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葉澄覺得某人肯定是提前進入了更年期,那張臉就像四月的天說變就變。
一頓早飯吃完,葉澄也沒見蕭刻再明顯地笑過。
蕭刻父母沒覺得有什麽,反倒覺得自家孩子就是那樣,偶爾非常讨人嫌。
于婉琴擔心青春期的男生消化得快,叫葉澄走前再帶兩盒牛奶。
葉澄坐電梯上樓,背上沉甸甸的書包又蹬蹬蹬地下樓,拉開拉鏈裝上兩盒草莓牛奶。
包裏是他和蕭刻的所有作業,外加兩盒牛奶,還有葉澄的水杯和蕭刻的運動水壺,鼓鼓囊囊。
蕭刻已經換好運動鞋在玄關處等着,葉澄一過來,他就在鞋架上找到葉澄的白色球鞋,骨節分明的手指一勾,丢地上讓葉澄穿。
“嘿嘿,謝謝。”
葉澄沖他甜甜地笑了下,也知道蕭刻生氣的事并不算大,不然也不會給他遞鞋了。
“謝個屁。”蕭刻眼見葉澄彎腰要去穿鞋,率先接過少年身後的包,單肩拎着。
葉澄就坐在臺階上,低着眉眼不緊不慢地穿鞋。
于婉琴已經吩咐好接送的司機在別墅雕花鐵門外等着了。
別墅占地面積很大,出玄關往外走,正前方是歐式雕塑噴泉,右手方是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人工泳池,左手邊則是一大片草坪,栽種有許多品種的花草樹木。
時下正值七八月份,大片大片的粉藍繡球花和向日葵迎風搖曳,園丁師傅在澆花修剪枝葉,看見葉澄和蕭刻,遠遠地揮了下手。
葉澄也很樂天派地揮手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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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鞋帶沒系緊。”蕭刻低啞的聲音兀地在耳邊落下。
“哦……”葉澄喉間剛發出一個音節,眼前挺拔颀長的身子就俯了下去。
蕭刻單膝半蹲在葉澄腿邊,松散開的鞋帶在他手裏迅速變成對稱的蝴蝶結。
盯着男生利落的黑色短發,葉澄忽地就想到上幼兒園的時候。
那時老師教他們生活上的小技巧,就有系鞋帶這一項。葉澄當時手笨學得慢,好幾次鞋帶松了也沒辦法,課間走路或小跑的時候差點摔着,還是蕭刻從後面抱住他……
蕭刻本來還想罵葉澄兩句怎麽這麽不小心,一擡頭就看見葉澄含着淚花的湛藍眼睛。
……再嚴厲批評的話也說不出口,反而還好聲好氣地哄人。
在葉澄沒學會系鞋帶的那段時間,只要鞋帶一松,這任務就交到蕭刻手裏。
小學後葉澄也慢慢學會系鞋帶了,蕭刻也沒完全改掉這習慣,一見葉澄鞋帶松了就條件反射地彎腰。
葉澄盯着蹲他膝蓋邊的男生,擡手揉揉蕭刻的黑發,綿軟的手心頓時被粗硬的頭發弄得癢癢的。
“摸狗呢。”系好鞋帶,蕭刻重新站直身體。
葉澄蜷了蜷手心:“哪有,我這明明是對好朋友給我系鞋帶的感謝。”
話音剛落,葉澄那頭才打理好的蓬松金發就遭了殃,蕭刻雙手毫不客氣地蹂.躏着,瞥見葉澄一臉呆樣,蕭刻薄削的唇不由自主地彎了彎。
蕭刻長了一張輪廓很深的臉,不笑的時候看着有點冷,也有點兇,笑起來後卻很陽光帥氣,帶着蓬勃的朝氣和少年感。
司機叔叔幫忙開了車門,葉澄和蕭刻跟司機打了聲招呼,依次坐進後排。
“你不生氣了呀?”葉澄戳了戳蕭刻的手臂。
蕭刻側眸淡淡地睨了他一點兒:“我還以為你還沒看出來。”
“我又不瞎,你臭臉都擺着了,我又不是看不見。”
蕭刻:“……”
誰擺臭臉了。
“所以你為什麽生氣啊?”葉澄眼巴巴地問。
“你說呢?”
