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寶鼎
06寶鼎
翌日一早,趙莳收到肖樹發來的微信。
肖樹:【趙小姐,你有沒有在你的車上看見一件黑色的外套?】
趙莳是有很重起床氣的人,但在看到這條消息後,心情奇怪的變好了。
她回頭看了眼沙發上的黑色外套,回他:【好像有,我找找看。】
過了會,她才拍了張外套的照片發過去。
【找到了,下午的時候拿給你怎麽樣?】
那邊肖樹也很快回消息。
【好。】
趙莳洗漱過後就下樓吃早餐。
吃到一半李立來了,還帶了個人來。
“小姐,這位是川江這邊的負責人。”
趙莳掀起眼皮淡淡瞥了眼站姿拘謹的男人,“稍等片刻,帶他去茶室。”後面那句話是對李立說的。
她來川江除了找人,還有一件事,就是清算川江屬于她二叔的人,但因為行程有變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
趙家是做房地産起家的,是從趙莳的爺爺的爺爺就做起的,擁有将近兩百年的歷史,更是經歷過最混亂重要的時代更疊堅持到了現在,無論是人脈還是資産的積累都是完全無法估量的。
同樣的,趙家的子孫後代也積攢衆多,其中優秀的更不算少數,各個領域都有遍布,而家族企業自然也有人想要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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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趙莳爺爺的爺爺膝下只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但後來兩位的人生軌跡卻是截然相反的。
男孩那位那時并不喜歡家族企業,一心追求音樂藝術,後來去了國外發展,于是,他的後輩也都定居在了國外,只偶爾才回國探親。
女孩那位則是趙莳爺爺的母親,趙莳的太奶奶。
而太奶奶的一生則可以用傳奇來形容。
當時中國正在面臨歷史上驚心動魄的一幕,而家族企業也面臨最為危機的時刻,是太奶奶以一人之力頂起了整個家族。
當時哥哥的不作為,父母的年邁,讓所有的擔子都壓在她一人身上。她受過辱罵,跟人下過跪,被人拿棍子趕出去過,因為家族企業和自己并不喜歡的人聯姻,甚至經受過槍.擊,據說那個彈孔直至她仙逝那年都未曾完全好完。
她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性。
後來,太奶奶與太爺爺又生下了兩位孩子,但遺憾的是,其中大的那個在那個時代不幸去世,最後只留下了趙莳的爺爺。
而趙莳的爺爺奶奶育有三位,兩男一女。
其中趙莳的父親為長子。
但在趙莳九歲那年,她的父母就雙雙車禍而亡,繼承人就落到了趙莳的二叔身上。
直至前些年,趙莳才意外得知,她父母的死和她二叔有關系。
趙莳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因為憶起往事,她眼眸也變得冰冷,周身氣場更是瞬間降為冰點。
她起身往茶室走,李立已經沏好了茶,龍井的清香飄蕩在整個茶室。
見她進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起身朝她微微躬身:“趙小姐。”
趙莳朝他輕點了下頭,在主位上坐下,掀開茶蓋看了眼茶湯,湯色青綠明亮,她垂眸吹了吹,抿了口。
龍井入口甘苦醇濃,趙莳起初喝不慣,後來跟着爺爺喝着喝着竟也喝出一點滋味來,放下茶杯後,她淡淡掀眸,看向對面局促又有些急不可耐的男人,“今天找你來,你應該也知道我的目的,我的意思是整個西南區都由你管,懂嗎?”
男人有些惶恐,但惶恐的同時又有些興奮,面部表情完全無法控制,甚至下意識就想握住趙莳的手,但被李立攔了下來。
饒是如此,他也還是激動地不停說:“謝謝趙小姐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待。”
趙莳讓李立交代了他幾句,就把人送走了。
人走後,趙莳拿起茶壺給自己蓄上茶水,不由冷嗤了聲,垂眸撥弄茶桌上的茶寵,不屑道:“就這種人,你說趙溯是怎麽放心的呢。”
趙溯就是趙莳的二叔。
李立在一旁保持緘默。
趙莳把對面被随意擺放的那個茶杯拿了起來,放在眼前仔細看了一圈,上面青花雲紋好看得緊,不由地低呵了聲,“就是可惜了,明清時期的呢。”
然後把茶杯抛進了垃圾桶裏。
“啪”一聲,瓷碎的清脆聲。
“對了,這些事別讓爺爺知道。”趙莳囑咐。
李立點點頭,“知道。”
“嗯,你忙去吧。”
李立走後,趙莳又在茶室坐了會,回了幾個重要的消息,末了,才想起要給葉老打個電話。
電話打過去,很快就被接起。
“葉老,近來安康?”趙莳語氣淡淡說出問候語。
葉老悠悠長嘆,“趙家丫頭,你就直說吧。”
趙莳笑了下,“您也知道,那塊地皮我自是瞧不上的,送你們也不是不行,但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葉老緊了緊聲。
“幫我查一個人。”她寒聲道。
“誰?”
