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第4章 04
紀柏川走後,梁沫坐在鏡前觀摩自己的臉,可腦海裏卻被別的事物占據。
這還是紀柏川第一次喊她的名字,雖然聲音依舊很冷,可聽上去好似夾雜着一絲不可察的溫柔?
她閉了閉眼,搖搖腦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臆想症。
化好妝,梁沫換上戲服,在鏡前繞了一圈,雖然服化很簡單,一身淡綠色漢服頭飾也很少。但梁沫的臉和身型并不簡單,看上去很有女主的感覺。确認好儀容,她匆忙去了片場。
第一場戲是家族慘遭滅門後,與小姐謝小娥失散,尋找她的下落。梁沫看各工種還在跑着忙碌,她争分奪秒,速記了會臺詞。待聽到副導喊了聲,“各部門準備!”
她給自己灌了好大一口水,放下臺詞本,跑到攝像中央讓自己進入狀态。
風很好,陽光也并不強烈,周遭也沒有亂七八糟影響收音的東西。可她就是如何都進入不了狀态,頻頻NG。
梁沫所在的組是B組,而目前紀柏川指導的組是A組。她急得滿頭是汗,卻找不到解決辦法。
副導同樣抹了把汗,嘴裏嘟嘟囔囔着,“面試的時候不是挺好的嗎,怎麽這會跟換個人似的。”
他拿起對講機喊,“小揚小揚,現在在哪呢?”
她聽到對講機裏傳來模糊又清亮的女聲,“在A組,怎麽了?”
“我這有個演員出了點狀況,紀導能來一下嗎?”副導同樣扯着嗓子喊。
對講機裏的聲音停了停,說,“紀導...剛剛還在這,現在不知道去哪了。要不我過去一趟吧。”
“行吧。”
此時,陽光漸漸刺眼,梁沫護着額,看到一身幹練休閑裝扮的小揚小跑過來,“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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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喘籲籲。
梁沫走上前,“姐,我總是進入不了狀态。”
小揚雙手并在胸前,“劇本看過了嗎?”
“看過了。”
“對這個角色你了解多少?”
“有寫過一些小傳。”
“說來聽聽。”
梁沫跟小揚把對角色的理解複述了一下,她搖搖頭,“不行,你根本沒理解這個角色。”
副導在一旁跟着侃,“你說她當時是怎麽表演的,和今天簡直判若兩人,該不會那天來的是你的雙胞胎姐妹吧?”
梁沫此刻煩的要死,皺着眉,但還是附和着搖了搖頭。
小揚:“那倒不會,演員表演本身就挺吃狀态的。我只是覺得紀導選人挺一拍腦袋的,就很随意。”
“是啊,我記得你當時還一直反對來着,還是我們小揚更有遠見吶。”
小揚瞥了他一眼,呵呵冷笑,“你可別害我,這話讓紀導聽見了我不救你。”
副導剛要說什麽,紀柏川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救什麽?”
副導立刻變了臉色,“紀導,你終于來了。”
然而紀柏川壓根沒看他,始終盯着群衆背景,手拿對講機開始喊,“哎,演員們,別幹站着啊,動起來!”
“攝像,怼過去!”
“燈光燈光,這是白天,不是晚上,看好你的角度!”
喊完這幾嗓子,紀柏川回來,“都在這堆着幹什麽?”
梁沫低着腦袋,悄悄擡了眼看過去,他今天換了頂Gi鴨舌帽,黑色polo杉将他胸前和手臂的肌肉繃緊,紋身沿着右肘一路向下,這次她看清圖案,是一條蛇,一條能吞噬人心的蛇。
“導演,這個演員對角色理解有問題。”小揚走到紀柏川身前道。
“行,我知道了,你過去忙吧。”
副導和小揚離開,這一片只剩紀柏川和梁沫站在那。
風撫過垂柳,有輕微的抓撓聲在耳邊掠過。梁沫穿着好幾層的戲服,這點細小的微風一點都緩解不了她此刻的燥熱。
“你叫...”他想了一會,“梁沫?”
