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随着下人到了廂房後,章盈便覺得頭昏昏沉沉,略為不适,如同喝醉了一般。
桌上徐老夫人雖然都說着不讓她喝酒,可壽辰祝酒她總不好推脫,跟着飲了半杯。許是陳酒醇厚,這麽一會兒功夫,愈發上頭了。
此等情形,留在徐府也多有不便。
她坐在榻上,揉了揉額頭對碧桃道:“碧桃,去知會徐老夫人和五爺一聲,說我有些不适,暫且先回府了。”
碧桃瞧了一眼她半濕的前襟,擔憂問道:“不如我先替娘子換身衣裳吧,濕成這樣,當心着涼。”
章盈此刻倒不覺得冷,搖首道:“不必了,你速去速回。”
這是徐府的後院內宅,專供賓客休憩使用,閑人輕易進不來。碧桃不再多勸,應了一聲便帶上門快步去前院。
碧桃走後,那股暈眩之感尤甚。
章盈靠着榻上的方幾阖目歇息,未過多時,便聽到屋門開合響動,有人走了進來。
她乏力地擡眼望去,宴上犯錯的那個丫鬟端着東西站在門口。
她兀自走到章盈跟前,開口道:“這是幹淨的衣裳,我服侍娘子換上吧。”
除開貼身的幾個丫鬟,章盈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只道:“放在一旁就是,你先下去吧。”
丫鬟依言将疊好的衣物放在榻上,卻沒有離去的打算,站在原地道:“娘子一人在此多有不便,我陪娘子一同等候。”
章盈頭暈得厲害,說話費神,便由着她去了。
丫鬟看了一眼她的臉色,關切道:“我瞧娘子好似有些不舒服?”
Advertisement
章盈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遂指着桌上的茶壺道:“你去幫我倒杯水吧。”
丫鬟倒了水遞給章盈,靜默地看着她喝完後,無端說了一句:“娘子長得可真好看。”
章盈放下杯子,一擡頭便對上她直白的目光,她眼神中的豔羨不加掩飾。章盈回之一笑,同樣稱許道:“論外貌,我倒覺得姑娘你長得更标致些。”
她這話不全是自謙,上京城中貌美的姑娘她見過不少,眼前這一位算是數一數二了。
丫鬟似苦笑一聲,自嘲道:“那又如何?同人不同命,就是長得再好,也比不過娘子的出身。”
對于一個下人來說,這話太過僭越,被主子聽到了定是少不了一頓責罰。章盈寬和,聞言只是開解道:“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日子過得好與不好,并非全由出身決定。”
她心裏明白,她這番話沒什麽說服力。她生來便衣食無憂,不必為了生計而勞苦奔波,已然勝過許多人。可同樣因為身份,她不得不拘囿于高門大宅之內,言行舉止無不受禮俗束縛。
“娘子說得極是。”那丫鬟附和一聲,俄而語氣急轉直下,譏諷道:“可為何你有得選,而我連争取的機會都沒有!”
章盈警惕地看着她,穩住心神道:“姑娘此言何意?”
“我不甘心!”丫鬟自言自語般地說完,右手徑直從放置在榻上的衣物中抽出一柄短刀,面露兇色地朝章盈逼近。
刀鋒透出寒氣,與她的眼神別無二致。
來不及思慮各種緣由,章盈自巨大的驚愕中回過神,迅疾地望了一眼緊閉的屋門。她本能地想要跑,但渾身乏頓,連下榻都費勁,最後竭盡全力喊了一聲呼救。
丫鬟不給她再出聲的機會,握住刀便揮手刺了過來,口中念道:“我的一輩子毀了,你又憑什麽能安穩地當二奶奶!”
幸而她傷人的手法并不熟練,章盈極力偏過身子,避開了她的襲擊。
丫鬟撲了個空,章盈也從榻上跌落。她邊緩慢地後退,邊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傷我?”
聯想桌上之事,她瞬時明了。眼前這名女子之前是故意打濕她的衣衫,就等她來後院更衣時對她不軌。只是她們素未謀面,她如此費盡心思,為得又是什麽?
“這話你到了閻羅殿再問吧!”這丫鬟宛如瘋魔一般,又迅猛地向她襲來。
章盈再躲了一擊後,終于支撐不住,頭暈目眩地倒在了地上。她雙眸半合,喃喃道:“你給我下了藥?”
即便她不勝酒力,也不至于到筋疲力盡的地步。
“哼,你也不算笨。”丫鬟冷哼一聲,姣麗的面容惡狠地扭曲。
章盈萬念俱灰,眼睜睜望着她緩緩迫近。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何況,如果她真的死了,那母親該有多傷心?
電光石火間,“砰”的一聲巨響驟起。
章盈聽到一聲愠怒的呵止後,眼前拂過一片熟悉的衣袂,随即淡淡的沉香彌漫在鼻間。
是五弟。
“娘子!”
她又聽到了碧桃的驚呼,懸着的心一點點安定下來。
“宋長晏!你怎麽來了!”
她閉眼的最後一刻,傳入耳的是那女子驚奇的叫喊。
宋長晏輕而易舉地奪過兇器,将人制服後交給驚魂未定的碧桃,連忙屈膝查看章盈的情況。他探了探她的鼻息,粗略地掃視過她周身,緊繃的神情總歸緩和下來。
他脫下外衫裹在她身上,打橫抱起闊步往外走。
出了門,徐老夫人和徐翎恰巧趕到。兩人見宋長晏懷中抱着人,瞬時變了臉色。
徐翎沉不住氣,上前問道:“盈娘怎麽了?”
宋長晏眉宇森寒,冷臉直言道:“我也正想問徐世子,我二嫂為何會被下藥,險些遭人謀害?”
徐翎大驚失色,低頭去看他懷裏的人。寬大的男子外衫下,露出一張毫無知覺的睡顏。他焦急道:“她中毒了?誰要害她?”
宋長晏對他的詢問置若罔聞,“人我已經扣下,待會兒會命人帶回宋府細細審問。”
徐翎道:“那盈娘呢?她可要緊?”
他錯亂無章,一旁的徐老夫人開口道:“既如此危急,宋大人不如先将盈娘子安放下來,讓大夫好好查看一番。”
人是在徐府出的事,若真有什麽三長兩短,他們怎逃得了幹系。
“不必了。”宋長晏斷言拒絕,抱緊了人大步朝外走。踏入庭院,他停下腳,回眸俨然正色道:“若我二嫂有什麽差池,此事絕不會輕易了結。”
語畢,他不再停留,急匆匆地離開了徐府。
譚齊備好了馬車,不消多時便看到主子步履匆忙地走了出來。留意到他指間的殷紅,他連忙問道:“爺,你的手受傷了?”
宋長晏目光淩厲地直視他,冷言道:“讓你看住了吳善,怎麽漏了那個女的。”
譚齊低下頭,毫不辯解道:“是屬下無能。”
宋長晏抱着人上馬車,留下一句,“人在徐府,派人将她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