哪裏錯了?”章盈滿臉無辜地擡起頭問碧桃。

“哎呀,您走這兒不是更好麽。”

私下裏兩人沒那麽多規矩,兩人同坐在榻上琢磨。

鄭嬷嬷端着餃子走到桌邊,笑着道:“娘子玩了一下午了,歇會兒吧,好歹是過節,吃點餃子。”

章盈揉了揉肩膀,看了一眼窗外道:“都這麽晚了,宮宴約莫都開始了吧。”

鄭嬷嬷道:“是,一個時辰前國公爺和夫人們也都進宮了。”

章盈有些惋惜道:“若跟着進宮,興許還能和姐姐見一面。”

章家共有三女,長女入宮為妃,未過幾年便被封為貴妃。只是身份越貴重,規矩也越多,想要見一眼家人實屬難得。

鄭嬷嬷解慰道:“往後還有得是機會,娘子不必可惜。”

她把餃子送到章盈眼前,“倒是您,一開年便悶在院子裏,需得驅驅黴氣。”

章盈捧着熱乎乎的碗,笑道:“嬷嬷,我這又不是真病了,弄虛作假的不作數。”

她舀起一個嘗了一口,忽地想到了什麽,放下碗問鄭嬷嬷:“院門口那幾名護衛還在麽?”

除夕夜後,五弟便派了兩名下屬晝夜不分地值守清安院,讓她安心不少。

鄭嬷嬷答道:“還在,五爺安排的人倒比皇城的禁軍還負責,未曾離去。”

章盈:“夜裏涼,嬷嬷叫人多煮幾碗給他們送去,也讓他們暖暖身子。”

鄭嬷嬷應了一聲,便出去着手準備。

在屋裏憋了一日,吃完餃子,章盈便帶着碧桃去院裏透透氣。

碧桃瞧着四方的天,忍不住問道:“娘子,您打算什麽時候病愈?”

章盈踩着路邊半融的雪,“過完這個月吧,傷筋動骨的,總不能好得太快。”

碧桃聽罷不做聲,許久才又道:“娘子,若真找出了那人,咱們要怎麽辦?”

章盈沉吟半晌,“若真是宋家的人,那一定要他們給個說法。”

***

鄭嬷嬷将兩碗餃子送到院門口時,那兩名守衛連擺手推辭:“嬷嬷客氣了,這本是職責所在,不必如此。”

鄭嬷嬷道:“這是我們娘子特意讓人煮的,兩位歇口氣,吃了暖和點。”

二人正躊躇時,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既是二奶奶吩咐的,便吃了吧。”

他們齊手作揖,“五爺。”

宋長晏微微颔首,“這些天你們辛苦了,下個月多歇息幾日。”

兩人道:“多謝五爺。”

“先去吃吧,吃完換值。”宋長晏交代完,對一旁的鄭嬷嬷道:“鄭嬷嬷,二嫂可睡下了?”

鄭嬷嬷回道:“娘子還在院裏散步消食,五爺可有要緊事?”

宋長晏道:“在宮宴上遇到了章夫人,她聽聞二嫂受傷,便交托了幾句話要我轉交給二嫂。”

“原是如此。”鄭嬷嬷走在前頭引路,“五爺随我來。”

兩人走到院子裏時,一團雪球迎面砸來。

宋長晏敏銳地偏頭避開,回身正對上章盈詫然的臉。她雙手微微發紅,像做錯事般愣在原地瞧着自己,一副少有的孩子氣神情。

鄭嬷嬷連忙打圓場道:“娘子你本就畏寒,怎還碰雪,碧桃你也不知勸勸。”

章盈回過神,恢複了平常端雅的模樣,“五弟你怎麽來了?”

為時尚早,宮宴總不至于這時候就結束了。

宋長晏揚了揚手中的食盒,“章夫人有事相托,我便提前回來了。”

“阿娘?”章盈轉而欣喜,走到他跟前道:“你遇到她了?”

宋長晏将食盒交給她,“二嫂放心,我已經轉告夫人,你的傷無礙。”

章盈隙開食盒的一道縫,裏面裝的是她最喜歡的糕點,一定是阿娘親手做的。她滿心歡喜,仰頭問他:“阿娘還說了別的話麽?”

在她期冀的目光下,宋長晏點了點頭,“章夫人說,下月初五她會去慈恩寺上香,若二嫂想見她,彼時可以前往。”

慈恩寺在上京城外,未出閣時章盈每年都會陪母親去,只是車程較遠,來回都得消耗大半日。

“我知道了,多謝五弟。”

話帶到,宋長晏也不便久留,折身而返。行至一半,他驀地停下腳步,轉過身道:“那日碰巧我休沐,二嫂若是不想獨自前往,我可以護送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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