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鐘
36大鐘
人生向來無常,世事禍福總難料。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于是,當趙老爺子意外得知了當年車禍同自家大兒子一同去世的夫妻倆還剩個孩子,并且就在北澤的福利院裏時,最終還是動了恻隐之心,把人帶回了家。
起初趙尋是不願意的,他認為他都快要成年了,已經有能力養活自己,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老爺子跟他說了許多。
說起當年那場車禍,說起車禍後僅留下的孫女,說起他的弟弟,說起他的前途。
可後來,老爺子也曾悔恨過,他或許不該把趙尋帶回來,他該再好好關心這個孩子一點,該護他周全。
人這一生,活着就在不斷經歷痛苦,或大或小,可後來再回首一看,除去死亡和病痛,一切都是雲煙,不該放在心上,也不該落在腳下。
趙莳把那些痛苦放在了心上,也落在了腳下,痛苦的事太多後,人的一顆心就變得麻木。
那天在現場的匆匆一面後,趙莳回到北澤,忙着和葉骁商量收購葉家名下産業的事,也沒有再繼續關注那邊,總之她明白餘雪和賀花花絕對逃不掉法律的懲罰。
但餘雪私下做的那些事,對趙家也還是有一些影響的,不知道從哪洩露了這件事,被記者給爆了出去。
一番曲折的豪門故事,瞬間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趙莳好幾次去公司都能發現公司員工在偷偷打量她。
好幾個老輩對她熟悉的叔叔伯伯,甚至于幾乎不問事的爺爺奶奶也打來電話問候,交談間無不是長籲短嘆。
誰能想到,血濃于水的骨肉也能做出那等殘忍至極的事。
而一直在國外的趙溯也被押送回國,除了前幾年的事外加上這次的這件事,判刑是絕對的,誰也躲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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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語不知是不是也知道沒臉求人,在自己的公寓裏閉門不出,除了趙渡那個傻包還老爺子面前蹦跶了兩下,但是卻想的是為自己求情,閉口不談自己的父母。
這事也幾乎告一段落。
當然,趙尋那件事還沒完。
趙莳把那本日記本提供給了警方,包括當年的監控,這些不一定能成為有效證據,但趙莳還是準備試一試。
于是乎,趙莳這段時間還真挺忙的,忙的都沒有時間接受林珈珩的邀約。
“真要去?”
狗子不解地看着肖樹,滿臉愁容。
肖樹沉默着點點頭,抿了抿唇,蒼白的唇多了幾分血色。
“還回來嗎?”狗子嘆了口氣。
回想起趙莳那日看向他時冷漠的眼神,肖樹眸色微沉,聲音沙啞:“或許。”
飛機飛往北澤的途中,肖樹避無可避地回想起了上次去時趙莳曾和他一起看泰坦尼克號,他想起什麽,看了眼手機,發現,上次他們坐的也是這個航班。
同樣的航班,卻不是同樣的人。
肖樹驟然捏緊了指節,喉中溢出點痛苦的嘶啞聲,窗外高空處的雲層層層疊疊遮蓋住了飛機下方的山脈河流。
飛機在北澤降落。
他走出機場,依舊是孑然一身,什麽也沒帶,再次呼吸到熟悉的空氣,看見熟悉的環境,他竟有種一別經年之感。
機場依舊很大,大到沒有路牌能夠輕易讓人迷失方向。
肖樹越走越快,快到腳步多了點無措紛亂。
因為,
他竟然可恥地在想念着她。
想念她在耳畔親昵的笑聲和低喘,她時而清冷時而妩媚的眉眼,她看向他時溫柔愛意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就像潮水一樣,洶湧澎湃地沖刷侵占着他的大腦,讓他的心髒發軟發酸發澀。
即使她對他那麽殘忍,那麽冷漠。
他卻還是好想她。
去公寓的路上,他想起他科目四還沒考,教練之前還在微信上提醒他記得報考。
等到他來到公寓樓下時,卻忽而生出退怯,他又有些害怕看見她,可能不是害怕見到她,只是害怕從她口中聽見那些讓他心痛的話。