梁沫擡頭,亮着眸道,但是沒敢對上他的眼,“是,導演。”
紀柏川雙手搭在身前,從衣兜裏掏了根煙,細細的,在他寬大的手掌中掐着,幾乎看不見。
他猛吸一口,吐出,“別緊張。”
她能不緊張嗎?!她緊張的快要當場暈過去了!!
梁沫搖了搖頭,“沒有。”
他盯了她一會,唇邊輕嗤一聲,随後正色道,“你今天拍的是找小娥?”
“嗯。”
時間在紀柏川的溫聲細語中徐徐流過。
梁沫發現,講戲時候的紀柏川好似有一種魔力,會自動消除身體裏冰冷的那部分,化身成溫柔學長,或是知心大哥哥。十分耐心的引導她的思路,即使她說錯了,或是理解的完全不是那回事,他也并不會出現任何鄙夷的神态,或是自暴自棄貶低她。
怎麽從來沒人告訴過她,紀柏川說話是這樣的?
之前見過的那座冰山,以及早上那又冷又兇喊人時的他,都去哪了!?
“慢慢來,不急,你才剛進組。”
“其實理解角色很簡單,你的角色是為了什麽生存的,想想你的生命動機,你的目的。”
“其實你功底不差,面試時候挺驚豔的。”
梁沫睫毛閃了閃,低了低頭。有一股暖流悄悄流向心底,當時的紀柏川沒有對她的表演作任何表态,她以為,她很一般,至少不入他的眼。
他的一根煙已然見尾,“我記得你差不多一年沒拍戲了?”
“是。”
她有告訴過他這件事?她怎麽完全不記得了。腦海裏仔細搜索了一番,跳出來的也只是宴會那天,在長椅上和弟弟電話時說了這話。
難道...?
此時,紀柏川扔掉煙頭,補充,“你簡歷裏有寫。”
“哦,哈哈。”她尴尬笑了笑。
有必要再解釋一下嗎?她也沒說什麽吧。
“再來一遍,我幫你把把關。”
“好。”
這一次,梁沫有如神助,演的很順暢,也明顯感覺到了入戲。她扭過頭,想尋求誇獎般看着紀柏川。
他的臉上并沒有出現她所期望的神色,而是蹙起眉,走過來說,“看着我的眼睛。”
他把帽子一掀,柔順的發滑下來,遮住了些許眼,可是卻能完完整整看清他的沉俊臉龐,細挑的眉眼,硬挺的鼻梁,以及近乎完美的唇形和下颚。
他一眨不眨盯着她,黑亮的眼睛如一汪深海,明亮,卻又将她的臉清晰地刻在上面。
這一眼,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她也确信是如此。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小娥,來,來一遍。”
梁沫望着他的眼睛,沒把他當作小娥,他只是紀柏川。
她對着他,喊出了那一聲聲想念和眷戀,那是小雲對小娥的,也是梁沫對紀柏川的。
“卡!過!”
“非常棒。”紀柏川說完這話,轉身跑回了A劇組。
只留下嘎然而止的她,傻傻站在那,悵然若失。好似做了一個不真實的夢,夢裏只有她和他,好像相戀多年的情人,分手後重逢,訴說彼此思念,卻又在喊卡的那一刻,将一切打回原形。
梁沫經過紀柏川的引導和講解,對角色的理解可以說是醍醐灌頂,導致剩下的拍攝都非常順利,完成度也很好。
午休吃過飯,大家的神情都像從刑場解脫出來一般,雙腿一攤,動都不想動。
傘下有些熱,梁沫抱起劇本想去柳樹下邊讀邊乘涼。
走着走着,轉頭看到遠處紀柏川坐在椅子上,旁邊女演員搬了個小板凳坐他旁邊。梁沫看出來她就是這部電影的女一號,胡小媚,是個新人。
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新一代川女郎了。
胡小媚趴在他椅子邊沿,瞪着星星眼看他,紀柏川戴着帽子,看不清表情。但是會偶爾附和胡小媚的喋喋不休,還會手舞足蹈陷入某段話題,認真解釋着。
“咚”的一聲。
梁沫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反彈好遠,蹲在了地上。額頭是火辣辣的疼。她輕輕用手碰了碰,嘶地喝了口冷氣。手指上沾了鮮紅的血跡。
再擡頭,眼前是粗壯的柳樹柱子。
想起身,力氣沒使到位,還拐了一腳。
“沒事吧?”