葉澄哪裏知道蕭刻在生哪門子的氣,莫非是因為他和叔叔阿姨吃飯沒等蕭刻。
那也不是啊,蕭刻平時還生怕他餓着。
“你居然還不知道我氣什麽……”蕭刻也沒系安全帶,往葉澄那邊一坐,寬闊的肩膀抵着少年清瘦的肩頭。
蕭刻抓住葉澄細白的手指,指着剛才葉澄往他褲子上搽幹淨的位置,憤憤道:“你居然還嫌棄我,不就是碰到了點兒。”
“很好,你再也不是和我關系最好的橙子了。”
葉澄的手心還被蕭刻握着,個人體質不同的原因,蕭刻的體溫一向偏高。
“啊——”葉澄輕眨眼睫,又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合着蕭刻就在氣這個。
“可是你口水都弄在上面了诶。”葉澄無辜道。
“那……”
蕭刻輕咳一聲,“你也不用擦得那麽快,還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擦手。”
“分明就是嫌棄我。”
“不是嫌棄你啦。”葉澄認真地看着蕭刻,“我只是比較愛幹淨。”
蕭刻咬了咬牙齒,又氣又沒辦法反駁。
“小時候你在我床上畫地圖我都沒趕你走。”
噗嗤,正在開車的司機沒憋住笑。
葉澄臉蛋蹭地紅了,惡狠狠地瞪了蕭刻一眼,手攥成拳頭砸蕭刻腿好幾下。
“你才……畫地圖,別在那裏誣陷我!”
往事不堪回首,葉澄羞惱得炸毛了,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蕭刻媽媽看他的表情,于阿姨還反過來安慰哭紅了眼睛的他。
蕭刻也不覺得被打得疼,仰着身子笑,胸膛微微震顫。
經此一鬧,飯桌上被嫌棄的事總算翻了篇,蕭刻還要為自己“誣陷”葉澄畫地圖的事道歉。
去學校的前半段路上,兩人說笑打鬧着,後半段路程,蕭刻覺得困。
身子和腦袋忽地一歪,靠在葉澄的肩膀上。
葉澄下意識要推開人,低啞又磁沉的聲響在耳廓響起:“困了,靠着睡一會兒。”
本來還在動的葉澄立馬就不動了,想到昨晚蕭刻作出的貢獻,他在位置上乖乖地坐好。
蕭刻輕阖着眼皮,鼻畔間滿是清淺微甜的橙花香,充滿夏季陽光的味道。
橙子……好像忘記換香水了。
不過他更喜歡葉澄身上這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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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剛結束,大部分同學也沒把心收回來。
在教室裏不是聊天就是偷摸着趕作業。
坐在教室前後門和走廊窗邊的學生還時不時探頭探腦,觀察班主任來沒來,時時刻刻給整個集體打探情報。
葉澄和蕭刻的試卷也被同學要走,在班裏傳開。
他倆不用着急忙慌地趕作業,拿出語文課本出來随便翻看,背古詩詞和文言文。
随着前排同桌一聲:“班主任過來了。”
整間教室都像沸騰了一樣,窸窸窣窣的聲音間,趕作業的學生已經收拾好試卷,拿出書裝模作樣地背誦。
班主任蔣清是女老師,教物理,舉手擡足間都帶着一份淩厲和幹練。
帶班多年,她哪裏看不出學生們在裝,拍拍桌子讓大家停下,吩咐課代表把暑假作業挨個收回來。
收完作業,蔣清随便講了兩三句話。
學校集合的廣播響起,她讓大家下去集合。
掃了眼所有學生,還行,開學第一天都沒忘記穿校服。
各年級學生人擠人地下樓,去操場集合。
周懿是體育委員,剛勾搭上葉澄的肩,那條胳膊就被蕭刻明着扒拉開了。
周懿:“……”
一個暑假過去,倒是忘記蕭刻護妻狂魔的屬性了。
葉澄長得漂亮,那張臉簡直就是男女通殺,高一高二那會兒向他表達好感的男生、女生更是前仆後繼地多。
自從知道某些瞧上葉澄的男生會借着男生的身份刻意和葉澄發生肢體接觸,在那之後,蕭刻就對近葉澄身的人管得格外嚴格。
“橙子,多虧了你的答案救我狗命啊。”
“要不是在家裏趕了一部分,剛才在教室裏都來不及了。”
