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突然被蓋頭糊了一臉，裴翊正想抗議，就聽到知縣的話。
終于找到個理由，他便顧不上和師尊的單方面鬥嘴，提着衣擺趕緊離開這個讓他尴尬到窒息的地方。
只是頭上頂着一層紗，視線模模糊糊的，婚服又長，樣式又繁複，才剛走沒幾步路他就踩到了衣擺，差點沒把自己絆到。
“小心。”沈臨淵身形變換，瞬間出現在他身旁，攙住徒弟臂肘，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多大個人了，怎麽還冒冒失失的。”
裴翊也很無辜，感覺好像每次丢人都被師尊看個正着。只是怎麽師尊的嗓音淡淡的，像是有點不悅。
這個念頭一出來，裴翊簡直又莫名又委屈。坑他的是師尊，現在不高興的還是師尊，他怎麽那麽冤……
反正沈臨淵也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裴翊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只是下一瞬就感覺到沈臨淵骨節分明的手牽住了他，引着他一點點往門外走去。
仙君，其實外面有喜娘在候着了，您可以不用親自來的……
知縣在後面欲言又止，只是沈臨淵現在雖然看起來溫和，但身上那種久居上位的威嚴讓他還是沒膽子開口。
沈臨淵一路牽着人走到門口停着的轎子，撩開轎簾，道：“到了。”
“哦。”裴翊一反常态地安靜了一整路，此時悶悶應道，接着遲疑，“師尊不一起去嗎？”
緊繃了一路，這次裴翊終于聽到了沈臨淵的一聲輕笑：“喜轎不是這麽上的。”
裴翊感覺到沈臨淵的手在自己肩膀上輕輕一推：“走吧。”
喜娘開始招呼起轎，轎子搖搖晃晃，打斷了裴翊未盡的話語。
即使視線被阻擋，修仙者的五感也很靈敏。他能感覺到他在漸漸遠離沈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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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只是非常荒誕的一次逢場作戲，但他卻莫名覺得有點失落。指尖沈臨淵留下的溫度在漸漸消散，裴翊的思緒有些發散。
小時候他被這雙手的主人引着修煉劍法，學習法術，如今他占有了沈臨淵唯一的寬容與耐心，卻得寸進尺地想要更多。
想在握着這雙手時，不僅僅是徒弟，還是道侶。
裴翊數不清這段時間以來自己是第幾次嘆氣了。當關系太親密時就有這點不好，某些東西一說破，付出的代價可能就要比陌路人多得多，反而會更加患得患失，膽小慎微。
轎子似乎在穿街走巷，前段日子鬧得人心慌慌，如今見竟然有姑娘肯出嫁了，縣裏的人都以為是剛來的仙君不過一日就料理了邪崇，于是夾道目送着喜轎遠走，熱鬧而又喜悅地讨論着。
裴翊聽着轎外的喧鬧與歡笑，突然就理解了話本上那些女子出嫁時為何都要暗自垂淚。
外頭熱鬧，更顯得獨自一人空空落落，還不知嫁過去後是什麽日子。
如果是師尊娶親的話，那麽溫柔的一個人，想必會時時陪伴在道侶身邊。
但是師尊和娶親這個詞聯系在一起就怪別扭的……
裴翊竟然想不出有誰能配得上自家師尊。
跟在沈臨淵身邊這麽久了，他從來沒見過沈臨淵有這方面的意思。
反正不管怎樣，師尊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別人想要和他搶師尊，門都沒有。
裴翊覺得自己肯定是恃寵而驕慣了，打算回頭就跟沈臨淵說，自己不要師娘，師尊不許娶親，但很快又沮喪地發現，若是沈臨淵真的喜歡上了哪家女子，他大抵也是毫無辦法的。