梁沫循聲望去,付若風小跑過來,扶着她的手臂起來。
她笑笑,“沒事,就是碰了一下。”
“看什麽呢,那麽入神,我眼睜睜看着你的身體往這柱子上撞,那一下可撞的不輕。”
“那場面一定很傻吧。”她調笑着。
付若風點點頭,“差不多,是挺傻的,你額頭是拍不了戲了,我去找找看有沒有醫藥箱什麽的。”
他剛要擡步,梁沫攔住他,“不用不用,就擦破點皮,回去洗洗就好了。”
“不行啊,這麽熱的天,感染了怎麽辦。”
這話說完,他的身後冒出一句。
“讓開。”
很輕,但卻不容置啄。
紀柏川掂着醫藥箱站到梁沫身前,蹲下來打開,拿出鑷子和衛生棉球,沾了碘伏,湊近她,朝傷口襲來。
梁沫呼吸都險些找不到,眼睛眨啊眨個不停,忙道,“紀導,我自己來吧。”她伸出手,正要截去他手裏的東西。
“別說話。”他的輕呵像在人心上撓癢,使人催眠。
梁沫閉了嘴,大氣不敢出,也不敢睜眼看他,只是承受着他輕柔的撫弄傷口。
不一會,她感到周圍空氣稀薄起來,睜開眼,好多男女演員湊過來圍觀導演如何給演員擦拭傷口。
“紀導,你怎麽對梁沫那麽好啊,我好嫉妒啊。”有女聲調侃。
他機不可聞輕哼一聲。
“要不你也去撞一下,我也給你擦擦。”
一瞬間,周圍響起哄亂大笑。
那位女演員不服的嘟着嘴 ,“哼,我才不要。”
此刻,有人解圍道,“我們紀導對每個演員都很好,是吧紀導?”
紀柏川面色如常,沒應。
“只是…”他又道。
“只是什麽?”有人問。
“就是兇起來,也是真的很吓人吶。”
又是一陣大笑。
梁沫旁觀着這一幕,是完全笑不出來,她一面承受着紀柏川的溫柔照顧,非常受寵若驚,一面又不斷提醒,這一切只是身為導演對演員的關愛,沒什麽特別的。
她已經被搞得快要精分了。
晚上回酒店休息,梁沫照例打開小紅書,把當天的經過發了出來。
“大佬在工作中對我好溫柔,好有耐心,還幫我處理傷口,姐妹們,能告訴這代表什麽嗎?”
網友們回複:“能代表什麽,代表他工作敬業呗。”
“只能說明他對員工很好啊,你們有沒有在私下碰過面?”
梁沫看着這條回複,一時間心沉入谷底。想起他和胡小媚坐那聊天,手舞足蹈的畫面。
她回複:“…沒有,才剛一起工作。”
那人回她:“現在什麽都看不出來,什麽時候私下聯系一下試試。不過感覺挺難的,據我觀察通常大佬的私生活都很神秘。”
紀柏川的私生活…是她配看到的?
梁沫放下手機,站在窗戶前。
今晚沒有星星,只有模糊的月高高挂起,似夢似幻帶給人無限遐想。
然而此刻,她倏地看到一樓樹林周圍的那圈空地上出現一抹跳動的身影。
紀柏川一身灰色運動套裝,紮起蘋果頭,身姿矯健挺拔。勻速奔跑,獨享月色。
他好優秀,好自律,這麽晚了還在鍛煉身體!
梁沫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拿起手機回複提私生活的網友:“謝謝謝謝。”
她打開櫃子,找出自己的運動套裝換上,拿起房卡,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