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幡杆
11幡杆
肖樹搜索趙莳的名字時,搜索出來的第一條資料就是她的個人資料,以及下面一欄的家族關系。
她的家族關系鏈很龐大,也很複雜,是他從未想過會擁有的人際糾葛。
他先是點進她的個人資料裏看了一眼,只有寥寥幾句的介紹,以及人生經歷。
盡管一眼看過去,她的人生經歷很短暫,甚至幾句概括,從出生于北澤着名的世家,在北澤實驗小學讀小學,附中讀完初高中,到哈佛畢業,但也能看出她是在怎樣一個環境下長大。
而與之她人生中處處是最好的經歷來說,連同她的長輩,同輩,随意挑出一個來都是頂層人士。
她是站在最頂層的那類人,天生高不可攀的。
狗子說的話沒錯,他們之間的差距像他媽的天和地,處于天地間的鴻溝,根本無法消弭。
肖樹關了手機,“狗子。”
“嗯?怎麽了?”狗子開着車,沒有偏頭看他,只是問。
肖樹舔了舔幹裂的唇,“你還記得小學那會,隔壁班死豬打你的事嗎?”
“記得啊,怎麽了?”
“我記得那時候他個子很高,很壯,我們倆加起來都打不過他,後來你說先忍一下,然後故意讨好他,直到有一天,你把他偷偷抽煙的事舉報了上去,後來,他因為曠課加上抽煙,被學校退學了。”
“但是,後來他一直不知道是你舉報的,甚至還跟你做朋友。”
“昂,然後呢?”
狗子不太懂這件事和現在他們說的事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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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莫名其妙的,哎,你晚上還要不要去冷潮上班?”
“要。”
“哦,我請了一天假,晚上去那邊喝一杯呗。”
“嗯。”
“別帶你女朋友來。”
“知道了,也不知道你小子什麽毛病,男的不行,女的也不行,虧得咱們倆認識,不然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哪兒有問題。”
肖樹輕笑了下,狹長的眼尾頓生潋滟,漂亮得像成精的鬼魅。
他啊,就是個神經病。
*
趙莳下午那會睡了一覺。
那一覺很漫長,漫長到她差點困在那個夢裏醒不過來了一樣。
自從八年前開始,夢就不會給她帶來任何好的情緒,因為她每次做夢都會夢見他,但她不常做夢。
簡單收拾了一下情緒,她到浴室裏沖了個澡,這個天氣她都能熱出一身汗來,她有些心煩。
洗好澡出來,她看了眼時間,五點了,目光不由地移向床頭那塊玉佛吊墜,她走過去,把玉佛拿了起來,放到手心,用力握了握,就好像,那塊玉佛會随着她的動作也融入骨血,然而事實就是,不會。
玉佛很漂亮,即使這麽多年過去,它該有的光澤也并沒有缺失,反而那抹綠色更濃郁了。
趙莳摩挲着這塊玉佛良久,然後放進了一旁的盒子裏。
她下樓去吃晚餐。
晚餐是簡單的牛排意面,吃了幾口,又想到了那個夢,頓時失了胃口,又讓阿姨處理掉了,等她醒來後,阿姨已經把她的東西基本上都打包寄回北澤了,只留下了幾套她要穿的衣服。
她随便挑了套換上後,又打了個電話過去,在得知肖樹的行程後,徑直驅車去了冷潮,此時已經七點多了,冷潮剛剛開門。
她到時,清吧裏人還不多,只有零星幾個,聽着慢音樂,很是悠閑自在,此時肖樹似乎還沒有上臺,歌臺處沒有人在。
服務員問她需要什麽時,這次她沒有再點上次那甜膩死人的果酒,點了杯威士忌。
威士忌的度數很高,只是喝了幾口,那股子辛辣嗆鼻的感覺就直沖頭顱,也夠烈。
