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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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界戛納電影節正式舉行,這是梁沫第一次目睹那麽多國際巨星齊聚一堂,她覺得自己站在那裏,可以說是萬花叢中的綠葉,失去了所有光輝。
不過不重要,能見到那麽多只能在屏幕前一睹芳容的巨星出現在眼前,已經很滿足了。
頒獎典禮上,結果果然被紀柏川猜中,最佳外語片頒給了《終極心動》,紀柏川作為導演,代表劇組上臺,沒作太多介紹和停留,簡單感謝了節目組和電影節就匆匆回來了。梁沫原本只以為他是習慣了這份殊榮,已經沒了任何感覺和激動。
直到他重回座位,梁沫問起,他才說,“這次入圍的那些片子,我覺得有點出乎意料,這個獎杯就像是拱手讓給我的,沒有任何懸念。”他搖搖頭,“沒意思。”
梁沫直接驚了,可能這就是大導演的格局,和她這種沒得過大獎沒見過大世面的流量完全不同。
她呵呵一笑,調侃道,“您要是看不上,給我,給我好不好。”
他嗤了一聲,抿唇看她一眼,繞過她的後頸摩挲她的臉頰,笑笑,“我不敢說以後你一定會擁有,只是對于我個人來說,獎項是一種突破自我的肯定,如果我是在一片溫室裏獲得這種虛無的贊美,這和皇帝的新衣又有什麽區別,我更願意去你争我奪的厮殺裏做那個失敗者。”
“因為比起虛假的成功,我更信奉四個字。”
“什麽。”她問。
“雖敗猶榮。”
聽了他的這番話,她完全抛掉了之前的想法,幾乎被他說服了。畢竟到了紀柏川如今的地位,拿在手裏的,已經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心裏的滿足,肯定。
他繼續說,“但是,也理解,文化需要一個形象,一個招牌。現在的我已經不全然是我了,我都明白。”
他再次轉頭看她,“所以雖敗猶榮這四個字對我來說有多難,你明白嗎,我越是渴望,越是得不到,呵。”
梁沫似懂非懂,但也懂了。她攬着他的肩,上下撫了撫,不知道要說什麽。
他的臉朝她臉上貼了貼,喃喃的說,“沫沫,我在我的專業領域找不到成就感了,怎麽辦,可能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她嘆息一聲,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沉默了好一陣才道,“那我們就放棄獎項,不死磕了,你去拍你想拍的題材,不為別人肯定,只是你自己想表達的東西,這樣就好了啊。至于這些電影節,跟你有什麽關系。”
他看她一眼,咧開唇,“你倒是看的開,我真應該多跟你學習學習。”
紀柏川最佳外語片結束後,後面還有影後的獎項沒有搬,她用力拍手致意,給獲獎者最誠摯的祝福。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真的像紀柏川所說的那般,雖敗猶榮。
她很珍惜,她會替他保管好,這每一份他所奢望的,珍貴的體驗。
返程的日子,兩人的婚禮也提上了日程,她們挑了一天好日子,偷偷去了民政局,民政局的工作人員一眼就認出了他們。連蓋章都顧不得了,排隊合影簽名。
最後随着時間的推移,來辦理業務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也不好再玩忽職守,退回了自己的崗位上。
拍完照,領完紅本本,梁沫一直躲着他的眼神,有點不敢看他。這些當然逃不過紀柏川的眼睛,兩人剛回到車上,他便捉住她放在腿邊的手,輕聲問,“怎麽簽完字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在想什麽。”
她轉頭看了他一眼,又收回,“沒什麽啊,就是需要時間适應。”
他握着她的手沒動,另一只手發動車子轉方向盤。
“适應什麽,發現自己不再是單身,還是...做我的妻子?”說到妻子這個詞,他的語氣明顯放緩,含着蠱惑。
她将臉撇去一邊,想甩開手,沒得逞,嗔道,“你明知道我...故意的嗎?”
他這次真有點懵了,問,“明知道什麽?”
“別理我,你讨厭。”
他低低的笑,雖然疑惑未解,但也不再逗她,一個油門殺回了家。
在回家的這一路上,她始終是矜持狀态,雙手并着,也不擡頭,甚至都到家門口了,還腳步局促着,不肯進來。
紀柏川這次沒有用強,耐着性子在她耳邊磨,“怎麽回自己家還這幅樣子。”
她擡頭,神色複雜,不知如何開口,“我覺得結婚前,我還是回自己家住比較好吧。”
他開口笑,“這是什麽說法。”
又補充,“再說了,我們已經結婚了。”
“婚禮還沒舉行呢,舉行了婚禮,才算是真正的嫁進來,我是這樣覺得的。”
紀柏川看着她,一時有點被噎到,而且她這話說的的确在理,更不知如何反駁。
他想了想,終于想到了說辭,“你跟我還在乎那麽多規矩幹什麽。有什麽計劃我們進去再說好嗎。”
她卻态度堅持,腳步像釘在那,“不要,我進去之後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他覺得好笑,“為什麽要對自己那麽嚴格呢,随心所欲不好?”
