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第2章 02
他背着光,身量很高,皮鞋西裝褲,一條長腿抵着牆壁。白色襯衫的袖管高高攏起,銀色手表在黑暗中如鑽石閃耀。那只閃鑽的手臂叼着煙,手肘抵在另一只手臂上。一口一口往唇邊送,又向下甩着煙灰。
梁沫拿起一旁的房卡起身踱步,細高跟噠噠噠在走廊回旋,紅色裙擺随着白皙纖弱的雙腿輕輕浮動。
她靠在他身邊,一口一口抿着酒,醉眼朦胧地盯着眼前人,那人側臉在黑暗中映出冷冽輪廓,從眉骨,到鼻梁,下颌,最後是喉結。和她大學時美術課上的雕塑臉型基本沒差。
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完美的一張臉,這還是人類嗎?
梁沫認真盯了會,越看越覺得心潮澎湃。
她脫下高跟,拎起來,走到那人正對面,唇邊咿咿呀呀的轉圈。她哼的歌是前些年特別流行的那首“出賣我的愛,背那良心債。”
一直以來她都有個不為人知的怪癖,喜歡在醉酒後唱歌跳舞,通常會在喝到興奮時犯病。這些如果不是小雙告訴她,她自己根本不會知道。
她是舞蹈演員出身,後來才轉行做的演員。她擺動身姿,轉着圈,背影曲線玲珑,極具誘惑。即使在喝醉的情況下,舞姿仍舊穩健,一擡手,一扭身,猶如一只在水裏翩翩起舞的白天鵝,穿上火紅外衣,盡情釋放醉人的風情。
她跳的入神,轉眼間,看到靠牆抽煙的人正擡眼一瞬不瞬盯着她,那神情,仿佛在看什麽特別嚴肅的社會新聞。
這眼神,把她自信到飄飄然的心情掃了大半。
梁沫開始有些不自在,停了下來,一步步走向他,眯眼湊近,木質香味很濃。她将臉從他的肩移到身前鎖骨,擡頭盯着那張厭世般的宇宙冰山臉,輕聲傲嬌道,“拽什麽拽,你也就一般,還不如那個叫王鶴棣的呢。”
她感到身前突然一空,那男人竟一斜身走了。
背影輕快如風,卻又俊逸沉穩。
她不甘心似的,悄悄跟上,看到那人拐了彎,徑直朝前走,煙霧自他身體兩側散開,徐徐飄在身後。
這樣看上去,倒像某種灰青色的披風,可能一會還會施法,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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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沫腳步本就沉,他走得又快,人一溜煙就沒了影。她幹脆放下酒杯,小跑着追過去。
一把抓着男人手臂,轉身就撲進他懷裏。雙手抵在他胸前,一步步壓到牆上。
梁沫仰頭,看到他深陷的鎖骨,忍不住用手去填,幾乎淹沒了半個指頭。
好深啊。
好奇間,他側頭吐出一口煙,那煙霧沒按原本的方向走,拐了彎飄在她臉上。尼古丁吸入氣管,梁沫一口氣沒上來,松開他,彎腰連連咳嗽。
咳得太猛,一瞬間她雙腳發軟,眼前發黑。她蹲下來抱緊雙腿,好讓自己不至于當場暈倒。
怕什麽來什麽。
下一秒,她就這麽曲着腿,倒在了地上。
冰涼的地板挨在她酒灼的皮膚上,涼的她直打顫。雖尚寸一絲意識,但完全動不了,也睜不開眼。
沒多會,有人抽走門卡,身體被一股力量撐起,她踉跄走了幾步,聽到門響,人直接摔在一片綿軟之地。
這動靜太大,身體回彈好高,同時也将她震醒。
梁沫睜開眼,男人正居高臨下看着她,神色冷峻。她望向他的眸,想探究,那裏卻像一彎深不見底的海水,模糊一片。
他收神,轉身。
她立刻抓他的衣袖。
梁沫起初只是想抓着他坐起來,哪知她使太大力,而他絲毫沒用力,就這麽一拽趴在了她身上。
她懵了,呆呆地望着眼前精致的臉,男人眉眼上挑,鼻骨鋒利,下颌硬挺。
怎麽看都覺得眼熟。
他沒将重量壓在她身上,一只手臂撐在床邊,半條腿抵在地上。
聲音自頭頂傳入耳邊,酥麻麻的,有點癢,“放手。”
梁沫低頭,看到自己的雙手竟死死拽着他的右手臂,月光照射下,腕表的玻璃上映出她的上半身,她頭發淩亂,肩帶半垂,露出皙白誘人的半抹□□。
天哪,她這是在幹什麽!是想當場和他do嗎!!
太欲了,受不了!!
梁沫觸電般松開手,腦海裏忽地跳出來一個人,她猛然想起靜安寺裏看到的那張臉,神秘,陰沉,又不覺叫人心生恐懼。
她倏地一顫,抖着聲音說,“紀...紀老師?”
男人漫不經心撇了下唇,沒說什麽。
她微微支身,看着已經走到門口的人問,“紀老師,對不起,我剛剛沒看出來是你。”
紀柏川背影挺拔堅定,頭也沒回,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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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回到家,梁沫栽到床上,頭腦懵懵的,濃濃得失重感塞滿全身。腦海裏充斥着暗光下,紀柏川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各種角度,揮散不去。仿佛身上還殘留着他的氣息,他站在那,清冷矜貴,如供人觀賞的古希臘藝術品,神聖不可侵犯,又奪人心魂。
拿出手機看了眼,才發現已經關機。充上電,告知小雙已經到家後便挂了電話,想幹點別的事轉移注意力,可那些畫面卻愈加跳出來傾擾她。
她只覺得心裏有一腔心事需要疏解,卻無人可說。
每當這時,她才發現還是朋友多的好。
梁沫翻了個身,随便扒拉着手機看,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個念頭。
她點開小紅書,名字叫Bubble。賬號很新,也沒發過任何筆記,每天看的也只是化妝穿搭之類的。
她斟酌了會,點開屏幕下方的加號,找了一張貓貓傻眼的表情包,碼了一段話,标題是:
“和大佬有了短暫邂逅的我陷入了瘋狂的crush!怎麽辦!”