趙莳能夠從趙家一衆人中脫穎而出的可不僅僅是因為她是趙老爺子唯一帶大的孫女,還因為她的手段足夠狠辣。
外界都知道趙溯是被趙莳給逼下了臺,但都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麽手段。
畢竟趙家的繼承人從來都是擇優上位,想當然以為是趙溯年紀大了,能力不足被小輩用了點小手段給逼下臺的。
但其實不是。
出國那幾年,無論是學經管,金融還是跟着那些老手學某些手段,趙莳都是他們最優秀的學生。
而她學到的這些東西,更是都用在了實處,雖然有些見不得光,過于下三濫,但有效就行,她不在乎。
她還記得她那位二叔被拆穿下臺的那天曾罵她像她死去的爸,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她記得她當時親自給了他一巴掌,對他說:“那你就等着看我怎麽折磨死你。”
她是笑着說的,但眼眸裏毫無溫度,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具冰冷的屍體,或許是因為被吓到了,趙溯擡手指着她,渾身都在顫抖,但什麽都沒有再說。
那時爺爺也在一旁,只是冷漠地看着這一幕,完全無視趙溯的求助。
趙莳明白,是因為愧疚。
而如今,趙莳身為趙家明面上的當家人,地位幾乎可以與趙家老爺子持平,她手裏頭的東西随便抛一樣出去都是別人搶破頭的,但她卻能做到完全不在意,不僅因為這個身份,也因為她自己有這個實力。
“餘雪。”她手握成拳,壓住滔天的恨意。
葉老蒼老的嗓音猶猶豫豫的:“餘雪?這……你二嬸?”
“是,我知道她是川江人,”說到這趙莳忍不住冷哼,“我也知道她和你們葉家關系匪淺,葉老您掂量掂量吧,這件事,怎麽算,對你們葉家都是個便宜買賣。”
電話那頭,呼吸聲顯然有些不穩,良久,葉老才道:“……我考慮考慮。”
“行,下周一我離開川江,希望您在這那之前給我一個答複,距離今天……還有四天的時間。”
*
趙莳和肖樹約好依舊在昨天那個古鎮上見面。
她這次開的依舊是那輛紅色超跑,敞着蓬,很紮眼。
因為太陽依舊燦爛,她也依舊戴了墨鏡。
超跑就明晃晃停在路邊的一棵榕樹下,她靠在車身旁,擡頭望着天,老榕樹的綠生機盎然,水墨暈染的青綠色長裙被風輕輕吹拂,像是揚起一尾春天般。
可現在明明是秋。
肖樹從遠處走來,正好看着這一幕,那抹綠,像避無可避的風一樣,也鑽進了他的眼裏。
她身上那股悠然的,缥缈的清冷感在此刻彰顯得淋漓盡致。
肖樹有一刻竟然生出,對于他真的能讓這樣的人下神壇的質疑。
“你來了。”
她嘴角彎着,朝他說。
肖樹點點頭,把一直藏在身後的雛菊遞給了她。
輕輕笑着,“覺得很漂亮,所以……”
“所以,想要送給我嗎?”趙莳似驚喜般道。
肖樹抿着唇角,狀若羞澀地點點頭。
趙莳接過,笑着說:“謝謝你,我很喜歡,和我衣服也很搭!”
