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去還是不去

去還是不去

木煙醒來時,已是深夜。

起初她還沒反應過來,四周一片漆黑,沒有半點光亮,因此她沒能第一時間發現端倪,直到隐隐聽見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這才回過神來,确定這裏一定不是齊娥珠的家。

趁着人還沒走到門口,木煙已經翻身下床,躲進了床底,門簾掀開,外面的光亮照進屋裏,照亮了空無一人的床榻。

以木煙的視角看出去,只能看到那人膝蓋位置,那不是齊娥珠的穿着,更像是男人打扮,這可不太妙,她往裏又縮了一點,盡量讓自己整個人都隐藏在黑暗裏。

然而那人走到床邊,站了一會,約莫是在找她,突然蹲下身來,是孟汀摸了一把被褥,尚有餘溫。

“出來吧,我都看見你了。”他道。

這聲音,确實是耳熟,木煙方才做了個漫長的夢,夢裏聽到的其中一道聲音就是這人沒錯。

既然都被人看見了,自然也沒有繼續躲下去的道理,屋裏也就這麽點大地方,遲早都會被人發現。

木煙往前挪動,突然伸手抓住孟汀的腳,她以為對方或許會吓得不輕,然而連聲尖叫都沒聽到,頓覺索然無味,松了手,撐着地,一點點爬出來。

孟汀壓着嘴角,面色冷淡:“原來你更喜歡睡在床底啊。”

木煙慢悠悠起身,拍打身上塵灰,一邊動作一邊擡眼上下打量他。

這人不止是聲音像,身形也像,不過長相倒是不知像還是不像,畢竟她做了太多次這樣的夢,卻沒有哪一次真正看清過那人的臉。

她微微揚着下巴:“你就是孟将軍?”

孟汀挑眉:“是。”

木煙點了點頭,繞着孟汀走了一圈,然後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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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汀嘴角松了勁,眼神中多了幾分疑惑:“你又打算跟我裝不認識?”

木煙聽見這話,心裏又多了一點肯定,這人不但認識她,似乎跟她關系還不錯,那種眼神不像是假的,他害怕她裝不認識。

既然如此,他們多半就是朋友。

木煙坐到床沿,原本還要繼續問,但肚子突然傳來“咕咕”聲,讓緊張的氣氛驟然散去,兩人都愣了一下。

也是這時候,她注意到孟汀手裏的食盒,面上掩飾不住的喜悅:“那裏面是吃的嗎?”

片刻後,木煙頂着一張油光發亮的嘴問孟汀:“還有嗎?”

孟汀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一時回答不上來,食盒裏有三盤素菜,兩盤葷菜,一個湯菜,全都被這位風卷殘雲一般的速度解決幹淨,速度快到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動筷。

他回想起在屋裏發現她的時候,穿着一身髒兮兮的紗裙,其實都不能說是一件衣服了,因為手臂和裙擺的位置都被割去大片衣紗,嚴格說來,她穿着的更像是幾張碎片,随意用繩纏在腰間,就算是一件衣服了。

失蹤的這些日子,她到底經歷了什麽,他不知道,但光是這麽一看也能猜到,肯定不是過的什麽好日子。

孟汀放下筷子,站起身:“等我回來。”

木煙笑着點頭:“好好好。”

從營帳裏走出來,趙野便湊上來:“怎麽樣了?她說什麽了?”

低頭一看,他見孟汀手裏拿着食盒,他一驚:“這麽快就吃完了?”

孟汀點頭,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任由趙野将食盒拿走,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同樣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勢:“她這是幾天沒吃飯了?”

“再做一份。”

不等趙野再開口,食盒便已經塞進了他懷裏,再擡頭時,孟汀早就沒影了。

營中突然出現一個女人,還進了主帥的營帳,自然會招來所有人的猜疑,不過短短幾個時辰消息就傳進了宋音耳中。

“本公主跑了這麽遠過來,每天風吹日曬的,他竟然敢背着本公主帶人回來,這裏可是懷宋的軍隊!她憑什麽!”

春時上來攔住宋音,慌忙勸道:“公主你還是快坐下歇歇吧,其實我早就發現了,那個叫花寒的人,公主不覺得他出現的時間太巧合了麽?”

宋音愣住:“什麽意思?”

春時扶她坐下:“公主你想啊,木姑娘和花寒主仆二人感情深厚,在樂坊從來都是形影不離,逃出京城那一晚,公主曾問過木姑娘,但她直接否了,這就說明他們原本要走的路線,本就不是邊塞。可木姑娘一失蹤,花寒就找到密州來,公主可明白了?”

春杏聽來只覺繞的糊塗,忙問:“那跟孟将軍帶女人回來有什麽關系呀?”

春時就知道她是一根筋,宋音眼中茫然,顯然也是沒聽明白,她只好将意思說的再清楚再直白一些:“花寒應是早就知道木姑娘會到此,之前木姑娘推說不來,其實都是因為花寒不想讓她來,公主你忘了,當初樂坊坊主曾說過,他們之間絕非主仆那麽簡單。”

這下,宋音倒是聽明白了,她微微張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春時,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這麽回事。”

春時點點頭,繼續往下說:“假設失蹤是假,這個花寒一定知道孟将軍跟木姑娘之間的前緣,不然也不會找人找到這裏來,試想,誰失蹤了以後,會直接跑到數百裏外的密州軍營中找人呢?”