她把兩人如何陰差陽錯暧昧的瞬間寫了出來,随後拿浴巾和換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再出來已是半小時後,她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打開看有沒有動靜,右下角的消息提醒驚得她差點把手機甩出去。
她點開那四百多條消息,看到網友紛紛在問:
“期待後續呀!”
“大佬帥嗎?”
“你們有沒有發生什麽?親了嗎,do了嗎?”
救命,問題要不要那麽犀利。
梁沫翻了半天,撿了一個稍微溫和一點的回複:
“帥!差不多算我們圈公認的夢中情人吧。”
這話一出,簡直激起千層浪,網友們比她這個當事人還激動。
她苦笑不得,又評論了一條:“別幻想了,真的只是意外,甚至比火星撞地球概率還低,我們沒什麽交集的(笑哭)。”
網友争着回複她,內容無外乎一個意思:“沒有交集就想辦法制造交集啊,都一個圈裏的,産生交集很難嗎?既然喜歡就要主動,不然你還能指望大佬主動找你?你是天仙嗎?除非你打算放棄。”
還挺有道理。
梁沫手指在這條問題上徘徊許久,最終點了回複:“怎麽制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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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小紅書網友提供的主意,梁沫想試着努努力,計劃面試紀柏川導演的新電影《謝小娥》。
她開始在網上尋找這部電影的面試信息,記下副導電話,打過去詢問面試角色和地點。那邊副導語氣有些不耐煩,很匆忙,大概是像她這類電話接的實在太多了。
目前劇組只剩一個丫鬟還沒敲定。是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角色。
随後她又收到一張劇組發來的臺詞。梁沫了解了整個故事,寫了篇人物小傳。
面試時間很緊,只有一下午,過期不候。她連手機都沒來得及看,早早起床,對鏡練習。
每一分每一秒,都幾乎利用到極致。
梁沫來到試鏡所在的小區二樓。一堆人擠在門口,手裏拿着個人簡歷和臺詞本,叽喳不休。
這裏沒有她認識的人,她窩在角落,看着臺詞,幻想晨起時的狀态,獨自練習。
手機傳來震動聲,她拿出來接。
“梁沫,怎麽回事啊,你上熱搜了!”陳雙在電話那頭激動地喊。
“啊?!”
她捂着唇,退去一邊。
她清楚記得,上次上熱搜還是事業剛起步那會,在一次活動中團隊借了件假高定被嘲出了圈。之後人像被觀衆淡忘了,再與熱搜無緣。
“因為什麽事啊?”她聲音掩不住的激動。
“你自己看。”
梁沫一顆心砰砰直跳,抖着手打開微博,點開熱搜。上下掃了好幾遍都沒看到自己名字。
于是她就點開TOP1的#C位詞條,第一個就是營銷號發的一篇微博:
“這個梁沫是從哪冒出來的,竟然還能在這麽多當紅裏站C位,還站的那麽理直氣壯,想紅想瘋了吧!”
配圖是昨天站臺上的合照。
心裏越越欲旺的火苗瞬間澆滅了大半,她面如死灰點開評論,果然全是罵聲,一些“搏出位”,一些“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就這資質,這素質,放心吧,紅不了”。
梁沫怔了怔,漸漸反應過來,所以昨天張文宜把她推到C位是故意的?想讓她挨罵?
可是只是一張合影而已,真的需要這樣報複她嗎?
她還是覺得是不是把人想的太陰暗了。
她看着屏幕裏的那些謾罵,心情越來越沉重,這時,工作人員突然仰天長嘯一聲。
“梁沫!”
“梁沫!!”
“到!!”她收拾好心情,迅速整理了衣服,慌慌張張沖入人群。
屋內,紀柏川和制片人吳剛坐在桌前,紀柏川身穿GUCCI長袖衛衣,頭戴MLB鴨舌帽,反複翻着手裏已經定好的主演照片,而後将這些照片貼在身後白板的對應角色名上。他雙臂架在身前盯着,不知在想什麽。
一個妹子走進來,把一沓資料和照片遞到桌上,“導演,這是剛選出來的還不錯的幾個。”
紀柏川點了根煙,拿起足有五厘米厚的照片,一張張翻,速度堪比數錢。
在翻到梁沫的時候,他手倏的一頓,無聲将她的照片扔到一旁的通過區域。
助理小揚看到,撿起來說,“哎,這不是今早上熱搜那位嗎?”
紀柏川斜睨了她一眼,繼續翻。
“紀導,您确定要通過這位?她因為和那些一線搶C位被嘲瘋了!”
紀柏川動作沒停,任手裏的煙霧徐徐盤旋,煙灰掉在玻璃桌上。
他輕描淡寫道,“這和我選角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她能做得出這事,說明這是一個為了紅沒什麽底線的人,這樣的人品,保不齊以後給我們組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
紀柏川将通過複試的十個人選出來,往椅背上一攤,大口大口抽着煙道,“哪有咒自己項目的。”
小揚嘿嘿笑笑,“我說錯話了,但是,我也是為了咱項目好,總之這個人我希望導演您慎重。”
他把煙尾摁在煙灰缸裏,唇角微動,“行了,叫她們進來吧。”
小揚知道紀柏川什麽脾氣,怕再說下去準動怒,她閉了嘴,去喊演員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