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在醫院住了将近一個月後,夏清清才總算是被允許出院。

他出院那天,家裏人除了曲放之外都在。

夏清清掃了一圈:“二哥呢?”

曲弛:“他說擔心你回家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所以先回去清理垃圾了。”

他的話讓夏清清想起在夢裏看到過的劇情。

他出院之後,夏缺就堂而皇之的住進了夏家,雖然彼時并沒有被父親和兄長完全接納,但至少從字面意思上,成為了“真正”的夏家人。

而這之後,原本屬于自己的一切,也都會慢慢變成夏缺的。

想到之後會發生的劇情,夏清清出着神,腳背卻傳來若有似無的癢意,他低下頭一看,是曲弛單膝抵着地,在給他系鞋帶。

年輕男人低着頭,那雙常年拿來握鋼筆、簽合同的手,此時卻捏着兩根白色的鞋帶,正仔細的為弟弟調整着松緊。即使看不清表情,光是看動作,也分辨得出他很認真。

因為蹲下的姿勢,他背部和大腿附近的西裝褲繃得筆挺,撐出底下結實緊致的肌肉。從夏清清這個角度看下去,他整個人的線條都顯得流暢而又鋒利,像一把沉默內斂的骨刀。

曲弛和曲放雖然都随母姓,但兄弟二人無論是性格、還是長相,都截然不同。

比起張揚帥氣的弟弟,曲弛作為大哥,為人處世更加成熟,相貌也偏俊美一些。

人前他不太愛說話,但面對幼弟的時候,他可以滔滔不絕。

“你養的那些花,我每天都有按時澆水,雖然正值夏季天氣炎熱,但每盆都長得很好,葉片很水靈。”

“熬過最熱的這幾天,立秋後就能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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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天就是你開學的日子,該準備的東西,我和母親都給你準備好了。”

“父親叫人填平了你落水的池塘,多出很大一片空地,你之前一直想要一個陽光花房,現在正合适。”

曲弛手指靈活,打了兩個蝴蝶結,邊說邊起身。

夏清清認認真真的聽着他的話,輕聲笑道:“謝謝大哥。”

曲歌打趣道:“小弛總是只對清寶很熱情,平時讓你跟媽媽一起出來逛街,你就只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提包機器人。”

似乎是為了驗證她說的話,曲弛果然只簡單的“嗯”了一聲。

夏清清:“大哥,我們走吧。”

“等一下,把帽子戴上。”

“外面很熱,你不能多曬太陽。”

曲弛給夏清清扣上一頂米白色的漁夫帽。

他買的是正常尺寸,但戴在夏清清頭上就大了許多,幾乎遮住了半張臉,連眼睛都藏在帽檐底下,将少年本就精致的漂亮臉蛋襯得更加小巧。

曲弛滿意的勾了勾唇,覺得他的弟弟比最貴的限量版娃娃還好看。

夏清清穿了件白色的T恤,下搭一條寬松的同色系運動短褲,露出的膝蓋粉粉的,小腿白皙勻稱,腳腕纖細得一只手都能握住。

他打扮的簡單幹淨,像是盛夏裏一株清清爽爽的小薄荷。走在路上時,即便遮住了臉,也吸引了不少明裏暗裏投過來的視線。

醫院外頭陽光毒辣,曬得人睜不開眼睛,連樹蔭下的空氣都是悶熱的,随便動動就是一身汗,但少年走過之處,卻像是有道涼爽的冷風經過,還帶着清清淡淡的鈴蘭花香,令人覺得周邊溫度都忽然降了下來,就連因為天熱而煩躁的心情也随之變好,讓人不得不猜測他身上是不是有什麽魔力。

曲歌情不自禁的吧唧一口夏清清:“這是誰,這是媽媽的漂亮寶貝。”

因為有夏清清在,彼此貌合神離的一家人倒也算是相處融洽,但這份和諧在到家時卻被破壞的一幹二淨。

車子剛駛進別墅大門的時候,夏清清就透過擋風玻璃看到曲放正在往外扔着東西,動作很粗魯,旁邊還有個聳動着肩膀、哭哭啼啼的夏缺。

曲歌坐在後排,見狀,皺起眉頭,不耐煩的說:“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她扭過頭,眼神不善的看向夏燼生:“看看你那外面生的小野種,現在都直接登門入室了,假以時日,是不是我們娘三都得看他的眼色過日子?”

夏燼生對此雖然也有些意外,但反應并不像曲歌這麽大,即便被指着鼻子罵,也能夠心平氣和的說:“當着清清的面,不要說這種髒話。”

曲歌有些不服氣,但瞥了一眼乖巧聽話的小兒子後,還是收斂了些,小聲嘟囔道:“你幹過的髒事不知道比我說過的髒話多到哪裏去,現在來裝什麽教育專家,這不要臉真是一脈相承了。”

夏燼生沒有接話,合上眼閉目養神,但注意力一直都分了大半放在副駕駛的夏清清身上。

另外一小半,是沒想明白夏缺怎麽還有膽子作死。

曲弛一向不摻和父母之間的矛盾,他眼觀鼻、鼻觀心,平穩的駕駛着轎車駛進地下停車庫。

幾人下車後,還沒走近,大老遠就聽到了曲放暴躁的聲音。

“這他媽是我和清寶的家,誰同意你住進來的?!”

“拿着你的東西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別在我跟前礙眼!”

曲放怒氣沖沖的将夏缺的行禮一件件往外扔,兇得像只沒栓繩的藏獒。

夏缺手上還纏繞着繃帶,想上去又不敢,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

“是、是爸爸帶我回來的時候,把我暫時、暫時安頓在這裏的,我沒有想到那麽多。”

“二哥,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曲放聽他這結結巴巴的說話方式就來氣:“誰他媽是你哥,老子只有夏清清一個弟弟!”

