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開年過後,宋長晏的病一日日好了起來,跟着在後院幹一些下人的活,章盈也沒再去過他所在的庭院。

兩人身份懸殊,她不來,宋長晏也無從與她相見,這狀似刻意的疏遠讓他暫且擱下了離開的念頭。

宋長晏進府的身份不堪,除夕那夜又險些傷了夫人,因此府中其餘人對他頗有些看不慣。只因主子吩咐過,所以即便不喜,衆人明面上都收斂着,唯有阿貴偶爾會嘲弄他幾句。

“我說你成日盯着前院的方向做什麽?在這易府,最要緊的是本分做事,旁的心思收起來,省的污了主子的名聲!”

宋長晏收回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道:“旁的什麽心思?”

阿貴一噎,不屑道:“做人應自食其力,更何況是男子,你出賣色相,可還有廉恥之心?”

宋長晏耐心地聽他說完,開口道:“你這話豈不是也罵了你家夫人,若非為了色相,她又為何将我買來?”

“你!”他這副坦然從容的神态,更是讓阿貴動怒,“夫人心善,不過是見你可憐,才從袁夫人手中要了你來,你少拿自己當回事!”

“既是如此,你為何這般氣惱?”宋長晏語氣不疾不徐道,挑眉看着他,“還是你也藏了什麽心思?”

他有意點火,阿貴是個直性子,連帶着除夕被打的那一下,怒上心頭,揮拳作勢便要打他。

宋長晏不躲不避,迎着他憤怒的眼神,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他面前,“只可惜,你家夫人她并非是可憐我,她将我要來,是···喜歡我。”

阿貴拳打了出去。

傍晚章盈剛一回府,趙管事便前來。

趙管事做事細心謹慎,府中的小事也不會來勞煩章盈,想來也是什麽要緊之事了。章盈問道:“是府裏發生了什麽?”

趙管事道:“都是小的管教下人不力,今日後院有兩人打了起來,還請夫人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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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盈無怪罪之意,“年關忙碌,難免會起争執,你看着辦就行了。”

趙管事面露為難,“原本也是小事,不必夫人做主,只是其中一人是袁夫人送來的時安,我也不好輕易發落了。”

時安?是宋長晏在府裏的名字。章盈眉心一皺,宋長晏為人素來穩重,怎麽都不像是會與人争執之人。可聯想到他近來的遭遇,她又覺得情有可原。

天之驕子驟陷泥潭,涵養便成了最無用的束縛。

她沒出聲,趙管事又問:“夫人可要見見?”

章盈搖頭,“傷得怎樣?”

“阿貴倒是無妨,那時安傷得有些重。”

“傷的是他?”章盈驚訝不已,旋即她又恢複了平靜。他身上還殘有迷藥,傷也未曾大好,體力大減也屬常情。“你給他一些藥,叮囑他們,以後府裏不許發生這樣的事了。”

趙管事領命,将下人們訓了一通,最後将藥放到了宋長晏屋裏。

他走後,宋長晏把玩着藥瓶,唇邊微微露出一個笑。

元宵當夜,章盈是在袁府用的晚膳。桌上俞婉勸了她兩杯酒,等回府時,她已有了幾分醉意。

寒風拂面,吹得章盈稍為清醒,她擡頭看了一眼皎潔的圓月,帶着碧桃去花園中散步。院中冬梅正盛,她卻沒欣賞的興致,神情恹恹地坐到亭中,靠在石柱上出神。

碧桃知道她這是想夫人了,在一旁陪她閑聊:“娘子你難不難受?要不要先回房歇歇?這外面冷,當心凍着了。”

章盈微微搖了搖頭,“屋裏也是冷冰冰的,不如在這,還有月色作陪。”

碧桃不再相勸,坐在她身旁替她掖了掖披風,嘴上絮絮叨叨:“袁夫人也真是的,明知娘子酒量不佳,還要讓你喝。”

酒意上頭,發燙的臉頰貼近冰涼的亭柱,倒有些惬意。章盈思緒逐漸渙散,悠悠道:“她也是興起,倒也不是真要我喝多少。”

“這倒也是,袁夫人對娘子倒是極好的,知道咱們在越州無親無故,逢年過節都叫上你。她還說下次···”

碧桃還說了些什麽章盈已經聽不清了,她只覺眼皮越來越沉,眼前似有無數的畫面閃過,最後所有的一切歸于平靜。

碧桃自顧自地說了半晌,身旁卻悄無聲息,她提了聲調喚道:“娘子?”

依然毫無回應。

碧桃起身,低下頭一看,章盈已然睡着了。

這樣冷的天,在這睡上一會兒也容易着涼,碧桃嘆了一口氣,晃了晃她的肩,繼續叫她:“娘子,先醒醒,回房再睡。”

睡夢中的人無意識地躲了躲,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這是真的醉了。

碧桃犯難地看了看寝屋的方向,還得走上好一段距離,憑她一人怎麽也不能将娘子帶回去。在她将要叫人時,亭外突然走來一人。

碧桃驚呼出聲,只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是我。”

辨別出是誰,碧桃不情不願道:“大殿下。”

空氣中隐隐飄散着酒味,宋長晏走近,垂眼看着章盈,“她喝醉了。”

“是,我這就叫人來扶娘子回去,殿下請回去歇息吧。”

宋長晏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他伸出手攏了攏章盈的披風,而後彎身輕手把她抱起,“你在前面帶路。”

“殿下···”

碧桃還欲再說些什麽,被一個淩厲的眼神擋了回去。

她膽子小,無論如何他也是皇子,那份畏懼是打心底裏的。罷了,權當是為了少讓娘子受凍。

寬慰自己一番,碧桃快步走在前面。

好在府裏的下人多在屋裏過節,一路沒遇到旁人。進了寝屋,宋長晏将人放在床上,轉眼對碧桃道:“你去煮碗醒酒湯來,不然她明早醒了難受。”

他端坐在床邊,威儀十足,碧桃抗拒無法,照他的話去做了。

屋門合上,宋長晏才回過頭,仔細地凝視着她。

從衢州一別到現在,已快過去半載,她的眉眼五官,無不與他夢境中的重合。

宋長晏目光變得柔和起來,擡手碰了碰她的臉。

她一直不露面,除夕之夜聽到那一聲時,他便心存疑窦,後來聽下人說她是幾月前才搬來的越州,更為懷疑。直到他故意受傷,看到送來的藥,才坐實了心底的猜測。

屋裏點着炭火,章盈身上厚重的衣物便顯得累贅,宋長晏給她解開披風,起身去擰了帕回到床邊。

濕巾還未碰到臉,章盈就忽地睜開了眼。

她一雙濕漉漉的杏眸瞧着眼前的人,許久,才如醉初醒般驀地坐起,緊抿着唇滿是戒備。

她怎麽會在床上?宋長晏又為何在她房裏?他已經知道是她了?

宋長晏眉眼含笑,一錯不錯地望着她,“頭暈不暈?要不要喝水?”

章盈攥緊了被褥,“你為何在這兒?碧桃呢?”

“不是你将我買來的麽?”宋長晏面容無辜地看着她,身體微微前傾,“我一定好好伺候夫人。”

“我···”章盈啞然,一把推開他,“你先出去!”

宋長晏冁然一笑,“夫人醉酒,我若這時離去,未免太不盡責。”

章盈聽他這些胡言亂語,頓時又急又氣,順着他的話道:“你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就別做這種以下犯上的事。”

既與她相見了,宋長晏也不急于一時,語調溫和道:“那我便先回去了,若哪日夫人想起了我,再來我屋中相聚,我定然溫順聽話,絕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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