肖樹不自在地摸着後脖頸,這還是他第一次送人花,“喜歡就好。”
趙莳俯身把花放在超跑的駕駛座,副駕駛上是肖樹的黑色外套,她按下按鈕把篷收了。
肖樹盯着她俯身時的腰線,兀自咬緊了牙,腮幫子也緊繃,移開了視線。
把花放好,在直起身後,趙莳擡腳走了兩步,突然“嘶”了一聲。
“怎麽了?”肖樹蹙眉問。
趙莳低頭看向腳後跟。
這是一雙新的高跟鞋,她特地讓人買的。
皮質的高跟鞋初穿時都很磨腳,輕則紅腫,重則破皮流血。
肖樹跟着望去,只見她纖細而白皙的腳後跟已經被鞋磨得紅腫了,那一塊顏色很深,看起來,有種不屬于她的脆弱。
肖樹看了眼附近,不遠處有個小超市。
“你先等我一下。”
說完,他走過去用方言跟超市的老板交流了幾句,然後迅速折返回來,直接擡手從身後繞過去握住她的右手手臂,而另一只手則橫到她的左手前面,“你扶着我走吧。”
嗓音低沉好聽,聲帶帶來的震動傳到胸腔,鼓動到趙莳後背。
趙莳擡眸看了他一眼,從她那個角度只能看見流暢的下颌線。
她輕點頭,擡手撐住他的小臂,一步步挪,可能因為用力,他小臂處的肌肉緊繃着,青筋凸了出來,她手心掌住,給她一種結實有力感。
身後的溫熱也随着衣料傳遞過來。
發燙、出汗。
同樣的,肖樹也被潮水似的草木香包圍着,幾乎避無可避。
等到走到小超市門口拿到老板給的凳子坐下後,肖樹迅速跑去遠處的藥店買了藥膏,又買了創可貼,過了将近五分鐘才返回來。
他蹲在她面前,把她的高跟鞋小心翼翼脫了下來。
然後拆開藥盒和創可貼,他一只手捏住沾上藥膏的棉簽棒,一只手溫柔地握住她的腳踝。
給她上藥時,肖樹發現,她的肌膚真的很白,小腿肌肉線條也十分細長明顯,跟腱處筋肉分明,像好看的雕塑作品。
肖樹忽而慶幸,他穿的是黑色的褲子。
趙莳垂眸盯着他,感受着腳踝上的不屬于她的炙熱觸感。
其實,他現在這幅表情和他沒有僞裝時的模樣極像,沉着眉,狹長的眼露出幾分冷戾,和下意識的認真,給人一種很兇的感覺。
但他的動作又偏偏很溫柔,颀長的指輕柔地給她貼上創可貼,手背上的脈絡以及細小血管都清晰可見。
明明該是很心動溫情的一幕,趙莳卻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個人。
記得是高中時,那時候愛美,腳上被新鞋磨出血,他也曾這樣為她貼過創可貼。
“好了。”肖樹擡眸道,剛好對上趙莳垂下來的眼。
那雙眸裏的情緒太晦澀,肖樹有些看不懂,率先移開視線,然後站起身。
趙莳回過神,捏了捏指節,掩住那點笑意。
剛想起身,一只手遞到了她面前,她擡手搭上去,幾乎沒怎麽用力,輕輕一拽就把她從凳子上拽了起來。
他也就是看着瘦。
店主是個大媽,瞧見了,暗自偷笑,用着方言對肖樹說:“小夥子,你對你女朋友蠻細心的嘛。”
肖樹扯唇笑了笑,沒解釋。
趙莳問他:“阿姨說的什麽啊?”
肖樹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讓你下次注意點。”
趙莳揚了揚眉,“是嗎?”
肖樹點頭,“是。”
“你騙人。”
“嗯?”肖樹有點懵。
“她明明說的是你對你女朋友挺細心的。”
肖樹愣住了,“你……”
趙莳笑了笑,手下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臂,“那你為什麽不解釋。”
肖樹怔了幾秒,揉了揉有些燙的耳朵,刮了下鼻子,咳了聲,“沒必要。”
趙莳非常給面子地點頭,“好吧,那我們去吃個稍微有點早的晚餐吧,我有些餓了。”
肖樹巴不得趕緊轉移話題,忙道:“我知道這裏有一家酸木瓜魚特別好吃,我們去吃那個怎麽樣?”
“好啊。”趙莳點點頭,收回放在肖樹手臂上的手。
肖樹恍然地搓了搓手臂,領着人拐了拐小路,來到一家飯店門口。
兩人點好餐,剛在露臺坐下。
一道粗糙嘶啞的男聲就響起,像刀劃玻璃發出的聲音,刺耳。
“趙大小姐,這可太巧了,你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