這句話像把刀子似的直直插進夏缺心裏,原本裝出來的傷心,此時也多了幾分真情流露。

行李箱咕嚕嚕的從臺階上滾下來,正巧停在夏清清腳邊。曲放見狀,趕緊迎上來,拉着他的手檢查:“沒吓到你吧?”

夏清清搖搖頭。

夏缺耳朵動了動,聽到動靜後回過頭,可憐兮兮的看向他:“弟弟,對不起,我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不讨人喜歡,我會慢慢努力改正的,求求你們別趕我走,這是我唯一的家了。”

“你不喜歡我,我會改的。”

他邊說,便抽抽噎噎的想來拉夏清清的手。

夏清清本想躲開,但目光在他纏滿繃帶的手上停留了幾秒後,想法最後還是作罷。

夏缺愣了愣,沒有想到夏清清躲都沒躲一下,就這麽任自己抓着。

他本來都打算好了,夏清清讨厭他,肯定不願意碰自己,到時候就趁機裝作被他打開,在衆人面前賣一下慘。

這一招不行,夏缺又很快想好新的說辭,睜着一雙淚汪汪的眼睛,哽咽道:“我好不容易才擁有了家人、擁有了家,我不想和大家分開。哪怕只是讓我留下來做一個傭人,我也願意。”

“只要、只要別趕我走。”

夏清清淡漠聽着,和夢裏一模一樣的話,一個字都沒改。

在他記得的劇情裏,夏缺哭得實在很可憐,說出的話也情真意切,态度卑微到了極點,因此鬧過這一場後,夏燼生還是同意了他繼續住在這裏,曲放一開始反對,但後來慢慢的也就同意了。

發展到最後,甚至不只是住進夏家,還住進了最好的房間、獲得了所有人關注的目光。

回到現實,夏缺正拉着自己的手聲淚俱下,字字懇求,而他始終冷漠的站在原地,一點反應都沒有。兩相對比起來,他好像真的很像個被寵壞的、缺乏同理心的惡劣小少爺。

那麽……父親和大哥,又是怎麽以為的呢。

想到此處,夏清清垂下眼睫,将情緒都斂在眼底。

見他不說話,夏缺又将目光移向曲弛。

“大哥……”

原劇情裏,曲弛對此是無所謂的,既不阻止也不反對,任由夏缺住了進來。

但現實卻是,他慢慢的皺起眉頭,面無表情的吐出四個字:“鸠占鵲巢。”

夏缺的臉瞬間就失去了所有血色,“刷”一下變得極其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又含着淚,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夏燼生。

“爸爸,我真的不可以住在這裏嗎……”

聞言,夏清清擡起頭,也看向了最終拍板做決定的夏燼生。

他心底響起一個聲音:爸爸,你究竟會怎麽做呢。

夏燼生看着夏缺,意味不明的笑道:“又忘記我教過你的了?”

他的表情明明一點都不兇惡,仍舊是輕松平常的樣子,但夏缺卻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在醫院那一晚,纏着繃帶的雙手似乎又重新灼燙起來。

他不敢再試探男人的容忍度,聲音小了下來:“夏、夏先生……”

夏燼生這才稍稍滿意:“這就對了。”

夏缺懷揣着最後一絲希望:“我真的不能夠留在這裏嗎……”

曲歌看了半天,實在看不下去了,美目含怒,瞪着夏燼生:“你敢讓他住進來,我就敢放火把這房子一把燒了。”

“就是變成一堆灰,我也絕不便宜給一個私生子。”

她每句話都說得很重,夏缺眼淚漣漣,一臉無辜委屈的看向夏燼生。

他的意思其實很明顯,努力想要營造出豪門母子趾高氣昂欺負可憐私生子的場景,以此博得這位父親的同情心。

但夏缺這點小心思,在活了四十多年的夏燼生面前,實在不夠看。

“你那點小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夏缺一愣,還沒來得及辯駁,就只聽夏燼生繼續說:“我把你帶回夏家,不代表我承認你是我的兒子,更加不代表你從此就是名正言順的夏家人。”

“所以,擺正你自己的位置,少盤算些不該盤算的東西。”

他從頭到尾都沒多看夏缺幾眼,說完這兩句話後,更是直接從夏缺面前徑直走過,打開他抓着夏清清的手,順勢自己握着,牽着小兒子走上臺階。

他對夏缺刻薄,但轉過頭,面對夏清清的時候,卻又低眉順眼,小心哄着:“現在總不該還生爸爸的氣了吧?”

原劇情裏……

是這樣的發展走向嗎?

夏缺不僅沒能如願以償的住進夏家,反而被幾次三番的拒絕,甚至鬧得有些難看。

直到被夏燼生牽着走進別墅,夏清清都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曲歌和兩個哥哥也跟了上來,在大門被關上的前一刻,他回過頭,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到了夏缺滿臉的陰戾嫉恨。

夏缺死死地盯着夏清清,眼神裏淬滿了仇恨和惡毒,與剛剛那副可憐小白花的形象大相徑庭。

夏清清眼神頓了頓,不甚在乎的收回視線,而這樣淡然的态度卻更加激怒了夏缺。

夏清清沒再去管身後的夏缺,而是仔仔細細的回想着醒來後這一個月所發生的事,一一與夢中情節進行對比,最後發現,現實中的劇情發展,和故事裏的劇情發展,似乎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出現了偏差。

就比如此刻,本該登堂入室的主角被拒之門外;

而他這個注定為主角讓路的炮灰受,似乎依舊享受着那特別的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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