“都說了不用謝啦。”葉澄精致的眼睛彎着。
幾縷晨間的暖陽光線灑進來,籠罩在葉澄的臉蛋上,給他鍍了層柔和的光暈。金燦的發色在整個樓梯間都是極耀眼的存在,就像是聖潔的天使降臨。
靠得近,饒是大直男一個的周懿都被葉澄陽光的笑容晃了眼。
頓時更加理解,為什麽私下有好多男同學都對葉澄有好感。
光是看見葉澄這樣笑,就覺得溫暖灑滿人間,葉澄就像一朵熱烈綻放的向日葵。
誰不喜歡這樣的溫暖。
眼瞅周懿犯花癡那樣,蕭刻就忍不住掰了掰手指,咔咔的脆響聲令周懿回神。
對上一雙幽深黑沉的眼睛,周懿咽了咽口水。
怪不得蕭刻防他們跟防狼似的。
“我……鐵直啊,蕭哥你放心。”周懿發誓。
葉澄哭笑不得。
蕭刻冷哼一聲:“鐵直是吧,你還不如先把嘴邊的口水擦擦。”
周懿用手背擦拭了下唇角,讪讪一笑。
操場集合按身高來排隊,蕭刻在A班最後面,葉澄按他的身高本來在蕭刻前面幾位,卻被蕭刻拉着一起站到隊伍末端。
“還是困……”蕭刻懶洋洋地挂在葉澄身上,模樣顯得有些親昵。
“你讓我再靠靠。”
葉澄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就這樣,隊伍末端,蕭刻将額頭抵在葉澄的肩膀上,用餘光瞥着少年雪白的頸間。
許是臺上領導的話當真繁瑣,又靠着葉澄,蕭刻還真睡了過去。
意識陷入迷糊,不多時,又被一陣喧鬧吵醒。
“你這是高三年級的?A班是吧,你們老師現在都不管學生染發?”
蕭刻剛睜眼,一面生的領導厲聲批評葉澄。
瞬間,蕭刻眉間不悅地蹙起。
“我這發色是天生的,不是染的。”葉澄小聲解釋。
“天生的?你當我瞎啊,糊弄誰啊。”
“染發就算了,還敢頂嘴,仗着自己是A班的學生成績好就不把校規放在眼裏是吧。你們老師懈怠責任不管你,我可要管。趕緊把你這頭雜毛剃了。”
“就你特殊!”
挺着肚子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伸出手,像是要去揪葉澄的頭發。
A班站在末尾的幾個學生欲言又止。
葉澄被吓得往後退了一步,肥厚的大手還是朝他伸了過來。
他膽怯地閉起眼睛,頭發被扯的疼卻并沒有如預料那樣到來。
“都說了他的發色是天生的。”
一道冷冰冰的聲音打破緊張的氛圍。
葉澄惴惴不安地睜開眼,蕭刻那只骨節明晰的手正有力地鉗住那人的手腕。
對方是成年人,但蕭刻憑借着高挑的個子和強大的氣場,硬是壓了那人幾分。
領導臉上有些挂不住,甩了下手腕卻沒掙脫:“反了反了,還想動手是吧?學生沒個學生樣,簡直是沒教養!”
蕭刻冷哼一聲,放開男人的手腕,還嫌棄地擦了下手。
“也不知道是誰沒教養。”
“沒看見他眼睛是藍色的,混血你懂不懂啊?還說自己不眼瞎,別把人笑死。”
話音落地,周圍學生倒吸一口涼氣,知道蕭刻嚣張,但居然能嚣張到這個份上?
“蕭刻。”葉澄擔心地扯了下男生的衣角。
“別怕。”蕭刻扭頭淡聲道。
丢了面子的大肚男人臉都漲成了豬肝色,氣得嘴都在顫抖。
“你、你們,你們老師呢,還不過來管管!反了天了!”
“就你們這個态度,簡直就是垃圾、敗類,開除都不為過!”
臺下騷動,講臺上的校領導蹙着眉往後望,又低頭按照流程單上的安排宣讀:“新學期新起點,接下來有請高三年級優秀三好學生葉澄上臺演講。”
掌聲如潮水湧起。
“橙子,你先上臺演講吧。”蕭刻低聲道。
葉澄輕咬住唇,有些放心不下,蕭刻低聲讓他先去演講,葉澄無奈點頭,轉身朝舞臺走去。
見狀,才調過來的王主任面露異色,又強撐面子說:“現在這年代,怎麽什麽學生都能當三好學生,也不知道校裏怎麽評選人的。”
蕭刻單手插兜,無所謂地哂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人:“沒你這樣眼瞎的領導參與評三好學生,我家橙子當然能評上。”
“你、你你,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