趙莳很享受這種感覺,喝了将近半杯後,肖樹和吉他手才登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趙莳坐在角落被清吧裏的擺設品遮擋的原因,肖樹并沒有看到她。
趙莳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盯着他整理座椅,整理麥的高度。
他似乎很習慣于唱一些情歌,輕緩舒适的調調很舒服。
趙莳閉了閉眼,享受着酒精的作用在她腦子裏緩慢爬過的感覺,昏然而自在。
她靜靜聽了許久,直到清吧裏人越來越多,旁邊的卡座都坐滿了人。
她右邊的一個卡座是一堆男男女女,估計是結伴來的,粗略眺了眼,估計有八九個人,都是很年輕很年輕的,很是吵鬧。
趙莳淡淡收回目光,看了眼左邊,左邊卡座就坐了四個人,應該是幾個好友聚會,并不吵鬧。
整個清吧看起來似乎只有她是獨自一人。
她又喝了兩口威士忌,看了看手機,回複了幾條消息,就聽見右邊那個卡座突然更吵鬧了起來,但她也沒理會,過了會,她的肩膀被輕輕戳了一下。
她收起手機回過頭,只見一個紮着雙馬尾,俏皮可愛的女生從一旁的卡座上的欄探了個頭過來,正雙眸亮晶晶似的盯着她,手上還是一個微信二維碼界面的手機。
“哎,姐姐,你好漂亮呀,可以不可以加個微信啊,我們這邊那兩個兄弟想和姐姐交個朋友。”
女生看起來應該還是大學生,笑起來燦爛明媚,又張揚自在。
趙莳朝人群裏一直在打量她的兩個男生投去了目光,是很青澀的少年,澄澈的眼眸和羞澀的動作都很明顯,她清清淡淡掃了一眼,淺笑道:“不用了,我有未婚夫了。”
女生立即垮下臉來,失落道:“啊,這樣啊,太可惜了,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真的超漂亮哎!”
“是嗎,謝謝。”趙莳微笑。
“真的!姐姐怎麽是一個人來的啊,未婚夫沒來嗎?”
趙莳保持微笑,輕輕點頭,“對。”
“那姐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啊。”
“不用了,你們玩吧,我待會就走了。”
“這樣啊,真可惜,好吧,那姐姐玩得開心哦。”
“好。”
女生一臉失落的縮了回去,和同伴說起了什麽,趙莳依稀間聽見了幾句誇她很漂亮,氣質很好之類的。
對于這些話,趙莳從小聽到大,都沒有什麽感覺了,甚至連快樂也沒有,可能是因為她的自信并不源于別人的誇贊而獲得。
過了沒一會,她看見剛剛那個女生和另一個女生突然往歌臺的方向跑了過去,很顯然是沖着肖樹去的。
她稍稍坐直了身子,就看見肖樹神色很冷淡地看着女生,隔得遠,她也不知道女生對肖樹說了什麽,不過估計跟剛剛找她要微信的情況大差不差就是了。
她雙手抱着肩冷眼看了會,只見女生興奮地回來了,一邊笑一邊激動說:“啊啊啊啊帥死了好嘛!媽的,就愛這種不喜歡我的怎麽辦!他真的好冷漠啊,嗚嗚嗚嗚,這款我真的超愛!”
“所以,微信要着了?”那群人中有人問。
趙莳挑了挑眉,拿起酒杯喝了口。
“沒有!他不給!但是我是不會認輸的!”女生鬥志昂揚道。
“而且吧,我剛剛還打聽到,他是一直在這邊駐唱的,咱們來就能看見他。”
趙莳把最後一口威士忌喝完,拎起包包起身去結賬,結賬期間她又看見一個男生也朝肖樹走了過去,手機拿着手機,正對着肖樹說着什麽。
趙莳看了眼,嘴角扯出抹冷笑,一時間竟然有些無語。
結完賬她問了服務員洗手間在哪後,就徑直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因為洗手間在另一頭,要去洗手間勢必要經過歌臺,趙莳直接穿過歌臺。
在路過歌臺時,她并沒有放緩腳步,也沒有去看肖樹,耳朵裏被迫灌入了男生的話。
“能加個微信嗎?或者說冒昧問一句,你是不是直的啊?”