就這樣暗戳戳地想着還不知是否存在的“師娘”，不知不覺間外頭的喧鬧漸漸平息，本來随轎而行的喜娘也似乎消失了。
裴翊回神，暗自警惕。
他問過知縣，張家姑娘原本要出嫁的人家就在鄰縣，一路上經過的都會是鬧市，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安靜得無聲無息，想必是已經發生了什麽變故了。
一會的功夫，轎子就停了下來。
裴翊感覺到有人撩開了轎簾，他提着繁複的衣擺小心翼翼地走出轎子，然後就有人扶着他的手臂，引着他往一個方向走去。
視線被蓋頭擋住，朦朦胧胧的，裴翊只能大概看出自己被領着在一處宅邸中穿行，似乎還是戶富貴人家，走了半天才跨過門檻，走進了一間廂房。
裴翊被扶着在床榻邊坐下，蓋頭遮面，紅衣似火，倒真有幾分像要正兒八經出嫁的新娘子。
但還沒等他坐多久，裴翊就感覺到有人向他靠近，像是要掀開那紅紗蓋頭……
裴翊內心暗罵，竟敢掀他蓋頭？看他不先把那人的頭蓋骨給掀了！
他自己先反手把那蓋頭一把掀開，召出靈劍就招呼了上去。
……嗯？
裴翊錯愕：“師尊？”
沈臨淵側身避開長劍的鋒芒，擡手輕易就制住了他，此時似笑非笑地低頭看來：“怎麽，想欺師滅祖？”
裴翊輕輕掙紮了一下，沈臨淵放開了他。靈劍又化成折扇，被裴翊拿在手中。
他唰地一聲展開折扇，半擋住臉，試圖掩蓋丢人的事實：“師尊怎麽來了？”
青年一身紅衣，膚白勝雪，不知是因為羞的還是被蓋頭悶的，狹長的眼尾染上了淡淡紅痕，映襯得那精致面容更加生動。
沈臨淵卻想起上輩子，眼前人也是一身紅衣，他抱着對方，懷裏是漸漸冰涼的體溫。
一瞬間閃過想把對方按在懷裏的沖動，沈臨淵斂了心思，面色如常。
他道：“是誰剛剛好像還舍不得為師來着？”
裴翊輕咳一聲，眼神游移。
這麽一看，才發現入目是滿眼的大紅色，鴛鴦被，合歡枕，在昏暗的天色下，燃着的紅燭給整間屋子都渡上了明明滅滅的火光，透着幾分說清道不明的暧昧。屋裏還點着熏香，聞久了整個人都處在一股燥熱之中。
裴翊直覺這股味道不對，手中折扇又化為靈劍，被他提在手中。
他提起衣擺，走上前去，一腳踹開這間屋子的木門，屋外的景象随之映入兩人眼中。
正如裴翊方才觀察到的那樣，整個宅邸雕梁畫棟，處處都透着精致富貴的氣息，就像凡間再尋常不過的達官貴人的住處。但怪異的是外間都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中，影影綽綽，讓一切都看不分明。
裴翊跨出門檻，鋪展開神識，細細觀察了一番後，扭頭對沈臨淵道：“師尊，我好像感應到這宅子裏還有十六個活人，應該就是此前失蹤的姑娘。”
“不錯。”沈臨淵颔首，但同樣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裴翊卻敏銳地從沈臨淵的冷淡态度中猜測此事應該不會棘手，不然師尊不會直到現在都還是一副作壁上觀的态度。
于是他底氣頗足地率先提劍邁步走進湧動的薄霧之中，往神識感應到的方向走去，沈臨淵則不遠不近地跟在徒弟後頭，并不打算出手。
沿着彎彎曲曲的九曲回廊一直走，大概有半柱香的功夫，按道理目的地應該就在附近了，可還是沒有見到可能關押着那些姑娘的地方。
反而是在霧裏穿梭久了，裴翊驚覺這看起來不起眼的霧氣竟也似與屋內的熏香有着同樣的作用。
他閉眼屏息，不自覺握拳，指甲狠狠掐入掌心之中，疼痛帶來的清醒使得那股燥熱消退不少，但還是控制不住踉踉跄跄地往前幾步，整個人微微發着抖地扶住了回廊的柱子，勉強站立着。
沈臨淵見徒弟毫無征兆踉跄幾步，身形一晃便出現在人身側，但還沒等他扶住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徒弟，只見人影一晃，眨眼間裴翊就不見了蹤影。