在樓下站了許久,站到太陽都已經挂在天空變得不那麽燙人時他才終于鼓足勇氣走進樓裏。
公寓的密碼還沒有換,他輕易上到頂樓,也輕易解鎖。
電子鎖“滴”的一聲,門就被打開,肖樹剛剛生出的勇氣似乎又淡了下去,他甚至不敢推開眼前的門。
他把手放在門把柄上許久,才緩緩打開門。
公寓裏很安靜,安靜得只能聽見一些家電發出的細微電流聲。
他習慣性打開鞋櫃換鞋,卻發現裏面已經沒有了屬于他的拖鞋,于是,他又合上了鞋櫃門,徑直往裏走去。
他剛走到客廳,就聽見又一聲“滴”的聲響。
公寓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肖樹站在原地的腿腳驟然僵硬起來。
換鞋的聲音響起,他渾身血液瞬間涼了起來,他艱難地挪動着身體回頭去看。
卻發現,來人不是趙莳,而是打掃公寓的家政阿姨。
阿姨看見他還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來,“哎喲,是肖先生啊,好久沒見着你了,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
阿姨笑着朝他打招呼。
肖樹勉強扯了扯嘴角,卻始終沒能如從前那樣虛僞地笑出來。
阿姨一進來,就自顧自往着雜物間去拿工具,邊走還邊說,“哎呦,肖先生吶,我本來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前段時間,趙小姐好像把你房間裏的東西讓我拿去全都丢了,我以為你已經去其他地方了,沒想到,今天你又回來了。”
丢了?
肖樹垂斂着的眸猛地掀開眼皮,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家政阿姨。
家政阿姨瞧了肖樹一眼,發現他的神色有些難看,忽而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也不再繼續說話了,拿着工具開始打掃房子。
肖樹腳下仿若生了根般,不能挪動半分。他甚至沒有勇氣去看原本他睡的那個房間。
他倏地回想起剛剛換鞋時,鞋櫃裏已經沒有他的拖鞋在了,所以,是不是真的什麽也沒有了,是不是他的痕跡全都被她抹去了。
過了許久,他的視線才漸漸清明起來,他這才注意到,公寓裏有了些細微的變化。
擺放在多處他不曾見過的相框,消失的水杯,甚至還有那盆他從來沒有注意到的蘭花。
仿佛這才是公寓裏原本的樣子。
他緩慢走過去,拿起相框看了起來,依舊是他不曾見過的照片,是趙尋。
他的哥哥。
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的哥哥。
笑得依舊那麽燦爛溫柔,背景像是在一個花園裏,他戴着草帽,穿着簡單的白T黑褲,溫柔的眉眼帶笑,又帶着幾分羞澀地看向了鏡頭。
肖樹注意到照片裏他的身後不遠處,那是一盆極其眼熟的盆栽。
是趙莳微信朋友圈裏僅有的一條。
所以……
連蘭花也是因為他喜歡麽?
還有什麽?
她和他做時,有一次說要點外賣時脫口而出的烤鴨,所以,也是因為他喜歡吃烤鴨嗎?
許多他從前沒注意到的細節,在這一刻都浮現出來。
突然的情緒迅速淹沒他,他按了按太陽穴突出的青筋,酸澀刺痛感揉碎了他,幾乎瞬間他就紅了眼眶。
就在這時,玄關處傳來動靜,肖樹頭皮青筋直跳地回過頭去看,和剛從外面回來的趙莳對上了視線。
趙莳似乎也沒想到會看見他,波瀾不驚的清冷眉眼多了點意外,沒有驚喜。
“你怎麽會在這裏?”趙莳把脫下的外套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自然地朝沙發走過去。
肖樹沒有回答她,卻突然想起那天白健和他的對話。
“後面我們調查的時候發現你一直被人在監視跟蹤。”
“是福利院?”
“不是,看起來像是趙小姐認識的人。”
“趙莳?”
回憶停止,肖樹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問她:“你一直派人跟蹤我?”