宋音:“去,把花寒給我叫來。”

——

密州城內。

“都怪我,不該讓木煙一個人留在這的,她說過今晚要去懷宋軍營找人的,整個密州城我們都找過了,該不會她現在就在那裏頭吧?”

齊娥珠抱着腦袋自言自語,坐在她身邊的是今下午收攤回來被吓一跳的紮蘇,以及以為自己暴露之後,差點動手滅口的鳴克。

從下午到現在,按照齊娥珠的說法,她外出打水回來發現人不見了,但院裏的騾子和東西都還在,所以只有兩種可能。

紮蘇分析道:“第一,木煙自己離開的,像你說的只是悄悄潛入軍營想要找個人,但是又不确定那人跟她是什麽關系,所以極有可能她到現在沒回來,其實是被那人抓住了。”

齊娥珠哀嚎一聲:“那第二呢?”

紮蘇:“第二,牟牟見到木煙對她狂吠不止,後來你打完水回來,又對着院門叫,要是我猜得沒錯,木煙應是被人帶走的,有人曾闖進來過,趁着我們所有人都不在的時候把人帶走了,要真是這樣,麻煩就大了。”

紮蘇說的沒錯,如果是第一種可能,那人至少現在還活着,因為木煙認識孟将軍,不論他們之間是什麽關系,有仇還是沒仇,照紮蘇對那位将軍的了解,他應該不會輕易下殺手。

鳴克抱着胳膊坐在一旁聽着,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沒找到。”

倘若真是第二種可能,那他們僅憑着三個人就算是翻遍了密州城也沒用,這裏到處都是黃沙野地,随便扔在一處荒漠裏,用不了多久就會引來沙狼。

那些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恐怕等到了明天連具全屍都找不到。

鳴克的注意都在齊娥珠身上,木煙的失蹤于他來說算不得什麽,不過是個懷宋人,沒了也就沒了,可這一個,偏偏又是紮蘇的妹妹,他斷然是動不得了。

紮蘇說:“現在說再多也沒用,這樣,我跟鳴克一起到懷宋軍營裏問問,你現在好好睡一覺,要是明天過後還沒見着我們回來,就去找城主。”

鳴克還沒做出反應,手腕已經被人拽住,那是紮蘇:“走哇,還愣什麽呢?”

他穩住不動:“這事跟我有何幹系?要去你們姐妹倆自己去。”

懷宋軍營是什麽地方,豈是他這樣的人能随便去的?他在戰場上不止一次見過孟汀,還有他身邊那個叫趙野的,都不是什麽善茬,他躲都來不及,還上趕着送死麽?

“你給我撒手!反正我不去!”

紮蘇一只手拉不動,另一只手趕緊上來幫忙,上身往後壓住重心,順勢擡腳踩住了椅子扶手:“必須去!”

齊娥珠方才是慌,現在回過神來,一聽這話立馬明白過來,她又不好當着人面說真話,連忙抓住紮蘇手臂:“姐姐,我跟你去!”

紮蘇用力拉:“不行,就他。”

齊娥珠是想,要是她能和姐姐一起去軍營,除了可以找木煙的下落外,還能早點告訴孟将軍龍峰首領的消息,能成的話,那就是一石二鳥。

可紮蘇并沒有看懂她的意圖,愣是将椅子都踩得搖搖晃晃,讓鳴克差點跟着椅子一起栽倒在地。

鳴克的手腕被拽得通紅,他皮膚黝黑倒是看不太出來,但眼睛眉毛全皺在一起,兩只手臂分明比紮蘇更粗,卻只是抵抗地穩住身形,并不将人推開。

“拉我也沒用,我說不去就不去!”

紮蘇猛地一松手,椅子霎時往後傾倒,鳴克沒撐穩,一時間失了平衡,整個人仰面倒在地上,落地後借着力道繼續往後翻滾了好幾圈。

扭頭看向門口,紮蘇已經不見了,齊娥珠飛快跑了出去。

兩人一走,鳴克放松下來,索性躺在地上閉上眼,他身上的傷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是該趁着這時候離開了,否則等到那兩人招來了懷宋的兵,他這輩子可就再難翻身。

剛從地上起身,不知為何,鳴克卻想到了紮蘇拼死救他的畫面,懷宋跟密州往來密切,之前好幾次的戰役中都有密州人給他們做內應,就算那兩個傻婆娘就這麽闖了軍營,想來那孟汀應該也不會多為難她們。

想是這麽想,但腳步卻像是被人拴了一條看不見的繩子,他明明已經打定主意要走,臨了到頭還是朝着城外關口跑去。

他不知是不是因為差點死在黃沙裏頭,最後又被個女人救了的緣故,他發現自己的這顆心,都變得跟女人一樣婆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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