趙莳快步走過,到了洗手間後,補了個口紅,又洗了洗手,然後再烘幹,故意耽擱了點時間,等到她再出來時,果然看見肖樹站在廁所外面走廊上,靠着牆,看見她出來後,朝她走了過來。
人剛走近,就聽見他道:
“我剛剛……”
“看到你了,你來了怎麽也不來找我啊。”
他眼尾下垂看人的時候,給人一種無辜的感覺,像乖順的貓。
趙莳擡指揉了揉太陽穴,淡淡睨了他一眼,側身走開了。
肖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去拉她的手,但趙莳像知道他的動作一樣,頭也不回的躲開了,也不看他,繼續往前走。
肖樹站在原地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愣了幾秒,追了上去。
趙莳知道他在後面,也不停下腳步,直直往外面走。
肖樹雖然不知道趙莳為什麽這樣,但他也不敢去攔趙莳。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剛來的狗子。
狗子先是看到趙莳,還沒反應過來要不要打個招呼,就見肖樹也跟着匆匆走了出來。
只見肖樹一句話也沒說,朝他打了個手勢就繼續去追趙莳去了。
“哎,不是,我才來呢。”狗子無奈攤了攤手。
因為要和狗子喝酒,肖樹只排了兩個小時的班,卻沒想到趙莳也來了,這也就注定他不能陪狗子一起喝酒了。
趙莳此時已經放緩了腳步。
高跟鞋鞋跟很高,趙莳一不小心踩到了路邊的溝網的縫隙裏,身子歪了一下,就要往一旁倒。
肖樹見狀快步上前,手一伸就摟住了她腰,她整個人也随之滾進了他的懷抱裏。
她的身體很輕,輕到他都沒怎麽用力就拉住了,腰肢也很細,他的手只是輕輕搭在上面,就可窺見他手掌的長度能完全覆蓋住她腰的寬度,文中形容的盈盈一握不過如此。
趙莳順勢攀摟住他的脖子,腳尖抵着腳尖,膝蓋貼着大腿,手臂內側的肉正剮蹭着他的耳朵。
炙熱的溫度攀升,心跳也在狂亂。
“剛剛那個女生和那個男生找你幹什麽?”她問。
肖樹一下就明白了為什麽,吞吞吐吐好一會,才道:“我沒有給他們聯系方式,我手機裏只有你一個女性。”
威士忌後勁大,趙莳這會正覺得自己腦子開始有些昏了。
“真的嗎?那男性呢?”她問。
溫熱的帶着點點酒氣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像密麻的虱子,癢得難耐。
肖樹下意識咽了咽喉嚨,喉結也随之上下滾動,弧度很好看,很是性感。
趙莳見狀眯了眯眼,忽然擡手摸住了他的喉結,像扼住了他的命,她能感受到他驟然僵硬的肌肉線條,和直線上升的身體溫度。
她不由輕笑了起來,浸染着酒意的眸濕潤潋滟,平生多了幾分媚,把身上的清冷都沖淡了,倒像是什麽魅惑衆生的妖。
肖樹這會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就能沉淪進去。
趙莳視線落到他的眼睛上,趙莳看着看着忍不住擡手輕輕撫摸着他的眼角,在看見那顆痣時愣了一下,每次她仔細看他的時候都會一眼看到他左眼下的那顆痣,那是分辨他們倆的一個區別,她遲疑了幾秒,又擡起另一只手遮住那粒黑色的小痣,端詳着他的眉眼。
肖樹身子僵得像塊木頭,戳一下都能硬邦邦不動的那種。
“你的眼睛好好看。”她略微有些癡迷的眼神盯着他,這樣說。
肖樹瞳孔不自覺下移,盯着她的手,然後再是她的臉,她的眼睛,她的唇。
那雙漂亮的清矜至極的眸裏那種他看不懂的情緒像濃霧彌漫着,遮住了什麽他看不清的東西。
“你願不願意跟我去北澤?”趙莳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