他沒等她說,又接着,“你可以把這裏當自己娘家,反正我們婚後也不一定住這裏。”
她疑惑,“不住這裏。”
他點點頭,“嗯,我在南四環還有棟別墅,全新的,沒人住過。”
“可是我住這都住習慣了。”她說。
“你都這樣說了,為什麽還要執着在婚禮前回家住,意義是什麽呢。”
她盯着他看了會,忽的從他腋下穿過,摟住他的腰,聲音悶在胸膛裏,“我想給自己點儀式感嘛,我都嫁給你了,還是像以前一樣和你一起住,這樣一來我沒覺得生活上有任何變化,也感覺不到領證的存在。我不想這樣。”
紀柏川拍了拍她的後背,嘆息一聲。
她沒收到他的回應,又确認一遍,“你覺得呢?”
這麽久以來,不管平時多忙多晚,只要是在一個城市,他都會回家,回到她身邊,他已經習慣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完全無法想象把梁沫送回去,自己一個人呆着是什麽感覺。
甚至想想都覺得冰冷和空虛。
沉默片刻,他開口,“一定要這樣嗎?”
她重重點頭,“一輩子就只有這一次機會,我不想錯過這份體驗。你就自己先在家好好呆着,好不好嘛。”她停頓,使出殺手锏,“老公。”
他心裏立刻打鼓似的跳,幾乎要将她揉進骨子裏。他不知道能做什麽,只是本能的捧着她的臉,朝那抹心心念念的唇撲去。
梁沫想避開,卻又避之不及。一吻過後,他輕喘氣在她耳邊呢喃,“你确定不改主意?如果我說我不想跟你分開呢。”
她放大了聲音,“就只是最近,結過婚就徹底安家了好不好。”
“可是,如果我一天都等不了呢。”
“那我還真就沒辦法,以後我們分開拍戲的時候還多着呢,到時候你要怎麽過。”
最後,紀柏川還是沒能說動梁沫留下,不僅如此,他還要親自幫她收拾回去住的東西。這幾個小時對于他來說,可以說是五味雜陳。
兩人下午都有工作,所以也就沒有多少可以溫存的時間,剛撂下東西就要走。
一路上,紀柏川很沉默,這份沉默梁沫也感受到了,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如何安慰。她只知道,要讓她改變主意是萬萬不能的。
車停了,紀柏川把梁沫送到拍攝地,她沒有立刻下車,盯着他看了會問,“哥哥幾點結束。”
他咬了根煙說,“很晚。”
她聽出了他話裏的情緒,但還是問,“很晚…是幾點。”
“淩晨。”他轉頭看她,“沒辦法送你回家了,抱歉。”
她突然不好受起來,“你跟我報什麽歉啊真是,沒法送我就自己回家啊,或者讓司機來接。”
他不說話了,繼續抽煙。她盯着他半晌,心裏忽的湧上來一股無名火,在胸口處憋着,并且急需發洩。
她終究沒忍住,“我不想履行結婚儀式前承受你這樣的态度,那我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為了讓你生氣?”
她深呼吸了一瞬,又小聲嘀咕一句,“我們這樣整天吵架,很難保證結婚後會是什麽樣。”
他手一頓,側臉看她,眼神如鷹隼,“你說什麽。”
她被這一眼吓到了,含含糊糊解釋,“沒…什麽,我說不想我們吵架。”
他輕嘆口氣,機不可聞,“我沒生氣,也沒想吵,适應兩天就好了,你總要給我适應的時間。”
她點頭,“沒問題,所以你現在即使心情不好我也理解。”
她頓了頓,“算了,什麽都不說了。我先進去。”
她剛要跨出門,可還是不放心似的轉頭問,“哥哥。”
“嗯?”
“你今天要拍什麽,拍到那麽晚。”
“拍攝很快,就只是一個gg,只是結束後還有個聚會,要很晚。”
她輕輕“哦”了聲,突然又問了句,“跟誰?”
他怔愣片刻,嗤笑了聲,“有女生。”
“啊??”她膽怯中藏着擔憂。
他問,“啊什麽?不同意?”
梁沫不敢說不同意的話,這個時候還是盡量順着他的好,盡管她的心裏是真有點酸溜溜的。
“沒關系,你去吧,我信你。”這句“我信你”說的低落又脆弱。
他終于大笑出聲,“騙你的,傻丫頭。我就只是說一句女生,瞧你難受的,這麽不放心我就黏在我身邊看着我。”
他這話說完,又沉默了。梁沫為避免尴尬,沒順着往下說,轉了話鋒道,“這樣我就放心了,那我走了,你少喝點,別忘了喊司機送你。”
他沒像從前那樣親熱吻別,只是點點頭,表示同意,便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