“是。”趙莳坦然地點頭。
她的坦然像針刺入心髒,過于的痛苦讓他一瞬間啞口,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細密的睫顫了顫,良久,良久,咽了咽喉,讓嗓子沒那麽幹澀後才問:“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從第一次見面就是?”
“那些所謂巧合也……”
趙莳依舊一臉平靜淡然,一副他問什麽她都坦然告知的模樣。
“是,一開始就是,就憑你是他的弟弟,就憑你這張臉,否則,你憑什麽能讓我帶你來北澤,你憑什麽和他比。”
“帶你去宴會,讓你去考駕照,一切的一切,我都在利用你而已,利用你讓他們自亂陣腳,那些害死他的人才會全部都站出來。”
“況且,我也挺好奇,一直被他記挂在心上的那個人什麽樣,說實話,我挺嫉妒你的,你在他心上真的占據了很大的位置。”
其實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此刻聽見趙莳毫不遮掩地說出來,肖樹還是有種被刀子一刀一刀割過的感覺。
頭一回明白了痛徹心扉四個字是什麽感覺。
“紅繩也是給他的?”
“蘭花也是因為他喜歡對嗎?”
“是。”趙莳看向他的眼神太冷靜,完全的波瀾不驚,就好像他在她那裏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
“所以,你喜歡……”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很難說出口,“讓我穿白西裝和你做,也是因為他穿過白西裝?”
他記得那張照片裏的趙尋穿的那身白西裝,和他那麽的像。
趙莳忍不住嘆了口氣,回答他:“是,你來就是想問這個嗎?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他在你那就永遠是特別的,那我呢?我算什麽?”
他紅着眼,神情落寞傷心,憑生多了幾分脆弱,嗓音裏已經不知不覺帶上了哭腔。
趙莳垂眸避開他的視線。
仔細算起來,算什麽呢?
大概為了彌補當年遺憾更多,其中好奇和嫉妒也占了點
她對他是有虧欠的。
“什麽也不算。”她說。
說完,她又極為不理解地看向他。
“肖樹,你喜歡我?”
“你喜歡我什麽?喜歡我騙你?你都知道我騙你了,為什麽還不走?我可以給你錢,甚至是名。我早就讓律師拟好了合同,不久後就會寄給你,那些東西足夠你衣食無憂地過完這輩子,這已經是因為哥我給你最多的東西了。”
說到最後,趙莳臉上多了幾分無奈和不解,像是覺得他的行為很可笑。
肖樹此刻已經完全忘記了他的初衷,明明一開始他就沒想過會和趙莳怎麽樣,最多就是玩兒夠了就走,可怎麽,他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他不知道,也說不清。
他現在只是想讓趙莳再喜歡他,再像從前那樣,他不想離開她,他想念她,他很愛她。
肖樹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對世界向來是淡漠的,但此刻的他就像一個從來沒見過蝴蝶的小孩,會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只絢麗漂亮的蝴蝶翩翩起舞,被那只蝴蝶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也不想讓那只蝴蝶再屬于別人,也不想承認,他才是最後發現那只蝴蝶的人。
“他對你很好嗎?”
“比我還要好嗎?”
肖樹忽而痛苦地捂住眼。
他也不想去對比的,可是,他做不到,那麽相似的一張臉,緊密相連的血緣關系,卻截然不同的人生,她愛的到底是他的臉,還是……
“是,他那樣好的人,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趙莳注意到他耳朵根此時充着血,很紅,像某個熟悉的部位。
她也注意到,他的耳朵在冬天時總是這樣不自覺的紅,像生了凍瘡似的,此時再配上這時他紅紅的眼眶,很難讓人不心軟。
“所以,我不理解,你有什麽可傷心的,像我這種壞女人,我要是你,我就趕緊滾遠點。”
趙莳卻非要扒開他遮擋在眼前的手,要他認清現實。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盜墓筆記》死胖子
開玩笑啦,是我親愛的三叔啦
看看下一章這會能不能寫完,寫完就發,寫不完就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